貓事務所&魚罐頭加工廠 【關於此地】 貓和魚在人類城市裡的探險。 有真實，有異想，可能還有一點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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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傳單上面畫的地圖很粗略，問卜者找了一陣才看到騎樓裡一座通往二樓的狹窄樓梯，如果不是刻意尋找，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它在那裡。甚至，有充足的理由令人相信樓梯是因為知道有人要來，才不情願地將入口打開。階梯兩旁點著乳白色的圓柱狀蠟燭，燭光搖曳出神秘的氣氛。推開門簾走進去，美麗時髦的女子臉上帶著詭譎的笑意，除了笑容，她的模樣完全顛覆大眾對女巫的想像。

問卜者一坐下來，女巫輕輕笑道：「問感情是吧？」不等人回答，女巫已經從空氣中攫取了一段直覺，掐指一算說：「照這樣看來，這人根本不是你的真命天子，無論你現在多麼努力付出，到最後他還是會離開你去找新感情。」

多麼怵目驚心的預言啊！茫然的問卜者被這樣的結果給嚇得六神無主。女巫卻不急不徐地補上一句：「不過，妳得明白，因為這啟示是從空氣中抓來的，所以，也可能不準喔！」雖然有些亡羊補牢的作用，但驚嚇確實地發生了。

這樣看來，女巫法力果然無邊。當預言一字一句從女巫口中說出的同時，問卜者戀情的劇本也焉然定案。空間頓時充滿頹喪的味道，搖晃的燭光頓時成了鬼影幢幢，甚至可以瞥見魍魎的殘影反射在慘白的石灰牆上嘲笑著。問卜者進門以來一直努力揚起的嘴角，突然標點符號也成了不能承受之重，如超載的掛勾以高空彈跳的姿態急速墜落山谷。

然而，我卻瞄到了女巫眼光裡那一閃而逝的得意，嘴角狡訐地上揚，帶點嘲笑的弧形，像是在宣示又一次的勝利。在女巫的國度裡，痴傻的女子註定得不到幸福。

「的確，他有點大男人，總是不專心聽我說話，寧願看電視或者跟朋友在一起，也不願意問問我今天做了什麼，過得好不好。而且，他從不給承諾，他說這輩子他是吃定我了，因為我離不開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問卜者以背誦青年守則的方式，木然地將男人的缺點娓娓道來，彷若被開了天眼突然看清自己的盲目，也首次用內視鏡仔細探查滿胸滿腹的委屈。不知是說給女巫，還是自己聽。

「可是，沒辦法，我愛他」走出幽暗的房間，問卜者嚎啕大哭。預言的每個字紮實地烙在問卜者的心上，滾燙的。熱鍋上的戀情來不及翻面，霎時出現了焦味；問卜者用眼淚滅火，當眼淚接觸到火苗的瞬間，只冒出了一陣白煙，問卜者被淹沒，連自己都看不見了。

自從得到了一句女巫的預言之後，問卜者就像被下了咒似的，融化了睫毛膏的黑色眼淚在臉上四處竄流，看起來比女巫還女巫。我只是想，女巫的預言究竟是打哪來？怎麼來？怎麼旋風一陣地就要帶人往深淵跳？怎麼女巫協會不立法管制公開場合宣示預言的正當性，以及那些女巫的道德與自制問題呢？那些字句拼湊起來的預言，是一種強大的巫毒，瞬間透過空氣滲透血液中，不一會兒便直達中樞神經，控制每一個失了心的軀殼。

隔天，我送給問卜者一面鏡子，據說解開咒語的秘密就在裡面。

【圖】Swans Reflecting Elephants, by Da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