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人周金菊女士與我相親後不久結婚,
民國三十三年七月,二次大戰後期,物資缺乏,
長輩建議以旅行方式舉行婚禮,我由神岡的社口鄉到海邊的梧棲鎮迎娶,
再一起旅行到新竹,次日回社口。那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
婚後第六日,我由社口到花蓮就職,臨走前,
我在大廳的小黑板上寫了一個「忍」,
金菊生長在富裕之家,嫁入貧窮,又必須周旋於大家族眾親友之間,
我希望她忍耐度過丈夫不在身旁的日子。
分別的日子比我想像還漫長:大戰結束,日本人撤離,國民政府來台,
我在花蓮縣政府社會科就職,社會仍動盪,物價一日三波。
我經常寫信回社口,她從未回信,
一年後,我輾轉托朋友帶金菊到花蓮。我到車站接她,欣喜牽她的手。
民國三十五年九月,長子振聲出生於花蓮。
孩子三個月後,金菊思鄉心切,決定回西部省親。
民國三十六年二二八事件爆發,每天都有人遭槍斃,人心惶惶。
民國三十七年我決定辭縣政府工作,就近妻兒親人,
車抵家鄉時,再牽她的手,恍如隔世。
戰後百廢待舉,民生蕭條,由花蓮回到台中時,
借住金菊的姑母周愛的花園別墅,我辭職後即失業,生活極端艱苦,
內人勤儉持家,養雞,養鴨,也養兔子,從不言苦,
並向親友借貸,積極鼓勵我轉行入印刷業。
長女、次子、么女 陸續出生,印刷事業逐漸安定後,她不改勤儉本性,
每日天明即起,打掃烹煮,照料全家,管理廠務,招呼工人。
內人待人寬厚,律己甚嚴,管教兒女極嚴厲,
四位兒女如今均成有用之人,都應歸功他們的嚴母。
中年之後,內人受腰椎骨刺之苦,無法舉重物,
後來更無法挺直站立,我牽她的手慢行,常覺心痛。
兒女長成,事業交棒後,我希望與她遨遊四海,皆為她所拒,
她只愛靜靜在家,為兒孫補衣或裁衣。
有一次答應去美國,不是愛遊覽,只為了看看旅居美國的女兒一家。
近兩年,內人得阿茲海默症,記憶漸失,我終日與她相伴,緊牽她的手。
民國九十九年二月六日晚上,她忽然血壓下降,心臟衰竭,我陪她到急診室,她一直緊握我的手,沒有放開,直到離世。
距她生日民國十年舊曆三月二十一日,她享壽九十;
距我們結婚日民國三十三年七月,我牽她的手六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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