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歸黃泉,月盡晦天。爚爚白燈,渺渺焚煙。扣喪揮涕有幾人?喑嗟,入窆。」
我站在窗邊,想起大學時曾經讀過的古文一篇。
窗外是車水馬龍的台北東區,霓虹繞境,浮華塵歡,喧鬧人間。
窗內是杯盤狼藉的單人雅房,垃圾肆獵,混亂無章,離群一邊。
電視頻道七、八十台,放著形形色色的節目。我竟無法聽懂,無法看懂,視而不見。
桌上唯一擺正的,是我和你的合照,無憂無慮的合照,還有兩人發自內心的笑臉。
是那一年,初見面時豪放的自由纏綿。
相框邊,空蕩蕩地擺著一個銀戒,圈著一條細長的月老紅線。
許著我兩的未來,在我生日那天。
槁木死灰的情緒,在腦海中蔓延。
昨天,應該是昨天。
你勒索我的祝福,迫害我的回憶,讓我堅信的一切,灰飛成煙。
那些你說過的此情不渝,永恆不變。
還清晰地保留在這窄小的房間。
重複提醒我,你存在過的關連。
「我要結婚了。」
「啊?」
「我跟你說,我要結婚了。」
「你在開玩笑吧。」
「結婚這種事怎麼能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你出差八個月,回來竟然跟我說你要結婚?」
「我是認真的,明天我會過去把放你那邊的東西收一收。」
「那我呢?」
「你什麼?」
「我在台北等你八個月,你從法國回來莫名其妙的說要結婚!那我呢?」
「你,那是你的事情啊。大家都成年人了,好聚好散吧,笑一個給我祝福吧。」
「這算什麼啊!」
「不算什麼啊,大家在一起兩年多,扣掉我去法國出差的八個多月,也不過在一起一年多一些,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要跟誰結婚?」
「跟你無關吧,放心啦,我不會寄帖子給你,免得你難堪。」
「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不要弄得那麼難看,反正我出差這段期間,相信你也有去找一些人玩吧。」
「認識你之後我就沒有再去玩了!你為什麼總是不相信!」
「江山易改啦,不跟你多說了。東西如果你要幫我收,麻煩你幫我裝在一個紙箱。我送給你的東西我不會要回來的,你放心。」
八個月的等待,換來的是幾句冷漠的字眼。
我整理你留在這邊的東西,一一打包,不留一件。
但是當我再次看見桌上的相片,那只銀戒,那絲穿過銀戒的紅線。
我還幫你留下最後的藉口,一定是個蹩腳玩笑。你會帶著禮物調皮地揭穿這場鬧劇,在我面前。
直到今天,從你電話中,我才真正發現。
原來在我們交往之前,你早就有一個在法國留學的女友,六年相戀。
而我只是一道甜點,代替女友留學兩年,排解寂寞的消遣。
電話中我再次與你爭吵。不甘心我兩年的愛情,八月的等待,還有你說的一切謊言。
你氣憤地掛上電話,而我無力跌坐床邊。
這時候,我不知道在你心中還有多少份量,還佔有多少空間。
我看著窗外充滿生氣的城市,風采萬千。
像是嘲笑我的愚蠢,你的欺騙。
如果……我從此離開這個世界,你會為我難過幾天?
樓下道路上,壅塞的來往車燈像是冥界的招魂鬼炎。
低聲呢喃著一切的痛苦都可以忘卻,不再有掛牽。
景物似火車外的窗景飛逝,城市絢爛的燈火變成了一條條光的流線,紀念我最後看見的瞬間。
當我低頭看著皮囊,靜默在冰冷人行道地面。
我竟然無法辨識我那模糊的臉。
不知多久,你好奇地鑽過好事人群,見了我最後一面。
我可以感受到你搖頭輕嘆,旋即一種喜悅湧現。
你快速地上樓整理你存在過的痕跡,不留一絲一點。
如釋重負地離去,沒有抱歉。
原來,在你的心中,我只是一場無聊的悲劇影片。
落幕後,能感動些許,就值得嘉勉。
你還是享受你的青春,你的情愛,你擁抱的那一片天。
而我……最後……剩下的……只有半坪空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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