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飛機,耀眼的陽光閃亮亮地。燦嵐拿下太陽眼鏡,瞇著眼看著這座小機場。
Rota Island,屬北馬里亞納聯邦,是隸屬於美國的自治聯邦。
與塞班島和天寧島是三位一體的島嶼。在遙遠的太古時代原是孕育海洋生物的樂園,直到數千年前因菲律賓板塊遭受太平洋板塊的擠壓,受到大自然的呼喚,如維納斯般從海中誕生。連同臨近十一個小島,共同揭開新生命的序幕。
因為是一月上旬,公司行號沒有休假;學生寒假也尚未開始。此時非旅遊旺季,所以路上遊客甚少。當地的查莫洛人主要信奉基督教,曾經受過西班牙、德國、日本的統治,也因為多元文化的關係,使得這裡的人心胸也開朗多了。
燦嵐張開雙臂,大吸了一口這裡純淨的空氣,爽快地將氣呼出。心想「這五天四夜一定要好好的休息。那些煩悶擾人的事情就留在台灣,不要再去想了。」
燦嵐在機場外搭了飯店巴士接送到了住宿的飯店 Rota Resort & Club。
Rota Resort & Club這間飯店,有著全島唯一的高爾夫球場,游泳池以及各項設施。服務人員帶著燦嵐到了一間小別墅,裡面有兩間面海房間,以及小客廳。服務人員跟燦嵐說另一間房間有人住,如果共用的空間有問題,可以跟飯店協調。
放下行李後,燦嵐心想「這次不顧經理的反對,執意請假,已經得罪了經理。與其被解雇倒不如自己辭職算了,爸媽整天幫我找相親對象,煩都煩死了。就算結婚也是他們兩個高興。而新娘不會得到幸福,我也不會快樂。又不能讓父母知道我喜歡男人,也因為怕被知道,所以從來沒交過男朋友。總是不斷交一些女朋友掩人耳目。偏偏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想到這邊頭就痛。總之,既然到這裡來,就不要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了。就是因為不想去想這些事,才特地選這座遠離人群的小島。」
燦嵐搭著飯店巴士來到了羅塔島西海岸,沿路上到處可見完美無瑕的白色沙灘,有時還有大蜥蜴從路旁爬出。險峻的火山峭壁以及無盡的野蘭花使這座小島更有一番風情。蒼鬱青翠的熱帶叢林帶來自然的椰浪波影,燦嵐心情也因而開朗了起來。在這遺世無爭的小島上,若想一些升遷職薪、相親結婚之事,豈不太庸俗了些。
到了帖帖頭海灘(Teteto Beach)白砂滲著細珊瑚沙,在手中的觸感潔白柔細。四處可見背著殼的寄居蟹在遊玩,以及被浪花沖上岸的珊瑚。海水藍的透澈,能見度極高,大約可以看見好幾公尺的海底。這裡沒有水上摩托車、香蕉船和拖曳傘,也沒有浮球圍起來的私人海灘,更沒有人山人海的遊客。在海灘邊唯一的一家商店,燦嵐買了一瓶飲料。跟開朗的老闆聊了一下,老闆得知燦嵐是從台灣來的,便拿個空的玻璃瓶給燦嵐,要燦嵐寫封情書放進玻璃瓶裡面,讓它飄洋過海給有緣之人拾獲,他還笑著說「You can write your E-Mail」。
如果是在台灣,燦嵐才不做這種有點呆的事。但是在這無拘無束的島嶼,燦嵐也一時起了玩性,隨興地寫下:
「
我在一座無憂的小島,投遞這祝福的瓶子。 無論你是誰,拾獲的人將得到幸福。
I threw this blessed bottle on the worriless island. Whoever you are. You would have the happiness for this bottle.
」
燦嵐脫下鞋子,赤腳踩著白沙,拿起瓶子,往海中一拋。噗通一聲,瓶子落在海中,浪花一陣陣拍打,燦嵐不僅將祝福送出,也將煩惱拋去。躺在細沙上面,看著藍的不像話的天空,什麼都不用去想,是多麼的舒坦宜人。
過了半小時,一個戴著太陽眼鏡的黃種男子向躺在沙灘上的燦嵐打招呼。
「HELLO !」
燦嵐坐起來微笑地說「HI !」
那男子親和地笑著,伸出手說「I’m Andersen. What is your name ? 」
燦嵐站起來禮貌地握手說「Nice to meet you. I’m Stefan.」
男子笑的很陽光接著說「Where did you com from ? 」
燦嵐微笑著說「I came from Taiwan.」
那男子開心地笑著說「這麼巧,我也是台灣來的。不好意思,因為這邊台灣旅客比較少,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呢?我再自我介紹一次,我叫沈達陽。」
燦嵐沒想到這位仁兄竟然也是台灣來的,兩個人還用英文對問,真是有趣。微笑著說「你好,我叫歐燦嵐。」
達陽拿起一個瓶子,笑著說「我剛才在那邊海灘撿到一個瓶子,上面有寫中文和英文,不會這麼剛好就是你寫的吧。」
燦嵐看著達陽手中的瓶子和信,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笑著說「這真是太巧了,這瓶子是我剛剛才丟的。」
達陽笑得很陽光說「那我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囉?」
燦嵐微笑著說「一定可以的。」
兩人聊了一會,才知道都是一個人來這邊自由行。達陽早燦嵐兩天來,這個小島的很多地方都去過了。不過因為是自由行,所以達陽主要是做一些休息,並不想像觀光客一樣,到處拍照留戀,不過達陽還是熱心地提議帶燦嵐到處逛。
「要不要下去玩水?」達陽笑著說。
「可是我沒帶泳褲啊。」燦嵐無奈地說。
達陽兩手抱起燦嵐,衝到海裡面,將燦嵐向上一拋,燦嵐整個人翻了一圈落進了湛藍海中。燦嵐不服氣,也將達陽壓進水裡面。兩個人沒有顧忌衣服會濕,忘情地在藍色珊瑚海中玩鬧。
兩個人頭髮濕漉漉的,衣服也在滴著水。玩累了躺在沙灘上休息,天南地北地聊著。從對談中,得知達陽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目前未婚,喜歡打籃球。燦嵐在一家外商公司上班,也是單身,平常則是上健身房維持體力。而更巧的是兩個人還住同一個飯店,最令燦嵐驚訝的是原來另外一間就是達陽住的。
純樸寧靜的島嶼,沒有台北的喧囂塵鬧,也沒有城市都會的快速步調節奏。兩個人自然而然地敞開心胸,越聊越投機。
回到飯店,見識到羅塔島特有的水果大餐。鮮黃嫩綠亮紅各式各樣的水果佳餚。嘗試了Kelaguen Starapple和Kelaguen Coconut等等這些又酸又辣的食物。
晚上在達陽的提議下。燦嵐跟著達陽去夜遊。
天上的星星,多到難數;亮的驚人。在台灣尤其是台北,很難見到這樣滿天的星斗。羅塔島上有許多日本佔領時挖掘的洞穴,有的為二次世界大戰日軍的野戰醫院,有的為大炮的掩體。在手電筒的牽引下,兩個人像大孩子般冒險。一下鑽進小洞穴,一下跑進大洞窟。有時候玩捉迷藏;有時候裝鬼嚇人。燦嵐沈浸在歡笑聲中。
回到飯店後,燦嵐到達陽的房間,不斷地聊天,好像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好多年一樣。
「你怎麼會來這座島啊?大部分的人都只知道塞班島。」達陽躺在床上問著。
「在台灣有很多事煩著,問題越來越多,所以想找個人少的地方喘個氣,於是就在朋友的推薦下,匆匆忙忙地來到羅塔島。」燦嵐望著天花板說。
「原來你是來逃避的。」達陽笑著說。
「誰說我是逃避,我只是不想去想。」燦嵐不服氣地說。
「但是你回台灣,那些問題還在,不是嗎?」達陽看著燦嵐說。
「不管那麼多,我來這邊度假就是不想去想那些問題。光說我,那你呢?你又怎麼會一個人來這裡?」燦嵐反問達陽。
「我..我是來遺忘的。」達陽若有所思地說著。
「遺忘?遺忘什麼?」燦嵐問著。
「將傷心遺忘,把一種錐心的痛苦遺忘。」達陽有點傷感地說。
看著達陽有點神傷,燦嵐笑著說「不提這些了,情緒越聊越低落。對了,你知道嗎?我唸書時......。」
到了晚上一點多,燦嵐才不捨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翌日,沒有塞車也不用打卡,燦嵐慵懶地起床。邀了達陽一起吃早點,兩人同行到羅塔島類天堂、水果公園、羅塔動物園、Taisacan’s 熱帶植物公園這些景點。
下午到了島上著名的天然游泳洞(Swimming Hole)
這是個天然形成的泳池,海浪在外圍的礁石上開出朵朵的浪花,碎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碧藍的海水閃著清緻水紋。這裡雖然是著名景點,但是因為現在非旅遊旺季,竟然看不到半個遊客。
「我去那邊換泳褲。」燦嵐指著一個大石頭說。
「有沒有試過裸泳?」達陽笑著說。
「裸泳?」燦嵐搖著頭說「沒有啊。」
「我也沒有,要不要一起試?」達陽脫掉上衣說。
燦嵐沒有多想,就跟達陽一起脫光身上的衣物,跳進天然游泳洞裡裸泳。在這眾神巧奪天工的地方,裸泳是更能回歸自然,感受自然的方式。將所有文明的束縛完全拋去。沒有世俗的批判;沒有道德的苛責。一切是如此的和諧;這麼的理所當然。
兩個人赤裸裸的在碧藍水中泅永,一陣追逐嬉鬧後,達陽將水潑向燦嵐,濺起的水珠閃著燦陽的日光。燦嵐也將水潑回。達陽衝過來抱住燦嵐。一個溫熱的吻,就這麼自然地將兩個人連在一起。
燦嵐和達陽忘情地交流彼此的唇舌。赤裸的胴體緊緊相貼,分享對方的體溫。兩人的反應都無法遮掩,誠實地讓對方不斷地發熱發燙。達陽離開燦嵐的擁抱,笑著跑向海灘一角,燦嵐洋溢著喜悅追來,從後面抱住達陽,再一次擁吻。
椰林搖著南風,碧海晃著白波。配合著自然的交響樂,燦嵐和達陽兩人就這樣躺在藍天白沙上,用手愛撫著對方的身體。聽著海浪椰風,看著馬鞍藤密密地編織成一片綠毯,綻放著紫紅花蕊。兩人好好感受對方身體的旺盛活力,讓彼此合而為一。
回到飯店,燦嵐知道這是達陽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夜。吃完晚餐後,達陽到燦嵐的房間來聊天。窗戶面對美麗無人的沙灘,晚風帶著紅霞吹了一房的清爽。
達陽吻了燦嵐,接著說「我明天就要回台灣了。」
燦嵐摟著達陽說「我知道,我還有兩天才回去。」
燦嵐接著吻著達陽,一邊脫掉達陽的上衣。達陽說「你要不要跟我先回台灣?」
燦嵐停止了動作說「先回台灣?這..」
達陽看出了燦嵐眼中的猶豫,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也脫下燦嵐的衣褲。
沒有言語,沒有芥蒂,就這樣無私地分享對方的身體,一連串的動作,美的像是燃燒生命之火的舞蹈。達陽愉悅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伴著燦嵐的喘息聲,交織成新生命的樂章。兩人又再一次登上性靈的顛峰,手腳不斷地抵死纏綿。忘情忘我地交融在一起,攀過一次又一次的高峰,不分彼此結合在一起。
兩人抱在一起,甜蜜地進入這南島夢鄉。
燦嵐睡到中午才醒來,發覺達陽不在枕邊。只看到床邊留著投進海中被達陽拾起的玻璃瓶。燦嵐穿上睡衣找達陽,但是達陽的房間並沒有人,小客廳以找不著。詢問飯店櫃臺才知到達陽已經退房。
燦嵐黯然地回到房間,為什麼達陽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呢?失意地坐在床邊,看到玻璃瓶裡面的紙,顏色不是當時那張信紙的顏色。燦嵐打開軟木塞,拿出紙來看,上面寫著:
「
你是來這邊逃避的,而我則是來這邊遺忘的。
因為遇見了你,所以我找回了遺忘的意義。
當你能夠不再逃避時,我會在台北等著你。
你是傳送出祝福的人,而我是那拾獲的人,
希望你能給我你所承諾的幸福。
陽
」
而在紙的背面有達陽的地址和電話。
燦嵐將信紙放回玻璃瓶裡面,靜靜地看著瓶子。只是發呆,沒有多想些什麼。
下午一個人走到附近的白色沙灘,漫無目的地走著。
燦嵐心中想著「是啊!只有在這遺世小島,才沒有其他人異樣的眼光。離開了這小島,回到了台灣,我們也不可能長久在一起。不管是他的父母朋友,還是我的父母朋友,沒有人會允許兩個男人相戀。」
看著空無一人的沙灘,浪花如昨:椰影如昨。達陽的歡笑聲還在耳際,兩人玩水的情景還是那麼的清晰。一道海浪拍上來,浪花碎成點點片片。燦嵐眼前的幻影回憶,也跟著被衝散。
一個人的沙灘沒有悠閒,也沒有寧靜,只有索然無味的孤寂。
回到飯店,燦嵐看著玻璃瓶,又拿出裡面的信紙來看。看到達陽所寫的最後一行「希望你能給我你所承諾的幸福。」時,流下了淚。
燦嵐將信塞回瓶中,把瓶子放進背包裡。收拾好行李,在服務人員的訝異下,匆忙地退房,趕向機場。
在無雲的高空下,看著這與世無爭的羅塔島漸漸變小。燦嵐決定回去找達陽,沒有了達陽,燦嵐根本無心休假。燦嵐選擇不再逃避,如果不能跟達陽在一起,活著絲毫無意義。不管將來會有多大的阻力,一定要跟達陽在一起。
看著已經如豆般大的羅塔島,燦嵐微笑著向羅塔島道別。
「謝謝你,羅塔,你讓我找到了此生的最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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