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時報出版的辻仁成《海峽之光》《當下的戀人》,深覺辻仁成不浪費文字、能以精鍊的中短篇呈現以下主題:
《海峽之光》敘述主角的矛盾心裡、以及花井修「沒有理由」的犯罪,披露了日本人平平靜靜、一板一眼表面下所壓抑的反社會情結。
《當下的戀人》把當下化成永遠的是戀,把永遠轉換成當下的是愛。
辻仁成《當下的戀人》(時報文化,2003)
當代日本才子型人氣作家辻仁成10則洞悉戀人心理的愛情密語。把當下化為永遠的是戀 將永遠轉換成當下的是愛。自1989年以《PIANISSIMO》作家身分踏入文壇以來,持續活躍於第一線的辻仁成以更加圓熟的寫作手法,連續在雜誌上刊載本書的短篇,每篇都讓讀者產生真實共鳴(楨:依我文字藝術標準7/10篇*佳),締造優質口碑。
十篇短篇,彷彿情感的小物語,描寫出幾個與「當下」有關的故事,在瞬間的光芒中,人與戀情相遇。與愛情一起生活,紡織時間的紗線,追尋在世界某個角落一定存在的某個人。想認識當代日本文學旗手辻仁成細膩的戀情感受,就從這本書開始。
作者辻仁成簡介
1959 年10月4日出生於東京,既是作家又是詩人,也是音樂工作者。1989年以《PIANISSIMO》獲「昂」文學獎,1997年以《海峽之光》獲「芥川賞」,在日本小說界人氣甚旺,走在路上都有讀者請求簽名。除了寫作之外,亦跨足電影圈,擔任編劇(《樣品屋》)和導演(1999 年自編自導及擔任音樂製作的原作電影《千年旅人》、亦親自執導《海峽之光》)。
其他著作包括小說《白佛》、《冷靜與熱情之間》、《旅人之木》、《五女夏音》,散文集《玻璃天井》、《音樂結束的夜晚》,詩篇《在屋頂上玩耍的孩子們》以及童話、兒童文學、寫真集和日記書等等。
譯者陳寶蓮簡介
輔仁大學日文系畢業、文化大學日文研究所碩士。曾任東吳大學日文系及輔仁大學日文系夜間部講師、《中國時報》編譯。譯作有《失樂園》、《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往返書簡》、《日本的風土與文化》、《冷靜與熱情之間》、《心》、《放浪記》、《身體都知道》等。
目錄(楨:依我文字藝術標準*佳)
*溫柔的一瞥
*當下的戀人
妳我之間
*壞朋友
*好青年
*欺騙的微笑
*放浪藍天下
*裸體的國王
世界的盡頭
愛的報復
延伸閱讀 當下的戀人
「這是我當下的戀人,音音。」
冰室向別人介紹我時都這麼說。雖然感覺很受傷害,但我只能微笑以對。我不明白「當下」的意思,去查字典,原來是指「目前」。於是,在我們獨處的時候,我追問他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妳和我都還年輕!」
冰室岔開話題,粗壯的手臂摟著我的脖子,雖然在車上,他還是強勢地緊緊摟著我。情況不妙的時候,冰室總是哄我。可是他哄我時也不會改口,因此我即使排斥這個說法,還是漸漸地認同當真,腦中不再多想,覺得都無所謂了。
「而且,現在也不是那種時代了。」
「哪種時代?」
「所以啊,只要看目前,現在是目前才重要的時代。」
他那平常線條尖銳的五官,一笑起來,眼睛就變小,在臉的中心描繪出柔和的弧形,一副能激發女孩母性本能的表情。我的朋友眾口同聲說那張臉狡猾。的確,他很受女生歡迎。那麼有女生緣的他為什麼和我這樣的女孩交往?到現在還是個謎。我不怎麼漂亮,腦筋也不好,又是很容易感動的傻大姊,嘴巴壞的朋友都警告我,「他是為了妳的錢!」
我是有一點存款,但不是大錢。冰室去當牛郎的話,只要幾個月就能賺到那筆數目。他上次交往的對象年紀就比較大,是個資產家的老婆,而且任誰看了都說是美女。
有一次在路上不期而遇,那時候冰室也介紹我說是「當下的戀人」。美女沒有笑。定定凝視我的裝扮後,低聲說:「當下如果能持續到永遠,也很快樂。」
當下能持續到永遠嗎?冰室明明知道我每天為這事擔心,但就像要考驗我似的,老用那種方式介紹我。他一定打算好了,等他找到新對象時就換人,把我扔掉。他一定認為,這樣一開始先說好,到時候不用再多說什麼,事情也能解決。
星期天原口家有個聚會,來了很多冰室工作有關的朋友。冰室還是照樣向大家介紹我是他當下的戀人。
「這是我當下的戀人,音音。」
反應各式各樣,但幾乎所有的人都笑了。沒有笑的人表情難過地看著我。一個很清楚冰室前科的醉漢酒氣熏人地對我說:「音音啊,趁早離開說這種話的傢夥是好!」我跟在冰室後面,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儘管我就在身邊,冰室還是毫不在乎地和朋友介紹的可愛女孩聊得起勁。我打不進他們的話題,但我又介意得不敢走開,只好不時主動附和一句,對著虛空微笑。雖然感到很落寞,但我擔心一走開,冰室就會追求這個可愛女孩,惶惶不安地無法離開一步。我偶爾靠著他,偶爾伸手摸摸他,幫他空了的酒杯斟酒,不經意地向她們宣示我的存在。
「冰,終班電車的時間快到了。」
冰室說聲「哦」,又轉向可愛女孩。我突然成了話題,雖然一點也不好玩,我還是微笑以對。
「欸,為什麼說是當下的戀人呢?」可愛女孩問。我帶著微笑窺看冰室的表情。冰室酒杯就口,咕嘟咕嘟像喝果汁般豪快地灌下。我忍不住想像微笑的自己是什麼表情,胃部深處一陣絞痛,應該像一張憨傻的狗臉吧。我在心裡呼喊著「冰」,但冰室還是背對著我。
「欸,當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愛女孩從冰室身旁探出頭來問我。我凝視著冰室的後腦,小聲說:「是目前的意思。」女孩興致勃勃地問冰室,「什麼意思?」「這種事情怎麼說都無所謂啦!」
「可是,你那樣介紹,她不是很可憐嗎?」
我還是微笑。雖然心裡覺得不是這樣,但人僵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傻笑。我想起最近在卡拉OK唱〈新娘〉那首歌時哭得唏哩嘩啦的情景。
「欸,音音,妳覺得當下也無所謂嗎?」
聽到女孩的聲音,好幾個人轉過頭來。可愛女孩的心地如我想像的惡毒,故意要讓大家都聽到。她的興致感染眾人。我不知道該看哪裡,就連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以前也遇到過同樣的場面。是我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那時候也是當著眾人的面被問「做個當下的戀人也無所謂嗎?」距離現在已經兩年了。 「雖然說是當下,但我們交往已經兩年了。」
我聲音更低地回答,可愛女孩表情很意外,「這麼久了啊!」
「同居都十個多月了,正準備搬到比現在稍微大一點的房間去。」
冰室笑著說:「想改變話題哦。」我討好地說:「是啊!」可愛女孩告訴冰室她的手機號碼。囂張得簡直沒把我放在眼裡。
接下來的星期天,冰室突然說要去看住在大船的外公。「我跟你去。」我擺好回擊的架式,因為我懷疑他是去和那個可愛女孩約會。冰室很訝異,「幹嘛要跟我去?」
「因為我想見見你的祖先。」
「不是祖先,他還活著。」
「也算是祖先啦,你不是繼承他的基因嗎?」
哧!冰室嘖嘖嘴,但沒有拒絕我。看來他不是去約會。因為有空,天氣又好,於是兩人一起去鎌倉。
在電車上,我問他:「你外公哪裡不舒服?」他不耐煩地說:「只是年紀大唄。」
「你難得大老遠去探望什麼人,我才擔心他是不是身體不好了。」
冰室無聊地看著窗外。我望著他的側臉,心想,他和我在一起,究竟有什麼樂趣?我呢,和這個人在一起,又有什麼樂趣?因為他英俊?因為喜歡他望著遠處的鳳眼?還是因為他很會做愛?他只有在床上時把我當作女人小心呵護,其他時候沒有一句好話。每次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快樂說笑時,我總是羨慕那個女生甚於嫉妒她,好無奈。好希望我也能夠那樣和他說話。真為又傻又可憐的自己感到洩氣……。
「欸,你和我在一起有什麼快樂?」
我問著他的側臉。我以前就很想問,但我怕聽到他說「沒有什麼好樂的」。電車抵達大船車站前,冰室都沒有回答。走出收票口到大街時,他才回答說:「這不是快不快樂的問題。」
《海峽之光》(時報文化,1999)
故事發生在北海道函館的一個少年監獄,以第一人稱敘述。在少年監獄任職的敹述者,在獄中遇到小學同學花井修。他那時 24 歲,住在高級住宅,在外商銀行上班,卻因不明原因,刺殺路人而入獄。小時的花井修功課好、人緣也好,家庭也幸福;但是背地裡卻欺負敹述者「我」。而「我」只是一名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從小按部就班長大。因此「我」既羨慕他的好運,又憎恨他欺負自己。長大之後再遇到花井修,「我」仍懷著這種矛盾心理,偷偷觀察花井修的一舉一動。沒想到本該在監獄中受苦的花井修,卻怡然自得地在自己房中自書,看來十分滿...
故事發生在北海道函館的一個少年監獄,以第一人稱敘述。在少年監獄任職的敹述者,在獄中遇到小學同學花井修。他那時 24 歲,住在高級住宅,在外商銀行上班,卻因不明原因,刺殺路人而入獄。
小時的花井修功課好、人緣也好,家庭也幸福;但是背地裡卻欺負敹述者「我」。而「我」只是一名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從小按部就班長大。因此「我」既羨慕他的好運,又憎恨他欺負自己。長大之後再遇到花井修,「我」仍懷著這種矛盾心理,偷偷觀察花井修的一舉一動。沒想到本該在監獄中受苦的花井修,卻怡然自得地在自己房中自書,看來十分滿足於現狀。
全書旨在敘述主角的矛盾心裡、以及花井修「沒有理由」的犯罪,披露了日本人平平靜靜、一板一眼表面下所壓抑的反社會情結。
嫉妒的香氣
香味擁有人格,香味從一開始就有哲學。 有藏在香味裡的惡意,也有能看透的善意。愛情、背叛、嫉妒與香味的交織糾葛。 起初,我只覺得她是個可憐的女人,是填補我心頭裂隙的工具,是排遣寂寞的同志。但隨著歡愛的次數增加,我對她產生了一種特別戀情。那不是憐憫,也不是同情。她那為嫉妒而苦的背影,勾勒出像是姿勢不自然的中世紀雕像的人體線條美,震動我心。──〈空間.芳香之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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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才子迂仁成,前Echoes搖滾樂團歌手,日本文學大賞芥川賞得主,由竹野內豐及陳慧琳主演的電影《冷靜與熱情之間》的導演及編劇。不過,迂仁成最爲大衆所熟悉的,或許還是閃電娶得“日本張曼玉”中山美穗,日劇女皇再爲他閃電誕下baby。是不是奉子成婚不重要,最近被狗仔隊拍得兩人抱著嬰孩,在巴黎街頭悠閑散步,比小說或電影場面更浪漫溫馨。
第一次接觸迂仁成的小說作品是電影《冷靜與熱情之間》的原著。雖然坊間對電影的毀譽參半,我卻很喜歡那出電影滲透出來的氣息。找來原著一看,小說版分爲兩本,一對已分手的男女的感情的告白,由男方與女方分別娓娓道來。第一次接觸迂仁成這本作品,沒有特別的感動,因爲女方代表作家江國香織實在太強,兩本小說放在一起,高下立見,江國小姐明顯贏了漂亮的一仗。話雖如此,還是開始了留意迂仁成的小說。
最近看到迂仁成的短篇小說集,很喜歡其中一篇《當下的戀人》。當下就是目前的意思。當下的戀人,就是指目前的戀人。故事說一個女子一直覺得男友吊兒郎當,自己愛他,遠比他愛自己多。最令女子受到傷害的,是每次男友帶她出席友伴們的聚會,總是閑閑地介紹她作 “當下的戀人”,像是與她劃清界線,明哲保身,在人前聲明兩人的關系不過是逢場作戲,明天夢醒,隨時不介意把她扔掉。因爲是俊男配平凡女,男子吊兒郎當的態度,令女子成爲朋友間的笑柄,像她總是死皮賴臉地纏著男人。然後,故事峰回路轉,女子偶然前往男子的故鄉,與男子的外公婆相遇,才驀然發現男子的外公多年來一直以“當下的戀人”稱呼他的外婆。外婆告訴女子,外公相信,只有一直把身邊的愛人當作 “當下的戀人”,才能一直走到永遠—— “愛,是將永遠轉換爲當下。”
戀人之間的時間,只有現在。曾經有朋友的男友要被派遣去國外工作,女友決定一個人留在內地,幾年後,兩人終于分手收場。戀人之間,只要遺失了現在,就一定沒有未來。同樣地,你今天心情不好,給他或她一個冷淡的眼神,以爲明天可以補救,可世事難料,誰知明天會不會世界末日?只看重“當下” 戀愛態度,既不是短視,也不是逃避責任,而是惟一能永遠好好享受戀愛的秘訣。
迂仁成其貌不揚,在日本藝能界名聲也不太好,出了名傲慢又花心,在與中山美穗閃電結婚以前,傳聞曾力追著魔女井川遙不果,一切傳聞孰真孰假不得而知。不過,看過《當下的戀人》後,第一次覺得才子不是浪得虛名,一個懂得跟你說 “把永遠轉換爲當下”的男人,即使喜歡耍一點點藝術家脾氣,有國寶級美女爲他死心塌地,原來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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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的戀人》有感而發
十篇短篇,彷彿情感的小物語,描寫出幾個與「當下」有關的故事,在瞬間的光芒中,人與戀情相遇。與愛情一起生活,紡織時間的紗線,追尋在世界某個角落一定存在的某個人。
迂仁成的愛情故事很淡,比起瓊瑤阿姨像是烈酒般的纏綿悱惻,或者張小嫻那繞指柔般的細語呢喃,迂仁成的愛情故事可以說淡出鳥來。
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亦或是高潮叠起,有的只是不需要經過思考的敘事情節,很適合在看過像蘇珊‧桑塔格《旁觀他人之痛苦》,這種帶著沈重的國家批判以及反戰意味的探討書籍之後,淨化一下味覺,然後才有辦法繼續吸收其他人的作品。
很有意思的是,雖然同時可能在閱讀著屬性差異極大的書籍,但在這種深淺內容的文字相繼穿插間,可以延續閱讀的味兒。所以說,雖然可能是沒有什麼參考價值意義的書,倒是還有其他必須存在的理由,重點是,閱讀這種事情嘛,總是自己看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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