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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舊流行的小盒子

商業周刊 2007/08/24【文／盧怡安】

火柴盒，大家手頭都有幾個但要像蔣敏全這樣，分門別類的系列化收集還大量研究台灣舊時文化，隨手抽點都能將火柴盒中隱藏的老故事娓娓道來恐怕不多人。原以 為火柴是再普通不過的生活用品。但台灣有第一盒火柴的時候，是日據時代初期，從「母國」日本引進的超級奢侈品。

火柴盒，大家手頭都有幾個但要像蔣敏全這樣，分門別類的系列化收集還大量研究台灣舊時文化，隨手抽點都能將火柴盒中隱藏的老故事娓娓道來恐怕不多人。
原以為火柴是再普通不過的生活用品。但台灣有第一盒火柴的時候，是日據時代初期，從「母國」日本引進的超級奢侈品。有錢買得到的日本王公貴族或台灣有錢人，走到街上，拿出來一劃，火光乍現，路人都圍觀，就像黑金剛時代的手機，不是用的，是拿來炫耀的。
當時比牛車還貴重的火柴盒，圖案當然慎重、精緻，雖然是小小一張五公分大的薄紙，卻不敢怠慢，像正式版畫一樣重視構圖，有寓意深重的隱喻，如象徵多子多孫 的石榴、借音多「福」氣的蝙蝠圖案，連花邊都不能少。多色套版的更是珍貴，小小一張紙，要是差個一釐，都會整個糊掉，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因為稀少，這樣一張火柴盒紙，現在，要一萬元以上，還不見得到處都買得到。不過如果到彰化縣青谷紙業包裝材料行的老闆蔣敏全他家，當時的火 柴盒紙，他有整整一大本（收藏家轉賣，已無盒子）。一打開，我驚叫：「哇，好多。」他撇了撇嘴，「哪有多？」原來他的收藏總共一萬七千多個，八、九十個餅 乾鐵盒滿滿的都是。

(照片提供／商業周刊)

他隨便拿出一個火柴盒，就可以講上一段台灣的故事。很多大家已經遺忘，或從來不知道的事，火柴盒都忠實記錄。不管功能，這是晚進才有的打火機，無法取代的價值。
台灣過去的庶民生活，一攤開火柴盒，彷彿就活靈活現的上演了：
日據時代初期還是寶的火柴盒，到後期（民國二十八年），台灣地區有了火柴廠後，走入尋常百姓家，被稱為常民火柴。圖案雖然開始變得簡單，不再有美術價值，但很有趣的是，暢銷的幾種圖案，一直被抄襲、模仿，變成一種特殊的文化。
像賣得最好的「雨傘牌」，黃色的雨傘有被換成白色的，或甚至變成降落傘圖形的仿冒版；「自由之火」變成「自由之光」，甚至還有油燈商標變蠟燭頭的「明光之火」；有「七七七」，也有「○○七」。收集得夠齊全時，欣賞這種小差別，又變成另一種樂趣。
也有許多常民火柴以十二生肖動物當商標。蔣敏全統計過，豬跟蛇最少，幾乎沒有看過，應是形象不受喜愛。在傳統社會比較受歡迎的，當然是龍、馬這種吉祥動物，但值得細究的是在台灣，猴和雞意外受到「重用」，登上火柴盒面的機會，也不遑多讓。
猴子的動作變化最多。有拿仙桃的、拿葫蘆的，拿盆子的、爐子的，甚至還有帶小猴子的，類似，卻又不盡相同。仔細研究其造形，非常逗趣。蔣敏全已經收集了十多種猴子火柴盒，有時還會發現不一樣的，他就會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又叫又跳的很興奮。
光復之後，開始出現廣告性的火柴盒，也使火柴盒成為最大、最生活的廣告媒體。
廣告火柴上面，有個「密碼」，可以用來檢視商店的前衛指數。蔣敏全隨手找來幾家商店的廣告火柴盒，仔細一看，「西賓閣」的電話號碼欄，只寫一個「8」；「港都食堂」的電話是兩位數，還有三位數的「啟成堂西藥房」，五位數的「松葉酒館」。
他解釋，日據時代電話不普遍，全台灣只有公家機關、信用合作社才有；光復後，誰的電話號碼短，誰就是最先擁有電話、最時髦的店，像南投地區 第一個擁有電話的，就是拿到「1」號的涵碧樓。逐漸普遍之後，電話多起來，號碼長的就不稀奇了。這麼看來，西賓閣就比松葉酒館要有錢、時髦得多了。
民國四○年代，台灣正式進入商業電影時代，開始把劇照印在火柴盒上，許多明星稍縱即逝的青春笑靨，都靠它們一一記錄。我赫然發現前主播侯佩岑的母親林月雲，比女兒現在還要年輕的青春照片；還有根本認不出來是歌仔戲小生楊麗花的超級美女。
美女清涼圖也是絕對是不能少的。這些打著西藥房藥品宣傳名號的清涼圖片裡，那些圓臉、豐滿到不合乎現代模特兒標準的「美女」，一頭蓬蓬的鬈 髮，搔首弄姿起來雖然讓人覺得很俗，但這就是當時的審美觀。原來以前媽媽指著舊時俗氣的照片說，「我可是那個時候的美女耶」，其實所言不假。
這些「歷史」其實很生活，很貼近每個人的回憶，可以很輕易的以有沒有看過這種火柴盒、知不知道上面廣告的那家餐廳，或有沒有看過這個火柴盒上的照片，來「鑑定」每個人多大年紀、住哪裡，甚至喜歡往哪裡跑。火柴盒，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