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流水帳 寫作，就是為了生命的重量不被輕輕抹去。讓過去和未來沉沉地存在，肩上和心裡感到它們的重量，甚至壓迫，甚至刺痛。現在才能存在。現在才能往來於過去和未來，成為夢想。(史鐵生《務虛筆記》)

5,576愛的鼓勵 3訂閱站台

平行旅程—探訪另一個自己

蘇麗欣

　　到黃昏了，微黃的光線貼在臉上，令人感到溫暖。我跟著指示，到了與她集合的地方，不久，她到來，與我，相遇、相見、相視而笑。我們都有著相同的髮型，面容、輪廓幾乎都一樣，只是她略胖，我較瘦，但外觀看著簡直仿如孖生，而且我們竟同一選了粉紅色系的長裙，只是款式略有不同，還是有一個不相同的地方，就是精神狀態。

　　她疲憊卻在充裕中空虛；我充裕卻在空虛中疲憊。

　　這個小旅程，像是尋親之旅，這個親，卻可說是沒有血緣關係，又好像一脈相承。

　　她笑說，這傳輸費太昂貴了，要是負擔得起，她都很想到我這邊，聽我的演唱會。她眼裡充滿著憧憬，再說，很奇怪啊呵，看另一個自己的演唱會，其實也等於聽自己唱歌。

　　我們的決定不同，兩個空間的身分也各有不同。最大的分別，是她已婚，我未婚。這時，她邀請我參觀她的家，吃個晚飯，盛意難卻，其實我也想去看看。

　　走過街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有些店舖在我的世界不存在，但在這裡存在；反之存在的卻在這裡不存在，但這都是正常。

　　不同的決定，不同的過程，不同的結果。

　　我們談著，比較大家在喜好上的不同，例如我們都喜歡甜食，不吃辣；愛粉紅色及淺紫色；衣著打扮都有相似的喜好。又從小與音樂結下不解之緣，只是我仍在堅持，她已半放棄的狀態；她為家庭做著一份安穩但枯燥的工作，我仍在夢想路上奮鬥但被動也不穩定；她的人生多了家庭的擔子，我卻仍是輕身伶俐的一人……走著、說著、笑著，粉橙色的晚霞映照著街道，話題多到完不了似的。這樣，就走到了她的家。

　　她的家，色彩斑斕，偏黃色調的格調，玩具一地，模型與擺設都在周圍，牆上掛著很多小孩的相片及畫作，進去便是一堆混亂的聲音衝來，有吵鬧、大叫、電視機、笑與哭，夾雜在一起。他，抱著嬰兒，從房裡走出來。

容貌、身材、氣質那些，都與我那邊的那個他相似。可是，那個他已不在我身邊，遠走了，聽說都與別人組織家庭多年了。於是，再見到他，但他屬於另一個自己，感覺奇特。

　　家傭將飯菜放滿一桌，大家坐好，我與另一個自己並排而坐，小孩們都感到奇怪，嬰兒都哭了，但不久，就習慣了。

　　這個小家庭有三個孩子，吵吵鬧鬧的充斥，幾乎沒有一刻安靜，他們倆夫妻既要照顧孩子，又要兼顧我這客人，忙得不可開交，但我感到他們的快樂，說很羨慕他們。他們說現在的生活滿是忙碌，沒有自己。

　　一邊吃，她問，我與那邊的那個他怎樣。

　　我說，都差不多，只是，沒有結婚，沒有小孩。

　　我認為這個答案是沒有騙她，而且他的性格都是這樣，安靜，不多言，多年都是這樣，現在坐在對面的這個他也是這樣。故，我想，那邊的那個他應該都沒有太大轉變，雖然跟他斷線多年。

　　多年習慣吃素的我，不過原來她與這個他都放棄了，他們說有了孩子後，加上工作壓力，二人身體都變得很差，經醫生的建議，他們都吃回葷。看著這個他，禮貌地報以微笑，我便想起我的那個他，唔……現在都不是我的啦，不知他現在吃素還是吃葷呢。

　　他們問到我的生活，我說在大學畢業後放棄了小城一份穩定的工作，抱著一個夢想走到大城追夢，在偶然的一次演出被現在的唱片公司看中了，簽了約，承蒙有一眾歌迷支持，故這幾年都在大城做著自己喜歡的音樂，出唱片、開演唱會、出席宣傳活動……不過，這工作太被動，充滿變數，今日不知明天事，有朝一日人們不再喜愛我的音樂，馬上便會變得一無所有。

　　說到這裡，靜默一刻，但很快就被另一個我劃破，她說這天是不會降臨，因為她說自己做的音樂也太棒，我的都必定悅耳動聽，我與她都有著天賦。她很希望可以到我那邊聽我的演唱會，願未來有這樣的機會，我們都相視而笑。

　　屋內的鋼琴寂寞地站在一旁，我說不如獻醜彈唱一首，他們倆都拍手示好。於是，我走到鋼琴前，坐下，按按琴鍵，清一清痰，音來，起聲：

「除非忘卻自己

怎能兩全其美

生活與取捨

我可有選擇權利

一切情非得已

此刻他已遠走

怎會知道何去何從

當是一場夢

落空

彈奏心總傷痛

悔恨當天怨恨應對

時間能倒退

遇見

……」

　　音樂起，我約有所思……

　　那時追夢，但命運弄人，那遠距離的戀愛難以維持，於是各行各路，他遠走，剩下工作，寂寞的開始……

　　音樂起，她約有所思……

　　那時追夢，但命運弄人，那遠距離的工作未如人意，於是各行各路，它遠走，剩下家庭，忙亂的開始……

　　看一看窗外，夜色已降臨多時，我說是時候要回去了，不然我會被通緝了。

　　她執意要送我，我們再次走著、說著、笑著。

　　靈機一閃，不如交換身份試試看……不過，這想法只出現半秒，除了簽署了所謂的傳輸法律合約外，其實我的膽量僅此而已，或者，我熟悉自己存在的環境多時，懶、習慣、不想改變，已侵襲了整個人。故此，她都沒有提及這瘋狂的計劃。

　　到了傳輸回程地點，這是今天最後一次傳輸，很多人像我這樣，買了最後這班次的票。

　　她問，會不會再回來看她。

　　我答，有機會一定再來。

　　再見。

　　白光一閃，睜開眼，我便回到自己的世界。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時空。

　　這小旅程就這樣結束了，這算是充電嗎？也許，只屬於好奇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