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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03 21:54:07| 人氣6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太初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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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滾燙的溫度把亞當健壯的身軀融化成涓涓汗流,鹹鹹的味道調和著泥土的自然氣息,催生辛勤的果實。木鋤緩慢而有力地往泥裏翻,疲憊的臉上嵌着難以解讀的神色。妻子端着飯菜從遠處走來,他抬頭,揚手淡淡地跟她打招呼便繼續埋頭耕作。

妻子夏娃把盛飯的籃子放在田邊,拿出手絹溫柔地替丈夫拭汗。如此貼心,亞當情不自禁地緊握妻子的手,單純的目光射進她深邃的眸子。妻子近乎本能的迴避總領他沉思夫妻間的關係:因為她的生命源自他的肋骨,她便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配偶;因為她引誘他犯罪,他倆便以共同的罪人身份在這片平凡的大地上相濡以沫了。他愛她以一種自惜自憐的天性,雖略帶私心卻完全地義無反顧,於他,兩人無分彼此。可她呢?是基於純粹的愧疚感或者無從選擇的選擇性而留在他身邊嗎?

懂得辨善別惡以前,他倆單純地過着無憂而自足的日子。沒有過多的思考,日子混沌卻純粹。然而,獲得辨別力以後,他倆雖向一個過去所未敢企盼的高度邁進,深度驟增的思維能力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煩惱。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跟情感的存殁藕斷絲連。

放下鋤頭,亞當和妻子走到田邊稍歇。夏娃把飯碗遞給他的謹慎,她咀嚼食物時的專注……她總是默默地、一絲不苟地做好每個細節,有種驚弓之鳥的怯意,生怕稍有不慎又會再犯下上帝所無法饒恕的過錯似的。

「望着我。」亞當放下飯碗,緊握妻子的手,予她一個溫柔的微笑。亞當突兀的要求使夏娃有點不知所措,她瞪大眼睛,受驚的目光凝滯在亞當愉快的神情上。

滿足的笑意無法傳給妻子,絲絲失落感一閃而過,他把妻子一擁入懷:「很懷念你的笑容,在伊甸園裏那一臉無憂的稚氣、那抹悠然自得的神情……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思想、沒有情感,生活如此明淨透徹,對無知的寬容反而造就了一個簡單的你。現在,我們懂得喜怒哀樂,我卻失去了你的笑容。」

情感的糾纏過於複雜,懂得情慾以後,夏娃仍未能從無意識的初始狀態中重生。百般感觸在內心交織着,淚,悄悄地落在亞當肩上。

她的淚是無法適應情感的無奈,他的淚則是不能瞭解愛人的失落。

曾經,他與她共享相同的呼吸節奏;曾經,她的心思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在那不具時間觀念的太初之世,她的一切都源自他的生命,怎麼到了意識到生命有限的如今,他卻無法抓緊那抹窩心的回憶?

「一切都來得太倉猝,成長的過程太急促,我不知道這個是否就是屬於我們的世界?萬一在我適應了如今的生存狀態後又再生變數怎麼辦……」夏娃的聲音震顫地抖出不安,看來上帝對她的最大懲罰並非生育之痛,而是讓她在生活中意識到恐懼與威脅。

「再遇變數時我們一起面對,雖然被逐出伊甸園意味着失去永生,但只要互相扶持地走下去,我依然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相信我,我們有限的生命裏也能栽出天長地久的幸福的。」亞當聲音溫柔而堅定,話語裏的浪漫憧憬正逐漸領夏娃步離墮落人間的焦慮與擔憂。夏娃搞不清愛情究竟是怎麼一種感覺,此刻她只覺一股窩心的暖流流入心坎,甜蜜的快意滋潤着嘴唇。

吃過午飯,夏娃收拾好碗筷,便提著籃子緩步而去。走過田野,她心裏首次湧來回首的衝動。不經意的一回眸,正迎上亞當期待的目光,他的笑意天真,她的眼眶卻濕了。曾經,笑是他倆唯一的表情。然而,離開樂園,這該是她早已習慣了的表情卻驀地被複雜化,牽動無數神經卻無法揚起微笑,丈夫此刻的笑容卻絞痛着她的心。哭笑之間原來蘊含着太多她無法解讀的部份,擁有思想感情的生活好不複雜,營營之生使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步過樹林,嗅着習慣了的自然氣息,心中安然。伊甸園裏的鳥語花香在這裏得以重新感受,沒有過多煩人的情感紛擾,這般環境在熟悉感以外更以恬淡的寧謐撫慰着夏娃的心情,她不覺放下籃子,在林間翩翩起舞。

「你這平靜的表情真教人懷念啊。過去渴望全知,如今得到智慧卻無從駕御,因而特別嚮往無知之福嗎?」詭異的聲音夾雜在風吹樹葉的沙沙響聲裏,夏娃舉目四望,卻一無所獲。

台長: sok 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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