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有人說,這是余華最好的一本書——《呼喊與細雨》
有一次,一位年輕女子用套話詢問我的童年和故鄉時,我竟會勃然大怒:
「你憑什麼要我接受已經逃離了的現實。」
關於《呼喊與細雨》
余華在自序里寫道:「這是一本關於記憶的書,它的結構來自於時間的感受,確切地說是對已知時間的感受,也就是記憶中的時間。」
而孫光林,作為故事敘述的出發和回歸者,他擁有了更多的經歷,因此他的眼睛也記錄了更多的命運。
《呼喊與細雨》是余華發表於1991年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作為余華的早期作品,文筆可能稍顯稚嫩。但是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稚嫩,反而讓我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讀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帶給我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閱讀體驗。它既不像《活著》那樣可悲,充滿令人絕望的「死亡悲劇」,也不像《兄弟》那樣荒誕,「精神狂熱」、「倫理顛覆」,而是在殘酷中夾雜著溫情,在無望中保持樂觀。
說起來很不好意思,最初我看到本書的書名《在細雨中呼喊》時,沒有猜到這是一部小說。僅僅來看書名的話,我根本猜不出余華到底想要在書中表達的什麼。
「在細雨中呼喊」,是為了「呼喊」什麼?是為了表達一種怎樣的情緒,是高興還是悲傷?是無奈還是迷茫?抑或是絕望?
在閱讀的時候,自己也一直在努力揣測書名《呼喊與細雨》的寓意。
「再也沒有比孤獨的無依無靠的呼喊聲更讓人戰慄了,在雨中空曠的黑夜裡。」孫光林在一次次被拋棄,被嫌棄的命運里,在細雨中向著天空,呼喊。
在細雨中呼喊的是親情
書中的主人公名「我」,名叫孫光林,是孫家的第二個孩子。孫光林幼年被送給城裡一戶人家收養,五年後因養父自殺,養母離家出走,無處可去的孫光林再次回到「南門」。可五年早已摧毀一切,距離使孫光林與父親和兄弟形同陌路。
「我」在書中講述了一個這樣的故事。有一次,哥哥用鐮刀劃破了「我」的腦袋後,祈求「我」不要說出去。我沒有答應。於是哥哥選擇在弟弟孫光明的臉上劃了一道,並威脅弟弟孫光明誣告一切都是「我」乾的。
父親將我綁在樹上,那一次毆打使我終身難忘。我在遭受毆打時,村裡的孩子興致勃勃地站在四周看著我,我的兩個兄弟神氣十足地在那裡維持秩序。
這次事情以後,我在語文作業簿的最後一頁上記下了大和小兩個標記。此後父親和哥哥對我的每一次毆打,我都記錄在案。
在這個家中,孫光林感受不到一絲絲來自親情的溫暖。養父母曾經給他帶過短暫的溫情,可是隨著養父自殺,養母離去,孫光林再次面臨被拋棄的命運。
在細雨中呼喊的是友情
我不再裝模作樣地擁有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我寧願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自尊,也不願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種表面的朋友。
《在細雨中呼喊》這部小說最大的亮點在於,它不是完完全全按照時間順序或空間順序來寫的。它是按照「記憶」來寫的。
孫光林、蘇宇、魯魯、國慶,四個被親情遺棄的孩子。
我開始喜歡行走,這是蘇宇遺留給我的愛好,行走時思維的不斷延伸,總能讓我輕而易舉地抵達過去,和昔日的蘇宇相視而笑。
蘇宇是孫光林最好的一位朋友,他在很大程度上熨帖了孫光林青春期時迷茫孤獨的靈魂。蘇宇和孫光林在許多方面是相似的,在外面,他們都和自己的親身兄弟感情淡漠,他們都是家庭中的邊緣人物,他們同樣敏感,也同樣孤獨。
魯魯和孫光林是一對「忘年交」,他是當年南門那個羞答答的女孩子馮玉清的兒子。成為母親後的馮玉清,白天和黑夜做著性質完全不同的工作。
在一個夜晚,她被警察帶走了。就這樣,七歲的魯魯一個人將草蓆被在身後,提著和他人一樣大的旅行袋,向著母親被拘留的地方走去。
國慶是也是我的朋友,他一個過早擁有「自由」的小孩。父親再婚,理直氣壯地將國慶一人留在高高的樓房之中。
太過相似的命運,無形中使他們相遇。孤獨的他們只好抱團取暖,共同對抗這個毫無溫情的世界。
在細雨中呼喊的是人性
在這部書里,余華塑造了一個不同於以往文學作品中的農民形象,那就是孫光林的父親孫廣才。讀完孫廣才的一生,我無法相信還有這樣品行不堪之人,簡直令人生厭。
1作為父親,他不配
面對兒子孫光明的離世,他表現得無比興奮。因為兒子是救人而死的,是英雄,而自己,就是「英雄之父」。他幻想著政府會派人接見自己,他幻想著從縣城直達北京。抱著這樣的想像,他常搬著一把小凳子,坐在廣播下面。
這個時候,對於孫廣才來說,兒子不再是兒子,「孫光明」這個名字也只是一個符號,遠沒有 「金錢」、「權利」來得重要。
2作為兒子,他不孝
孫廣才喜歡在飯桌上訓斥自己的父親孫有元,不僅如此,他還專門讓自己的父親坐一把小椅子上,這樣他們在吃飯時,孫有元就吃只能看到桌上的碗,看不到碗中的菜。
孫廣才常坐在門檻上,像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那樣囉唆著不休,他唉聲嘆氣地自言自語:
「養人真不如養羊呵,羊毛可以賣錢,羊糞可以肥田,羊肉還可以吃。養著一個人那就倒霉透了。要毛沒毛,吃他的肉我又不敢,坐了大牢誰來救我。」
3作為丈夫,他不忠
我父親孫廣才就是在這個時候,像一個慈善家似的爬上了寡婦逐漸寂寞起來的木床。
孫廣才沒有去北京,而是爬上斜對門寡婦的被窩。他大模大樣地爬上寡婦的床、目中無人地出入寡婦的家門、理直氣壯地將自家東西送到寡婦的家中、大言不慚地對村裡的年輕人說:「趁你們年輕,還不趕緊多睡幾個女人,別的全是假的。」
當母親在菜地里澆糞時,她積壓在心中已久的憤怒終於爆發。
母親手中的糞勺揮向寡婦的方向,糞水隨風濺到了寡婦春風得意的身體上……兩個嗓音響亮的女人用不堪入耳的髒話互相攻擊,如同兩隻嗷嗷亂叫的鴨子。
那時孫廣才剛好從城裡回來,面對這樣的情景,他慌亂地走上了一條田埂,準備逃之夭夭。
村里人叫住他,他卻說,「不行不行,一個是老婆,一個是姘頭,哪個我都得罪不起啊。」
冷漠、自私、愚昧、無知、虛榮,這些都是屬於孫廣才的標籤。這樣一個不配為人的人,連死亡都是不堪的。余華借孫廣才這一人物形象,呼喊在那個時代殘留的人性。
寫在最後
就像余華所說的那樣:「回首往事或者懷念故鄉,其實只是在現實里不知所措以後的故作鎮靜,即便有某種感情伴隨著出現,也不過是裝飾而已。」
和余華的其他作品相比,《呼喊與細雨》似乎比較單薄,它沒有講述什麼可以載入史冊的事件,就連作品的主人公也是一位毫無存在感,有些許自卑的少年。
簡單的說,這部小說寫的就只是一個名叫孫光林的男孩的記憶,記錄那些在他孤獨的生命中出現的一些人和一些事。
記憶稍顯凌亂,可是故事卻引人入勝。其實,我不太想把《呼喊與細雨》看作成一本小說,我覺得他更像是一本回憶錄。
那個名叫孫光林的少年,在一個下著綿綿細雨的午後,將有關自己的祖輩,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的故事向我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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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 二
與《徬徨少年時》的赫曼‧赫塞同行的余華!
●余華因此書榮獲法國文學和藝術騎士勳章(2004)
這並不像是一部小說,而更像是一部少年成長的心靈史。
這也不只是一個少年的受難,而是一代人的集體式受難。
愛的嚴重缺席、倫理的空前崩落、道德的徹底沉淪、青春期的性啟蒙……
從「南門」到「孫蕩」的農村社會,充滿著癲狂的失序狀態……
無賴的父親、體格健壯的寡婦、
性格執拗的少女、對往事沾沾自喜的祖父……
每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個個賣力於自己的人生表演。
只有讀過此書,我們才可能從余華的心靈風暴中突圍。
「當漫漫的人生長途走向尾聲的時候,財富榮耀也成身外之物,記憶卻顯得極為珍貴。於是這個世界上出現了眾多表達記憶或者用記憶來表達的書籍。我雖然才力上捉襟見肘,也寫下過一本被記憶貫穿起來的書──《呼喊與細雨》。這雖然不是一部自傳,裡面卻是雲集了我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感受和理解,當然這樣的感受和理解是以記憶的方式得到了重溫。」──余華
小說如此開頭:「一九六五年的時候,一個小孩子開始了對黑夜不可名狀的恐懼。」
而此似乎暗喻著,始於1966年至1976年的文革十年黑暗時光,即將到來。
余華擅於經營小說中的暴力意象、時間凝滯以及瘋狂的現實生活串想。在小說〈死去〉一章裡,余華精準的刻劃著時間的樣貌:「現在眼前經常會出現模糊的幻覺,我似乎能夠看到時間的流動。時間呈現為透明的灰暗,所有一切都包孕在這隱藏的灰暗之中。我們並不是生活在土地上,事實上我們生活在時間裡。田野、街道、河流、房屋是我們置身時間之中的夥伴。時間將我們推移向前或者向後,並且改變著我們的模樣。」
《呼喊與細雨》藉由主角孫光林,一個孩子童年的目光,凝視發生在他生活週遭的人事。他比起同年齡的孩子,提早真切的感受著人的死亡、分離、孤獨與冷酷現實。透過余華生動的文字描寫,讀過以後,我們彷彿化身成書中任何一個角色,真實地穿透情節,再活過一遍。
這部作品最令人難以忘懷的是,小說在?述上的反諷、嘲弄、荒謬,寫出那樣一個少年孤獨無望的生存歷史,寫出了存在的焦慮和荒誕當中,他對愛、對悲憫的渴求。這些經驗和美學,是這部小說的獨到之處。
作者簡介
余華
一九六○年四月三日出生,浙江海鹽人,曾經從事過五年牙醫,一九八四年開始寫作。主要作品有小說《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呼喊與細雨》、《黃昏裡的男孩》、《世事如煙》、《我膽小如鼠》、《鮮血梅花》、《兄弟》,散文《我能否相信我自己》等。作品被翻譯成英文、法文、德文、義大利文、西班牙文、荷蘭文、日文、韓文等在國外出版。曾獲國內外多種文學獎,現定居北京。余華因《呼喊與細雨》榮獲法國文學和藝術騎士勳章(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