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詩韻 二 文字是一輩子不悔的戀人 / 詩是靈魂最美麗的鈴響/ 生命在旅行中豐富/ 視野在旅行中提升/ 知識在旅行中印證/ 心靈在旅行中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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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之歌---閱讀兩首與白有關的新詩】

 

朵思（1939～ ），女，本名周翠卿，又名韻茹、周炎錚。嘉義女中畢業，民國四十四年發表第一篇詩作於《野風》雜誌。曾為創世紀詩社同仁，作品發表於《創世紀》、《現代詩》、《藍星》、《秋水》等詩刊。曾獲新文藝詩獎。詩作入選國內各大詩選及日韓詩選。至今仍創作不輟。作品有《窗的感覺》（板橋市：周學卿，1990）《心痕索驥》（台北市：創世紀，1994）、《飛翔咖啡屋》（台北市：爾雅，1997）。

朵思的詩，折射了個人在不同階段的生活情境。早年，她的詩就已顯示出她敏於意象的經營，澎湃的感官書寫裡流露出女性獨特的情感。年輕時，耽於美的追求，隱喻手法多於敘述，隱微多於批判，處處裸露詩人的天真。中年，朵思違背父訓，離家私奔，選擇了一樁坎坷的愛情，丈夫年事高，後不幸纏綿病榻，朵思溫婉陪伴，飽經風霜，這一段歷程大大影響她的創作，風格丕變，作品清新明朗，逐漸顯露內在的真實情感，挾帶風雨洗禮後的悲摡。

 

給我的白髮發表於二零零九年四月十四日自由時報，這年朵思已七十高齡了，滿頭白髮是必然，遂有詩慨然而生。

 

 給我的白髮      朵思

 

凝結智慧凝結時間凝結了閱歷/你看見 我的腳走過許多密密麻麻的心事
我濃黑的髮茨被一段感情綑綁一輩子/你見證我的血液來自業已沒有愛情的父母

書寫了生命歷練的白/露齒的白/無心的白/鹽山的白/雪景的白/冰河的白/
將我的頭顱貼在晴空下面的白/是最適合晚年寂寞的視覺風景

 

敻虹，本名胡梅子，一九四○年出生，臺東人。國立師範大學藝術系畢業，文化大學文學碩士，東海大學哲學研究所博士班。曾入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工作坊」深造，擔任過中學教師。曾任美國西來大學教授。
　　
　　敻虹為藍星詩社同仁，詩作首刊登於余光中在《公論報》主編的「藍星詩刊」，之後作品多發表於「藍星週刊」、《藍星詩頁》。文字溫潤婉轉，多描寫親情、愛情以及家鄉。詩人余光中和瘂弦曾說她是繆斯最鍾愛的女兒。這首詩寫於作者三十五歲，時年母親六十。詩人雖學會獨立，但仍展現強烈的孺慕之思，內心依然是勾勒著母親對子女的付出，義無反顧。

 

白色的歌                敻虹

 

爸爸的頭髮變成白的/變成我心裡一首/白白的歌，悲傷的調子唱的/

但是爸爸不以為然/他說白頭髮蠻漂亮的/歲月算什麼/逆境算什麼

媽媽的血壓很高/睡眠不好/我的憐憫從/她的嬰孩時期開始/我想媽媽從前/

也是一個可愛的嬰孩/她的爸爸媽媽/多麼疼她/如何能知道/他們的寶貝，日後/

受那麼多苦難/雙手的皮膚龜裂/    指甲也不好看/臉上也不好看/有時候我就怪爸爸/為什麼不知道疼惜她/但是如果爸爸有幾天不在家/她便那麼擔心害怕/一點也不是我想像/她會仇恨他的/那樣

 

因為我是他們的孩子/就那麼不懂道理地/牽掛/你就是對我說一百遍/      人總要變老變醜/

我的心底仍為他們唱 /一首綿綿的悲歌 /像古老的先民/從四野唱     /慢慢唱出一首首民謠/那樣

 

 

兩位女詩人前後寫了跟歲月有關的詩，或慨嘆閱歷豐富了但是歲月也流逝了，生命的風景經過風雪洗禮，對朵思來說而今是「將我的頭顱貼在晴空下面的白」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的一片白亮，然而也因此「是最適合晚年寂寞的視覺風景」，筆鋒潛藏多少寂寥，也都默默留予讀者細細品賞了。曾經

我濃黑的髮茨 被一段感情綑綁一輩子
你見證 我的血液來自業已沒有愛情的父母

 

這兩句讀來仍是千迴百轉，有著風裡來，浪裡去，不敢埋怨卻也無解的憂鬱沈悶。

回頭審視

 

書寫了生命歷練的白
露齒的白
無心的白
鹽山的白
雪景的白
冰河的白

 

人生不可能都平靜無波，歷經婚姻大風大浪千鎚百練後，有著歷盡滄桑，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如鏡反白，如今是嫣然一笑，笑盡人生荒謬怪誕，也無風雨也無晴的白，更可以是如鹽堆山，經得起風吹日曬的白，而如冬日飲雪，冷暖自知，甚而是如北極冰河，人煙罕至，獨留念天地之悠悠的白，生命的風景七拐八彎，終究從胡同裡繞了出來。至此不禁讓人掩卷泣然，白雲深處，何嘗有任何藉口，對於自己親手選擇的婚姻？必也是生命之中不可承受的荒涼與沈重呀！

而敻虹白色的歌寫的是父母的養育之恩、父母之間的愛以及子女對父母的愛。為人子女，對於父親因為有了年歲又遇上逆境而髮白趕到哀傷，而父親反而不放在心上，對比讓親情的張力顯現了出來。其次，詩人疼惜母親的衰老和辛勞，有些責怪父親的意味，自己生氣父親但是當事者的母親卻無怨無悔，一來一往把父母之間的情感彰顯出一張大網，令人動容。最後詩人唱出一首白色的歌來表達對父母的愛，孺慕之情，令人讀後久久不能自已，真摯典雅是整首詩烘托出來予人的氛圍。

 

兩首詩都書寫髮白，卻是迥然不同的心境，前者素描自己遭遇婚姻土石流仍奮力創作，以詩解構生活。後者著墨於自己對父母及父母之間的綿密互動，朗朗似柔水雕刀，讀畢，讓人省思及動容。愛情、親情始終是歲月裡兩大課題，站在時間的迴廊裡，我們概括承受，認真學習。

刊登於掌門68期（2013. 9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