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あき的《花祭》二延產物 自創角有
有一種有錢人的娛樂,名叫「花選」。
被挑選的「花」,是以藝維生的少年。
他們參加財界人士聚集的派對,展露自己的才藝,找尋自己才藝的支援者--那就是「花祭」。
有閒錢的人,挑選花放在自己身邊。為了精進他們的才藝,不惜下重本投資--這些人被稱為「花主」。
「花主」會挑選更美麗、技藝更高的「花」,像是互獻寶石一樣帶著自己的「花」數度參加花祭。
若是在花祭上發現更好的「花」--花主便會像斬斷枝幹般不斷地替換花。
「花」和「花主」就是這般脆弱的關係……
但,如果是無法再跳舞的花呢?
--是否、就不能再稱「花」?
他自無盡深淵的夢魘被折磨著瘋狂,天頂傾頃而下,流滾躍動之風刷地他聽聞無聲;臂膀反折,雙腿被迫敲打斜彎,腳筋韌帶拉扯著劇痛著。
他難以喊叫亦或是失聲失語,過份淒烈的吼嚎施行無力,他奮力上騰的手更抓取不能--他想醒來啊!讓他清醒過來--!
「--驚蟄?驚蟄!」
猛地,慌亂抓握的掌似是抓住某個聲音,溫暖的卻也失色的--
他應聲而醒。
是一隻手。是一隻奮力將他拖回現實的手,而修長指掌的主人正凝視著他,以一種無以言喻的眼神。
「……狩歌、少爺--」
喚出這個名字的瞬間,他想,他必須道歉。
「驚蟄?」
「對不起狩歌少爺,對不起--」他很力咬緊下唇硬是止住淹上喉頭的哭腔,乾澀嘶啞的聲音只能持續呢喃著相同的語句。「狩歌少爺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再也--」
「驚蟄。」
一股微涼的餘溫蓋上他持續搧動的眼睫,硬生生掩去世界尚存的微明。
「不用道歉,自始至終都不是你的錯,你從未犯錯。」
不!不是的!狩歌少爺……
聽著將一切情緒壓抑於平靜之背的痛苦語調,他哽咽難言,只得伸手鈷緊那隻無法掩飾顫抖的手。
「狩歌少爺,對不起,我再也、再也無法--」
再也無法跳舞,再也無法化鳥成雨,再也無法、再也無法--
他再也沒有資格擔起「驚魄冬蟬」的名號,再也無法作「花」--
他曾與藤若其名,是為頂座之花,是世人爭相搶奪的名花。
與藤若的柔雅之姿相異,他的舞無疑屬烈,單是步履輕點踏出便激動震盪,似戰鼓驟響的驚魄之姿,恍若能喚醒沉眠凍土的為蛹冬蟬。
所有人都他震懾,所有人都將為他的舞姿屏息;他的光彩甚至一度勝過藤若,是被世間評為無法飬養之高嶺之花。
『驚蟄,你的名字是春雷的意思。』
小小的藤若,緊緊抓住他的手,用很認真的表情為他起了這個名字。
而他卻沒有藤若這般好文采,明明說好了為對方起名,但想了這麼多天的他卻只能為對方想到這個普通的名字。
藤若、藤若,若藤般曼妙曲展的纖弱強韌之姿。
『驚蟄、驚蟄,一站上舞台便是引人懾服的驚心動魄!』暖暖柔柔的笑,藤若將雙方的額抵上,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開心,『驚蟄、驚蟄,會唱歌的初春之雷!』
藤若總是讚嘆他的歌,說他的歌同舞般引人流連。所以他只為藤若高歌,能聽聞高嶺之花引動雷鳴之聲的只有頂座之花。
被尊為頂座之花的他們最終沒人有勇氣折枝,也因此他們被變相地賦予了自由擇主的權力。
「居高嶺之頂座,任折而毀之於掌。」世間人是這麼口耳相傳。
但他明白--藤若會離開的,會擇主、會離去。
總會有那麼一天,因為藤若值得被珍惜。
所以那一天,他說服了因擔憂自己而不願隨花主離去的藤若;所以那之後又過了三天,已正式擔起「大樹」名號的鹿苑院春王單獨找上了他。
但開口的第一句卻是問句。
『想離開嗎?』神色始終淡漠疏遠的鹿苑院春王這麼問他。『想擁有花主,不再當朵高嶺之花嗎?』
『被頂座之花選上的花主自以為有權力干涉高嶺之花嗎?』他如此作答,『高嶺之花有擇主的自由,無須您多費心思。』
語畢,他依稀記得那時兼有大樹之名的青年笑了。
『那麼,我相信你會選擇他。』
『誰?何以見得?』
對於他帶有不悅情緒的回問,鹿苑院春王只回應了一句話。
『--那個人,用我對藤若的千倍執著來注視你。』
被留下的高嶺之花面臨著什麼樣的危險他很清楚。無疑是見到頂座之花擇主的世人會天真地以為自己也有機會被孤高之花看上,進而得名得利。
可笑!他從不是供人玩賞的娃娃,從不是!任何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是癡狂,他存在完全壓過「斜交的海市蜃樓」;而任何人在他眼中都無區別,不過是迷失於虛空舞姿的盲者,引人發笑。
--他眼中所見全是佔有與私欲,徹底令他作嘔。
『你好,我是日和野狩歌,還請高嶺之花多指教。』
--但,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人完全、完全……
米色西裝,修長青年態度輕鬆自在地站在三步遠處,微挑的鳳眼彎成一抹柔軟淺弧。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驚蟄。
單單是薄唇拉扯的瞬間,那個只有藤若喚過的名便自對方口中發聲,硬生生剝奪他僅存的自尊理智。
在意識下判斷前,身體就自己行動了--他猛然拉近雙方的距離,自袖擺竄出的手就這麼掩上對方的口。
『閉嘴!』眼前青年的眼中只有驚愕,不帶任何多餘情緒的清朗視線令他感到極度煩躁。『不要這樣看我!』
不對!不該是這樣!世人看著他的眼神應當充滿癡迷與癲狂,除去鹿苑院春王的所有人都該為他著迷--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
『不能接受我直呼你的名字嗎?』略為瞪大的眼再次笑彎,青年輕輕圈住他的腕後下拉,聲線低柔。『那麼,冬蟬呢?驚魄冬蟬,大家都是這麼稱呼你的。』
什麼都沒有。這個人的眼中除了他的倒影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瘋狂、沒有失去理智--這個人沒有因為他而喪失自我,完全清醒。
--怎麼會有這種人?
『那麼,冬蟬,我再自我介紹一次。』微冷指尖觸上他的頰,對上青年一無所有的視線的瞬間,他竟沒有排拒對方的碰觸,『我是日和野狩歌,能否有這個榮幸看你舞上一曲?』
應鹿苑院春王所言前來的日和野狩歌自那天後每日造訪,開口第一句總是「能看你跳舞嗎」,除此之外再其他。
他是無主之花、頂座之花,是為高嶺之花,他理所當然沒有任何義務為他眼前這名不速之客悅舞。
但注視著對方始終如一的清雅雙眸,就算是他能在與他共處多日仍保有自我這點,他想--舞上一段也算是對這個人的獎勵。
所以他舞,他化霧成雲,袖襬略過空氣便是一片蒼茫白暮,腳尖順勢點過漫漫荷塘;隻手上掀,掌中羽扇開闔似輪明月圓滿而缺,儼然一景碎夢之色。
他舞,但卻不歌。
一直以來,能聽他高歌的人只有藤若。現在是、以後也是,獎勵的範圍內從不包含鳴歌。
而日和野狩歌望著他的眼神從未改變。交談時清淺而不濃厚的溫柔,彎彎的笑,不甚明顯的鳳眼,眸底隱約爍動的碎光--和他交談時很舒服是實話,因為除了藤若,沒人能在與他四目相交後正常言語。
--日和野狩歌很不尋常。他是這麼認為的,甚至是注視他跳舞的眼神都與一般人不同。
日和野狩歌的眼神很真。在某次舞躍不經意分神對上那雙褐色眸子的瞬間,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個形容詞。
真切,真誠,義無反顧的專注,像要將眼前一切狠鑿於靈魂那至死未休的迫切。
但不是迷亂。即便實屬激烈的範疇但卻仍是清醒。
日和野狩歌。他想,眼前的青年用了和藤若相似的方式進入了他的世界;他需要的就是這種直視他的眼神,能有勇氣踏足巔巒高地者絕非莽夫,無勇之徒沒有被高嶺之花垂憐的價值。
『冬蟬?』
如果是這個能用平靜視線同他交談的日和野狩歌,他可以接受。
『日和野狩歌。』在這一個月的相處,他頭一次喊了他的名字。而這聲呼喚也確實抓住了對方的注意力。
這也是他第一次主動走近對方。於青年身旁落座,他在日和野狩歌張口欲語前用兩手捧住他的雙頰,適時止住對方的聲音。『日和野狩歌,我願意做你的花。』他第一次認真地與這雙眼睛對視,努力想找出除去意外的其他情緒,『可是,我感覺不到你對我的執著。』
沒有狂亂,沒有著迷,連一點感興趣的眼神都沒有。
『如果你對我沒有強烈的執著,那我選擇你不等於是作賤自己嗎?』
話說的很重,但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花的存在就是跳舞、就是為花主取樂--如果花主對一朵花的在乎並非他的技藝,那是對花最為嚴重的汙辱。
他為高嶺之花,絕不接受這種對待。
突兀地,青年笑了,用彷彿自喉頭深處滿溢而出的低音輕笑著,連貼覆頰側的掌心都能感覺微震。
『--原來我藏的這麼好嗎?』
--咦?
在他還沒弄懂對方話中含意的同時,他的手便被較自己大上許多的掌雙雙包覆拉下,日和野狩歌的臉瞬間湊近至呼吸交融的距離,連給他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我啊,還以為冬蟬已經聽到了--』
兩額抵上的瞬間,那對珀色的眼中似乎有什麼應聲碎裂,像一道早已存在長遠的口終於破繭而出。
他聽到了,似洶湧泊騰的海潮,似山林驟搖的闊綽,像風、像雨,恍若靈魂深處撕心裂肺的吶喊。
--驚蟄、驚蟄……!
嘴上喊的是冬蟬,但胸口吼出的卻是他的真名。
--眼前的這個人,一直是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嗎?
耳畔呢呢喃喃營繞著他的名,或輕或重,或濃烈或飄泊。不管是什麼語氣,日和野狩歌喚的,都是他的名。
啊……他明白了。
正因為一直是、始終是,日和野狩歌連觸碰的動作都帶上他所能理解之外的憐愛與疼惜,日和野狩歌用盡全數的生命來表達對他的執著。
正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未曾被完整專注實際觸及的孤高之花才會什麼都不明白。
--鹿苑院春王說的沒錯,他會選擇這個人、也只會選擇這個人。
日和野狩歌執著的不只是他的舞還有他的本身,以一種欽慕渴求的強烈心性。
『驚蟄,』聲線柔緩,日和野狩歌的聲音似華如雪,像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諾言,『請喚起春雷,讓雷鳴轟動放肆而歌。』
他想,自己肯定笑了,用面對藤若時才有的放鬆笑容對狩歌笑了。
『好的,狩歌少爺,請讓我為您舞歌。』
只是想為這個人跳舞,只是想為這個人唱歌;所以選擇日和野狩歌,就只是想成為狩歌的專屬之花。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連這點微薄的心願都要被剝奪?
看著自頂而落的舞台鋼筋,他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但他不願對不起日和野狩歌……
規律前進的步伐在主人敏銳聽到目的地傳出劇烈聲響的瞬間變為急速狂奔。
「--驚蟄!」
難得來訪的藤若幾乎是撞進房內,一開門就是高聲疾呼。
跌坐於地的人影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驚蟄?」走到人影身側蹲下,藤若又喚了一聲,「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剛剛摔傷了?你身體剛復健結束還沒有完全好,本來就不適合做激烈運動--」
「剛剛只是基本的踏舞。」沉默的人突然發聲,卻仍低垂著頭,「只是基本的踏步而已,腳就完全無法負荷……」
聲音低沉似暮鐘撞響,青年緩緩舉起雙手自眼前來回張握,視線失神。「原來沒有騙人,我是真的再也、不能跳舞……」
抿緊了唇,藤若無從反駁。因為曾與自己站在相同位置的摯友是真的再也無法跳舞了,被完全切斷的腳筋已復原到能自由行走實屬奇蹟,但往日的驚魄冬蟬之姿卻是奇蹟所無法給予的妄想。
友人已經……無法再作花。
「--動啊!」
猛然貫入耳內的低吼拉回藤若跑遠的思緒,但當他定眼一看卻見到幾乎令他發出哀鳴的景象。「驚蟄你快點住手!」
眼前的友人握緊了拳頭狠力捶上自己半曲的腿,每一次的力道都沒有半分收斂,一下又一下似是擊在沒有痛覺的物體般藉以洩恨。
「動啊!快動啊!」聲嘶力竭的乾吼,很痛,真的很痛,打在身上的力道很重,就像是自己現下無處釋放的緊繃情緒,幾近要將自己逼瘋。
有什麼滾燙的液體飆出眼眶,溽濕了臉頰,他明白那是什麼卻像明知自身行為是必須停止的自殘那般,止也止不住。
「動啊!為什麼不動!我該跳舞、我必須跳舞!我是花、是高嶺之花啊!我一定得跳舞!」
不能不跳舞!不能失去跳舞的能力!因為他是花啊!是日和野狩歌的花!
「--驚蟄!」
猛地,他被狠力攬入一個懷抱,溫暖的顫抖的熟悉的,卻不是現下的他最為渴望的。
「不要這個樣子驚蟄,不要這個樣子!不是驚蟄的錯啊,拜託你不要傷害自己……」
藤若努力壓抑著哭腔的聲音在耳蝸內打繞,讓他回想起自己自惡夢被拖回現實後第一個聽到的聲音。
隱約的自抑的,小心翼翼護住的情緒沒能自語調中察覺,但蓋於眼簾、那止不住打顫的手卻完全背叛了那個人。
他幾乎能想像那個人哭泣的表情,無聲卻沉苦--他第一次知道日和野狩歌的聲音會逼到他痛哭失聲。
「我一定要跳舞、一定得跳舞……」依著幼時總能令自己放鬆的懷抱,他狠力揪緊衣襬,指尖泛白,但吼過的嗓子卻只能散出無力困頓的低語,遠比枯葉落地的碎響來得悲淒。「我要跳舞啊狩歌少爺,狩歌少爺、狩歌少爺……」
最後融入空氣的也只剩他呢呢喃喃的名字以及藤若抽咽的泣音。
後來聽眾人是這麼傳的--
高嶺之花摧折,驚魄冬蟬已死,頂座雙花凋殘餘一……
然而,世間人究竟如何評斷現在的他從來就不重要,他也完全不在乎。
花的存在就只是為了能讓擁有的自己的花主以他們為傲,其餘人對花而言從來都只是虛晃即逝的殘破印象,不值得留下記憶。
所以他是花啊,就算不再擁有絢爛華奢的稱號,他依然是花、依然得跳舞。
只剩歌聲的花哪能稱花?哪還能象徵過往的驚魄冬蟬?
--他不敢面對日和野狩歌,他不敢用現在的自己面對將完整生命奉獻予他的日和野狩歌。
不能跳舞的他無疑是背叛了這個為他掏心掏肺的花主,他理應受罰、理應被折枝;日和野狩歌值得最完美的花,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再也無法跳舞的他。
--所以為什麼不罵他?為什麼在知道驚魄冬蟬已死的現下連句責備都不說?
「--驚蟄?怎麼這麼晚了還待在外面?會感冒的。」
突然出現的聲音令蜷縮於外廊轉角處的人影一顫,肩膀瞬間僵硬。
「……狩歌少爺。」驚蟄因低頭而顯得悶悶的聲音輕聲回應了一句,沒什麼力道。「狩歌少爺又在忙些什麼呢?最近總是特別晚歸,精神也十分不濟的樣子。」
聽到這氣息微弱的詢問,日和野狩歌原先就已緊握的拳又加重了數分握力。
--這是他的花。是他用盡一切精力才有幸被以垂憐進而擁有的頂座之花、高嶺之花;是他不幸被傷害至失去所有的驚魄冬蟬、不舞之花。
--而他那美麗高傲的花,為什麼得承受這些非他所願的悲傷?
「您究竟在忙些什麼呢?」驚蟄再次開口,依然是不同以往的孱弱聲音,揪得他胸口發疼。
「……毀屍滅跡。」
在看到驚蟄因驚嚇而瞪大的淡色眼睛透出喪失已久的專注,狩歌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狩歌少爺,您不該--」
「我該。沒什麼不應該。」現在光是想到那些人不知已陳屍何處的嘴臉都還是怒火中燒,但狩歌仍是努力放柔臉部的線條,深怕再次嚇著他受傷的花,「對大樹舉行的花祭動手腳,傷害屬我名下的高嶺之花--鹿苑院春王的作法我都嫌太仁慈。」
『讓他們全部去死!』情緒表達直接的殘餘頂座之花皺著精巧容顏,緊咬的唇吐出含恨哭聲。
是啊,讓這些人全部去死!
事件發生過後他單獨找上鹿苑院春王,對方一副「等你很久」冰冷態度說出「樂意幫忙」的爽快回答。
傷害他的花的人都該死,害頂座之花哭泣的人對鹿苑院春王而言也全都該死。
所以,就讓他們全部去死!
「--我不想讓狩歌少爺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花與他對視的眼似乎有什麼碎裂成片,總是在與他四目相交時會晶亮透出的碎光也早已被某種雙方都不願言明的悲慟蓋去,無法展露。
「狩歌少爺您明白的,我已經再也、再也--」彷彿那是個能割透自尊的詞彙,驚蟄的嘴張了又張,卻連一句話都無法說出。
這樣的花令他心疼也讓他痛苦。他的花該是高傲睥睨一切,點足頓首之間流露引人讚嘆的憐華,絕不該於現在這般痛苦到連啟唇都費盡一切心力……
「--我已經再也無法跳舞、已經不再是花了啊!」最終,他的花只能啞著嗓子,用嘶吼的方式喊出自己始終抗拒卻被迫面對的事實。
「--我知道。」
他懂,他明白,他完全知道--但他不願、也絕不會放手。
輕輕觸上這幾個月來日益消瘦的臉頰,日和野狩歌淺笑著抬起花始終低垂的視線,目光柔和。
「一個人站的越高,跌落時便會越重、越痛,越難以復原。」
他的花站的太高、承接的讚嘆太美,孤傲的高嶺之花為了他自巔巒高地落入凡間,精粹無瑕,他明白他的花值得一切的美好。
「既然如此,那麼--你不要作『花』。」
將兩人的額相抵一如初次釋放對眼前之花的深刻執著那般,他感覺胸口有某種情緒翻騰著破碎,令他產生流淚的衝動。
「不要作『花』,你當『華』就行了。」
「華?」驚蟄的眼睫快速搧動如蝶翼撲拍,襯得淡色眼睛似螢石般剔透輝爍。
「對,華。」指腹輕輕滑過的下眼瞼帶著些濕潤溢出的淚,溫熱而引人疼惜,「不能跳舞的話就不要跳舞,高嶺之華從不為世俗評價改變自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驚蟄只要唱歌就行了。
相抵的額傳來微微顫動,他追隨了多年的珀色眸子透出熟悉的憐愛,一如雙方相處至今的沉聲默契,無需言語。
「唱歌?」顫顫地開了口,他望進狩歌始終如一的視線,那般直率而真摯。「只要唱歌、就可以了嗎?」
回應似的頷首,狩歌壓下嘴角的弧度,用恍若夜幕悄然逝去的細碎呢喃將他的耳殼包覆至再無他聲。
「驚蟄只要當唱歌的『華』就行了……因為不論是跳舞的驚蟄還是唱歌的驚蟄,都是驚魄冬蟬啊。」
『驚蟄的聲音足以引起雷鳴,高亢華麗,遠比舞姿更美!』
藤若總是讚嘆他的歌多過他的舞;藤若說因為跳舞是他也能辦到的事,沒有讚嘆的意義。
--因為能這般唱歌的人只有驚蟄啊!
小小的藤若開心地笑著,輕盈身段順著他的歌搖曳生姿。
--因為能用歌聲壓過舞者光彩的,也只有驚蟄啊!
「--驚蟄只要用靈魂唱歌就行了啊!」
他的花主,為他傾盡一生護住了夢境;即便他成了不舞之花,卻沒有半句責備,就只是默默為他的天頂刷開一片雲層,為他尋到另一輪夢。
只要唱歌就好了、只要唱歌就行了,然後必須以此為傲,必須讓世間的人再也無法說出「驚魄冬蟬已死」這句話!
「--好的,狩歌少爺,我唱歌、我用您執著至今的靈魂為您高歌。」
他已經為了這個人自高嶺走下,為了這個人不再是花--那麼現在,他也能再為了這個人拾回頂座,為了這個人高歌稱華。
日和野狩歌,我願作你的華,為你而歌、為你而傲。
後記:
這是難得會出現的二延產物,我通常不寫同人文加自創角的啊(遠目)
會有這次的例外一定是あき的作品真的太棒了,超有想像空間的關係。
關於あき的《花祭》是一部短篇合集,有著不同經驗的花的故事,是讓人能無限延伸遐想下去的漫畫(笑)
這篇啊,是花不到一個禮拜就全部寫完的東西,而且還爆字數,不過阿楓倒是為我這麼快把一篇文有頭有尾的結束掉而感動了一陣子(對不起阿楓,我出賣妳了XD)
青楓之後也有關於這篇的同人文,還請大家敬請期待XD(對不起阿楓,我又出賣妳了XD)
如果是要更為精闢的關於あき的作品介紹,可以去以下的網站,有著很不錯的介紹呢!
http://blog.yam.com/elish/article/29988425
加一點解釋,舉辦花祭的稱為「花長」,花長中的最高領導者稱「大樹」也可以說是國家擁有權力最高的人。
「斜交的海市蜃樓」是《花祭》中的花‧犬王的稱號,代表著舞台上虛幻奢華在下了舞台後終會消失,這篇是我滿喜歡的一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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