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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1-26 12:24:08| 人氣1,150|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跨年的那個晝夜,kituvangsar在初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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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kituvansar過的年輕人,換上成年男子華服於會場與青年會成員一起跳舞。看到他們歷經諸多磨練方得穿上這身得來不易的kaTing,心中真的很替他們喝采)

緊接著一月一日早上的除喪祭之後,下午就是kituvangsar。人聲鼎沸的會場疊高了四堆飲料酒水,這是各家親朋好友送來給要kituvangsar的年輕人。但是可別以為這會是年輕人家裡要暗坎下來日後慢慢喝的,「來自於部落,回歸於部落」是情義分享的原則,所以這些是晚上各家有kituvangsar的要擺桌時宴請大家的,同時青年會成員也從各家抽出一小部份作為部落公享。
成年禮最重要的儀式就是由長輩的阿類為年輕人的阿類換上kaTing戴上花環,之後以silong驗收個人的學習成果。林老師也是今年的阿類之一,他與妻子共同為宏武繫上佩鈴與兔毛足飾、配上佩刀、綁上kaTing、掛上kerevau,最後就是戴上頭巾與花環。初鹿的成年男子紮起頭巾來非常美,因為大部份卑南族的部落都有自家部落慣用的男子頭巾式樣,如南王與下賓朗多為白底藍樣,知本這十年來則是清一色鮮黃,可是初鹿男子的頭巾特長,長長的頭巾隨著躍動之間散發一股飄逸的帥勁,再配上一圈鮮花頭飾,真的會讓人看到生命以最青春的姿態綻放。
看著場中的長輩阿類為年輕人依序換裝,之後又將avay捏成一半分享共食、飲酒共敬,心裡有種特別的感想:為什麼成年禮這般重要的場合,不是由自家父母來主導,而是交給另一位男性長輩跟他的家庭來執行?這個意義何在?我的疑問並沒有立刻得到解答,因為場邊的眾人已經開始熱烈加油,年輕人要一個個從會場這邊silong到另一頭了。

來自會眾不時的熱情歡呼與打氣,說明了這是整個成年禮最受注目的高潮。成年禮的silong還有八庫倒跳回去ㄉㄟ,這真的是更反運動律了。每每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時,眾人就更加大聲支持,特別是輪到偉凱的時候。由於他先前練習過度手已受傷,這時候還要silong真的太強人所難。可是偉凱就算已經露出痛苦的神情還是咬牙要撐,看得我們都快受不了了,到最後是台上直想操人的青年會前輩也看不下去,就說接下來的部分由他的阿類代跳。維凱的阿類正是今年剛上任的青年會會長,二話不說silong接過就繼續跳下去。從這裡,我看到長輩的阿類之於年輕人的阿類彼此的存在,那就是:我在眾人面前與你誓約,從今開始,我會在你未來繼續邁向部落男人的成長路上一路挺你、以我過來人的經驗一路陪你到底。同樣的,如果我遇見了任何困難,你也要挺我到底,因為我們彼此是人生路上砥礪到底的摯友。這種連接同性之間一輩又一輩人生歷程的相護之情,真的是很美的感動。
看年輕人跳silong還有一個讓我感動的地方,那就是一開始跟最結束時大喊「ㄆㄛˋ ㄆㄛˋ」的神情,尤其是最後面喊的那時候,勞累的臉上充滿了終於通過考驗的欣喜之情,非常動人。他們每喊一回,部落的人就給予熱情的掌聲與鼓勵,我想著,時代都這麼過去了,對於傳統,年輕人其實可以選擇轉身離去,可以不聞不問,然而他們仍舊願意接受這古老時代傳下來的考驗之禮,選擇以初鹿人所認同的方式,成為部落所公開接納的男人。這是什麼,這應該就是部落的族群教育所給予的氛圍教出來的罷,就像男人的定義絕對不只是身分證的顏色跟字號;身為卑南族後代對於原住民的認同,也不應只是戶籍上的族別身分,而是要不斷地教出來的。
跳silong的現場讓我不時有很多的體驗與思緒,時時把我從這種思維拉回現實的則是台上前輩非常好笑的講話:「好,很好,接下來從巴拉冠silong到初鹿國中,預備!」「現在年輕人silong很短只有籃球場,我們以前年輕時都silong到台東………當然是坐車到那裡再silong。」一副想當年勇的樣子惹得台下哈哈大笑,這也更表明了silong是初鹿驕傲的象徵罷,是世代要傳續下去的印記。

成年禮就在親族好友紛紛合影的溫馨熱鬧中結束了。原本想一個人衝到建和、知本與泰安的我,被巴內婉留下來參加有kituvangsar家裡的宴客,之後再一塊開車去拜訪。由於這四個年輕人都與久將有親戚與師生關係,因此跟巴內、下賓朗的金木還有龍過脈的明山,我們就一起從最上面強強那家一路拜訪下來。每一家的擺桌,人都不少,不過大家都是輪流到各家祝賀,所以那個分享快樂的祝福比坐下來吃多久還重要,一半阿美族的宏武家裡更是浩浩蕩蕩來了長濱的親戚給他祝賀而更加熱鬧。到了偉凱家,林老師問我對於初鹿年輕人的想法。我很老實地說,初鹿年輕人的潛能非常強,從舞跟行動力就可以看得出來,的確有辦法這樣跳timatilaw跟silong的部落一定不弱,不愧是最北邊有辦法擋布農族的部落,我也終於見識到人說初鹿青年會很強的那部份,但如果歌的部分可以加強那會更棒。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年輕人整晚唱下來歌曲重複的頻率非常高,而且還很多是南王陸森寶爺爺作的近代通行於卑南族各部落的歌,甚至是國語版的。

我的想法是,真正只有在自家部落才聽得到的歌是什麼,可以引起老人共鳴的傳統歌曲是哪些,年輕人一定要把這些歌曲學起來才行,不只因為唱歌到最後的共鳴可以到達接天聽遇祖先那種近乎藝術治療與宗教淨化的地步,更重要的是,隨著下一代母語能力逐漸低弱,歌唱很可能是這一輩原住民年輕人最後一項唯一可以與老一輩在情感上共同交流的媒介。如果初鹿年輕人不能像明哲這樣,能在荷嗨泱與那魯灣的襯詞當中自由替換母語的實詞唱出現場的心聲讓老人跟著開心唱和,那麼至少也要能跟著荷嗨泱吧。因為我在知本親眼看到的,venansangsar這一輩雖然母語不行,會唱的傳統歌曲也不過三、四十首,可是最起碼他們還能在排山倒海的荷嗨泱當中完成與老人家之間代與代的互動,這對無法以語言跟年輕人對話的老人來說是種安慰,那是一種與小一輩相處時人際關係得已被完全、被滿足的感受。當年輕人會唱老人家傳下來的歌,代與代之間的情感才有了抒發與對應的窗口;對老人而言,那也是一種能夠被人懂、被人在乎與關心的幸福。
還有一點就是,初鹿優秀的年輕人很多,因此到外地求學、就業、發展的人相信也不在少數。當他們沉浸於部落文化養成以及參與部落公務的時間很有限時,可以怎樣在這方面獲致更多的成長並且傳續下來。
林老師聽了之後,頗有感慨地給我一些回應:「我們這一輩努力帶年輕人到現在,雖然有一點點成果,可是感覺還缺了什麼,我們一直在想還能做些什麼,再給下一代什麼……」說著說著,林老師微醺的眼角竟然泛濕起來:「對年輕人的教育,我也是這樣能給的就盡量給,所以當宏武的爸爸問我,能不能當他的阿類,雖然他以前跟部落的接觸不多,但是我義不容辭,我一定會好好教他,讓初鹿多一個真正的男人。這只是一個開始,我不能沒有好好教他,整個部落都會看這個以後,阿類的責任真的很重。」從他帶淚的話語中,我看到了身為長輩阿類那至情至性的在乎,也領悟了為什麼一個男孩子於成年時需要不同於直系血親父兄輩教管他的真義:正因為我不是與你有著血親關係的父兄,所以你過去如何被教養長大,這是我無法參與也無從決定的;但是在你已經懂事成年後,你認定我作為陪伴你未來人生旅程的父兄摯友,那麼,我會以更高的要求來對你、更多的心意來教你,因為此後的你,不只是自己家裡的一份子,更是部落所要倚重的一份子,所以,你要好好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對部落有貢獻,如此一來為你父執所信賴的我,才能算是盡到身為你阿類的責任。
林老師的話,讓我明白了阿類之間長輩於年輕人那又愛又敬的人生導師關係。我也更明白了成年禮對於初鹿男子社會化的重要性,難怪馬老師會這樣說:「每年kituvangsar的不一定都是十八歲的,有住外地很久的,或是以前來不及在他那個年齡kituvangsar的,還是會想辦法要參加訓練、通過kituvangsar認一個阿類。因為他們也想被部落接納,在心態上認為他們真正是部落的男人。」千里也這麼說:「就像有人沒有kituvangsar啊,當別人問他:『你阿類是誰?』卻答不出來的時候,就很尷尬。」

待我們一行人從泰安繞回來以後,已經是晚間十一、二點了,剛好趕上年輕人扛著吉他來到久將姪女家訪少女的行程。這也是初鹿於年祭中特有的活動,在年輕人通過成年儀式這天晚上,青年會的成員會帶領這些有資格開始跟小姐交往的年輕人,到家有國中以上未婚女孩家裡拜訪。年輕人會一直在門外唱歌,女孩等到滿意了才從家裡面出來(千里還強調女孩子不可以很快出來不然會沒有價值ㄉㄟ),跟家長一起招待年輕人用些點心,最後女孩子加入年輕人舞圈一起歌舞結束。千里說有個女生的生日是一月一日,所以每年此時訪到她家時她就會捧著蛋糕推出門來,年輕人給她大唱生日快樂。真是有意思呢年輕人熱唱的情景。久將還說,年輕人待多久沒有一定的時間限制,通常是家長越熱情招待的、美眉越可愛的,年輕人就待得越久,所以這個晚上一訪下來,也差不多又是一個通宵了呢。訪少女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傳統,這也在當中訓練年輕人的人際互動,學習如何與異性及家長應對進退,如何將自己的心意透過公開場合表達出來,更重要的是,初鹿年輕男女的向心力與凝聚力也在這個傳統的延續中越形密切。
停留下來吃喝的時候,有兩個國小小男生也在場,看他們一臉明明已經想睡還是跟在旁邊硬撐的樣子,惹得久將又好氣又好笑、又憐愛又光榮地拉椅子給他們坐下來歇一會:「這麼小就跟著哥哥出來訪少女啊,明天校長給你們請假后~~」很可愛,我想我可以理解他們這種只要部落有活動就想跟的心情,也可以感受到千里說的那種非常初鹿的情感:弟弟們都會很支持哥哥們的事情,所以當弟弟有事情的時候哥哥們也會很挺他們。初鹿的小孩子真的也跟大人一樣愛撐哩,前一天就看到他們在會場上想跟著通宵卻又拗不過睡意地縮成一團,很佩服。於是,當我聽得現任會長說他們今天有派年輕人去泰安參加對方的年祭,要操年輕人跳,不禁莞爾。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吧,上一代的操,下一代的撐,將這些刻畫在身體的記憶內化為對部落的依戀與投入,這就是部落男子成長的必經之路,也是代代延續的集體記憶。

凌晨一點,我麻木不仁地倒在床上。這一次身體的記憶,也讓我對初鹿的amiyan依戀不捨起來。隔天我call千里,告訴他明年、喔不,是今年家裡的跨年年夜飯再留給我煮,我一定~~~再參加初鹿的年祭。千里以一副客人高興主人當然也跟著高興的心情說:「那麼,很歡迎你再來參加我們初鹿的事喔。」嗯,今年的此時,一定,那就等著扛我那一百零二道的牛肉壽喜燒囉,還是要一百零三道的叉燒拉麵?


kerevaw:男子服飾的披帶。
avay:凡是用糯米作成的糕點統稱。
venansangsar:知本系說法,受過男子成年會所valisen訓練完畢後即可升入此級,目前在知本大概是高二以上到當兵的年紀。
(感謝久將協助修正母語拼音)

台長: 思乃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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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fhc
台灣硬起來! 抵制菲律賓!
2013-05-21 15:37:02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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