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供品求保佑開會順利。算是順利開完會,所以來貼完
算是整個白蘇現代文系列的基礎部分,大致上都在寫設定。寫現代文就是玩設定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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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就有死,死者兩眼一閉撒手人寰,丟下人世爛攤子給活著的人爭奪。
遺囑是活著的人為確保財產能順利轉移到屬意的人手中,事先撰寫的交代。
蘇遮幕僅有蘇夢枕一個繼承人,他不欲讓親戚來分享好不容易建起的事業,於是將蘇夢枕七歲時帶著回家吃飯、成為學伴、成年後擁有精算師和律師資格的楊無邪收為義子,讓這年輕的總管在蘇家有一席之地,得以保證金風細雨的傳承。
金風細雨的產業有明有暗有黑有白,結盟得來的利益和權利疊疊層層,隨著發展日益複雜。長年罹病、掙扎活下來的蘇家繼承人,看似死不了,又不知道是否隔日小命就沒,最糟的是不生不死成了植物人,或者死了又活過來,導致蘇遮幕在撰寫遺囑大費周章。
蘇遮幕還有繼承人,蘇夢枕可不一定有繼承人。蘇夢枕繼承了金風細雨後,遺囑成了極度複雜的文件。
蘇夢枕在一次險險要斷氣的病危復原後,他把白愁飛和王小石找來,要楊無邪拿出遺囑。
遺囑是紙本,厚得跟百科全書一樣,目測大約有三十公分厚,層層貼貼一堆註記附錄。
學醫出身的王小石對遺囑不陌生,他來盛京開眼界闖天下,身無長物,對於身後事,除了學醫時已登記器官移植和大體捐贈,就是遺物轉交家人。簡簡單單。他很清楚家大業大的人要交代的事情很多,但見到驚人的一大本,還是瞪大了眼。「這麼複雜啊。」
「為什麼會這麼厚?」白愁飛臉色有點難看。當初蘇夢枕問他想在集團擔任什麼職位,他開口便是「執行長」,蘇夢枕還加碼讓他成為公司的繼承人。拿到聘任書的時候他就知道被呼嚨了,公司繼承人可不是集團繼承人,金風細雨是複合的企業體,大權實質抓在蘇夢枕手上,蘇夢枕只是讓出表面最亮麗的金融業給他,其他的沒有鬆手。
「因為雞蛋不放同個籃子。」楊無邪無意讓他們翻閱,那一大本的遺囑安置在一個透明的防潮箱內,得有兩把鑰匙才能打開。「公子的遺囑裡交待所有蘇家產業的去向和繼承,因為人事不斷增加或取消附加條款,某些部分是追溯或既往不咎。」
「不會有矛盾嗎?」
「我很清楚寫什麼。」臥病在床,有太多時間思索。
「遺囑不是會改來改去?」
「改起來不麻煩。」
「遺囑裡也包括雷小姐?」
「當然。」
蘇遮幕讓兒子跟六分半的千金訂了個娃娃親,當年為了集團利益定下的婚事,隨著集團發展便成了燙手山竽。成親的兩人都是各自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兩人一旦成婚,蘇夢枕一死,雷純隨即擁有一半金風細雨的家產,反之亦然,兩集團之爭隨即分出高下,導致雙方對於婚期總是一延再延。
未婚夫妻在法理上在對方分家產時沒有什麼權利,但當初訂婚時,金風細雨和六分半都把這對未婚夫妻成親前後的權利義務和不得為之的條款寫得清清楚楚。
「雷純小姐的部分是同步契約,保證我在六分半的權利,是前幾項優先事宜。」
「什麼是同步?」
「雷純小姐在金風細雨的權利,等於蘇公子在六分半的權利,只要有一方拉高或降低了自己的權利,另一方同時擁有相等的權利。」
「都限制夫妻可分一半財產的權利?」
「這是我與雷純正式訂婚時,我父親與雷損訂下,除非關係到彼此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優先執行的部分。」
也就是確保彼此不會直接殺死對方?這種婚姻還有愛嗎?瞧蘇夢枕之前那句「因為我愛她」講得情深意重、聞者無不動容,實際上真的有嗎?白愁飛在心裡翻了白眼,注意到蘇夢枕似乎感覺到他的不悅,那像是鬼火般冷涼的目光轉了過來。
「二弟不高興我沒有知會,我也只好道歉。」雖然白愁飛有整個集團執行長的地位,但能繼承的只有金融的部分。
「你不提防,那才詭異。」他發現蘇夢枕露出咳嗽前的古怪表情,掏出手帕掩嘴,輕輕地咳起來。
「那,要我們看這遺囑是?」王小石細細打量透明箱中大疊的資料。這等於是知道蘇夢枕的心裡事、對所有人的論斷、評價。知道別人心裡真正的好惡、背負別人的秘密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就算忘掉也會在不自覺時影響自己。如非必要,他一點也不想讀。
白愁飛反倒很想看,先不論得到什麼,他想知道蘇夢枕的打算,眼前這人是怎麼看待他、會留給他什麼、認為他該得到什麼。
「若我出事,你們的位置都不會變更,我的死因會決定大部分遺囑執行方式。但書很多,包括如果我死而復活或失蹤。確認內容會超過一年,一年之間能變化的事情很多。」
「也就是,有人因為金風細雨而想反你或殺你,是自找麻煩。」
「這是有些人不能讓我馬上死的原因。我活著才能最快改變這個法律文件。」
「如果沒有這份遺囑,不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無邪就會繼承一切。無邪有完整的決定權。」
「所以楊無邪是最有資格反你的人。」
「如果蘇公子和我都死亡,遺囑消失,財產會由蘇家其他親戚平分,金風細雨就會瓦解。」
「金風細雨的事業,還有一些不能見光的,那些能寫入繼承?」
「相互影響,二弟是金控的執行長,錢的流向他會有起碼一半的影響。」黑道的生意跟著白道走,金風細雨的產業不少是遊走黑白兩道,也和一些聯盟合作,換了主事人,彼此的恩怨便會改變勢力。「諸如我一旦不能視事,會由集團單位的執行長開會討論決議,一般的股東也有臨時的出席權和決定權。」
「跟解讀遺囑一樣麻煩。」只有蘇夢枕有生殺大權,在他之下,所有公司的執行長地位均等,就連一直討厭權力中心的王小石,也是一個小小的社會福利機構的執行長,和白愁飛有相等的權力,投票議決的效力相同。
王小石想了想,「那就是共推主席囉?楊總管會參加會議嗎?」
「我會參加會議,只有發言權,沒有議決權。」
但眾所皆知,首席顧問兼會計總長的楊無邪一言九鼎,是能左右會議決定的人,法律上他是蘇夢枕的兄長。楊無邪是唯一能公開跟蘇夢枕咬耳朵的人,連雷純都難以做到。白愁飛一見到楊無邪靠近蘇夢枕低聲說話就有種一掌把人劈飛的衝動,那看起來就一副在算計人的討厭模樣。
「這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金風細雨牽涉許多人的生計與利益,一旦出事就必須有人主持。我一旦發生極端,你們願意接下擔子嗎?」
「你是指,在你不算生也不算死時候?」
「是的。」他示意楊無邪把兩份契約分別遞給白愁飛和王小石。
拿過文件,白愁飛聽到蘇夢枕又開始輕輕的咳嗽,不確定是什麼暗示,楊無邪靠了過去,低頭說了些話。他可以看到楊無邪在皺眉頭,爭辯了幾句,最後點點頭。他審視契約內容。契約書是分別給他們,內容不一樣,都是關乎成為首腦會議的主席、何時擁有最後決定權、這份文件會成為那一大疊遺囑文件的附件之一。
文件上沒有寫誰是第一優先。
「兩個契約不會有衝突?」
「不會。」
沒有,那是指:王小石得到的並不是會議主席和決策者的位置。
那會是什麼?
白愁飛仔細地閱讀契約書上的字詞,推斷自己能得到的和沒能得到的事物,思考之際,從紙頭邊緣,發覺楊無邪已帶著收著遺囑的透明箱子離開室內,王小石一手拿著契約書,一手習慣性地拿出口袋中的小石子輕聲滑玩著,而蘇夢枕的視線正對著王小石,眼神裡好像有種歉意。好陣子,彷彿很累一般閉上眼,靠在沙發上,從握著手杖的手可以知道只是閉目養神。
沒甚麼好考慮的,但他不想很快簽完很快走人,尤其坐在那邊的人閉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喀啦喀拉地玩著手上的石頭,王小石闔起文件擱在椅上,楊無邪離開時,說冰箱裡吃的,可以自由取用,會有什麼呢?
冰箱裡有罐裝水、蘋果。
「蘋果,接著。」
白愁飛轉過頭,單手接住拋來水果。
「大哥要吃嗎?」
王小石的問題沒得到回應。
「他睡著了。」能保持一個姿勢不動打瞌睡也算是一絕,白愁飛起初覺得太扯了,一起出席大大小小的會議,才知道楊無邪有時湊過去跟蘇夢枕說話,實際上是不著痕跡地把人弄醒或提醒在失去意識時現場講了什麼。
就算用意志力撐著視事,當自己沒有病,仍有極限。前陣子謝絕會客,楊無邪也一反常態跟著請假,可見病情危急,今天也不過是能會客的第三天,雖然看起來一如往常,實際上還是很虛弱。
王小石有些緊張地起身走到椅邊,聽了呼吸聲,算了下節奏,確定不是昏過去或者不舒服。「我忘了大哥剛能會客,我們不該留太久的。」
「他要睡,從來沒管是不是在開會還是會客。」反正都能睡得神不知鬼不覺。而蘇夢枕似乎也知道白愁飛發覺這事情,有時故意裝睡觀察白愁飛背地裡在做什麼。
「大哥是真的睡著了,我們到那邊,別吵他吧。」
他們走到落地窗邊。這間東塔上的小會議室,光照來自西北側的陽光,午後的陽光強烈,讓外邊的太陽能板發揮功用,支援室內的空調耗電,不過因為屋主畏冷,現在空調只是開著通風,對怕熱的白愁飛而言不太舒服。落地窗的視野是建築群的內圈,能望見另外三座塔,最顯眼的白色西塔和黃色北塔,在漸落的夜幕中,映染夕陽餘暉的色彩。
王小石喀滋喀滋地咬著爽脆的蘋果,可臉上一點也不爽朗。「雖然大家都該先規劃身後事,可真正談起來還是頂令人難過的。」通常定案之後,除非有什麼特殊狀況,遺囑就安放著,那就像死神一般,在真正見到前最好莫見面。而大哥那一疊,根本是一天到晚跟死神約見面的筆記成果,滿滿掛心周遭的人和金風細雨。
「死了就死了,擔心那些何用。」活著就好好享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給誰只是名目,要失去的還不是失去。
「欸,像是二哥欠我一頓牛肉麵沒請,是不是該留給我一點補償呢?」
「那又怎樣,你到下邊再來討債。」
「或者說二哥一些日記本什麼的,總要處理啊。」
「我沒那種東西。」
「或者女朋友送的情書?」
「你的日記或情書又是怎樣?」
「大概會還給大家吧,要還的還一還。」王小石把蘋果吃光光,只剩下梗,這邊沒有垃圾桶,他隨手包進口袋拿出的手帕中。白愁飛板著臉慢慢啃蘋果。自從他演了那兩齣戲,學了控制臉上表情,就通常是板著臉,有點像蘇夢枕,不過眼角仍會透露些情緒。現在那情緒溢了出來,淡灰的顏色籠著眉間,那不是一時的情緒,而是長久累積的迷霧。
「二哥,你開心嗎?」
「什麼開心?」他不明白王小石為何突然問。
「就是,覺得自己過得好不好?」
「看起來不好嗎?」
「感覺不是很開心。有什麼麻煩事嗎?」王小石也是個執行長,是集團外圍的非營利機構的執行長,雖然會接觸到很多金風細雨的人物,但較少接觸集團中心的事務,也甚少遇到要與六分半的競爭場合。大哥和二哥常說事業很順利,是不想讓他擔心?或者發生了一些無關事業關乎個人的事情?
哼笑了聲,「你自己不好,看著周遭每個人都不好了。」
「我很好。」
「所以我也很好。」
「這沒有直接關係吧。因為二哥眉間有些灰氣。」
「我不知道你會觀氣看相。」
「所以二哥有煩心事嗎?」
「能有什麼煩心事,煩心事都在他那兒。」
「大哥前陣子重病,二哥最近不也就在幫大哥處理?」
「要說讓我煩的,就是他。」
王小石很認真的打量他的二哥。
二哥在煩心大哥的事情?而且很誠實地說出來?白愁飛向來不太願意透露自己的想法,或者會誤導別人的猜測,要知道他想幹嘛就是得觀察。白愁飛手中的蘋果剩下最後幾口,說話時眼睛不是很認真的在看他,而是將視線放在屋子另一頭。二哥看的方向是大哥坐著的地方……
「你以為我在等他死好繼承什麼嗎?」白愁飛有些不爽的覷了王小石一眼。「說沒有也是騙人,今天簽這個契約就是等他出事讓我們有利可圖,他坐在那邊就在聽我們窸窸窣窣,你當他坐在那邊真的睡著?」
「大哥真的睡著了。」
「是真的就好,就算可以會客,他也睡得太少。」
二哥是怎麼知道大哥睡得少呢?看著浮腫的眼和臉色?跟他常常盯著溫柔的臉看一樣,溫柔心情不好睡少了有點小病痛,他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二哥也常盯著大哥看嗎?二哥不喜歡讓人知道他在意誰關心誰,同住的時候,照顧感冒臥病在床的同居人,一邊嫌煩一邊又把整張床讓給他,自己窩地板,三更半夜幫他換了四五次的小腿肚的涼毛巾好退燒,第二天惡聲惡氣地抱怨眼睛浮腫上班形象不好,好在室友終於退了燒讓他不用再熬夜。
這麼一想,王小石仔細打量白愁飛的臉。眼皮似乎有點浮腫。才要開口,被看著的人又橫了他一眼:「要好好保持健康的話,跟大哥說去,我不需要。」
「我是要勸二哥夜店不要玩太凶,二哥今天跟大哥一樣有化點妝吧,還是看得出來喔。」
「好臉色見人是禮貌是門面,他讓我去演戲知道的,沒道理不做。」
「還是要好好保重。」
「擔心的話給蘇夢枕或溫柔去吧。」吃剩的蘋果核隨手擱在落地窗邊檯。「東西簽一簽放他手邊吧。我還有事情。」
「不等大哥醒來交給他嗎?」
「你睡覺時讓人吵你嗎?楊無邪肯定在外頭等著。」
嗯了聲,王小石搔搔臉頰,回座位拿筆唰唰唰簽好,摺好契約書,放在白愁飛簽完的文件上邊。看了看沒醒的蘇夢枕,想了想,委實不想悄悄離去,拍了拍擱在扶手上的冰冷。「大哥,你還好嗎?」
慢慢睜開眼的蘇夢枕彷彿看不清楚眼前人,眨了好幾次的眼,好不容易看清跟他說話的人是誰,接著移動視線找尋另一個人。確定兩人還在,抿了抿嘴,「抱歉,我睡著了。」
「大哥回屋裡睡吧,病剛好不該太勞累。」
「無妨。」轉眼望向站在一邊的白愁飛,「要吃點東西再走嗎?」
「冰箱裡蘋果吃完了。」
「或者其他的。」
「三弟說你該休息,而且,大哥要跟楊無邪討論我們簽完的文件吧,我還有事。」
「這樣啊。」面露惋惜,「那三弟願意陪我用個晚餐嗎。」
「好啊。」
排擠他嗎?簽完契約之後就當面要向另一方透露?不滿的火氣竄上心口,白愁飛在心裡翻了白眼,但出去的話收不回,改變主意只是更難看,他索性開口告辭,蘇夢枕又喚住他:「如果二弟時間不急,一起用餐吧。」
「二哥就一起吃飯吧,我好久沒有同二哥和大哥一起吃飯了。」純粹想著能一起吃飯、有機會問問大哥和二哥情況是再好不過,王小石忽然會意到白愁飛不想一起去吃飯的原因:「二哥是不是吃膩北塔的餐廳,那我們到外邊吃好嗎?」
「二弟以為呢?選個你辦事附近的餐廳?」
「無所謂。我們三個都能點餐比較重要。」三個人三種飲食習慣,吃飯最是麻煩,就算有錢也得跟廚師溝通菜單設計。他才不想多費心。
「三弟選餐廳吧,我讓無邪過來拿文件。」
「你可以外出嗎?」他可不想像第一回見到蘇夢枕那樣,最後由他把人抱回來。
「有你們在,沒什麼好擔心的。」一語雙關地示意了剛剛兩人簽的文件。「下樓吧。」
看著蘇夢枕將那兩份文件收進懷裡,白愁飛忽然思索這是單純的一起吃飯嗎?亦或是別有用意?從找他們看遺囑,讓他們知道那個遺囑的複雜性,然後簽那份文件……他總覺得蘇夢枕在算計。
不去吃飯也不知道究竟在算計什麼。吃個飯也不會多久,打個電話叫女人晚點再過來,不搞清楚蘇夢枕在遺囑留給王小石什麼,晚上也沒有心情辦事。
「這個這個,我們去吃這家。」王小石把自己的平板電腦轉過來給兩人看。「只是沒有停車場,司機得去外邊繞,要不然讓他進來另桌吃。」
「二弟覺得如何?」
「你覺得好就好。」再不濟總能開瓶酒。
「那就去這家吧。」開心的王小石拿出手機打電話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