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的,而春野櫻也不例外。
休息時間在茶水間與同事的閒話家常,往往的話題都是向著自家男朋友。其實她並不是對這些話題很感興趣,多半都只會在旁安靜的聆聽,只要聆聽就足夠了。
譬如說:某位跟她要好的甲同事,昨天跟自家男友出去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貼心的送她回家,在臨走前輕輕的親吻她,告訴她:我愛你。那時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又譬如說:前幾天乙同事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自己心儀已久的對象,萬萬沒想到對方卻先動作向她告白,並且說:從以前我就注意妳很久了!我喜歡妳、我愛你。
於是她感動的當場流淚,他們就這麼在一起了。
然後,話題就這麼轉向在後頭安靜聆聽的春野櫻,同事們興奮的問著她:聽到這樣子的話,感覺是不是都快融化了?很感動對不對?
但可憐的她,卻只能僵硬的回答:「嗯,是、是啊。」
噢,是呀。櫻的說謊技巧非常的差,很糟糕,她可沒這樣子的經驗呢。明明已經有一個交往很久的男朋友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卻從未聽過男朋友這麼說呢?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說這句話有這麼困難嗎?
【LOVE】
假日的午後下了一場大雨,晴時多雲偶陣雨。她在廚房內準備了兩杯熱茶。很久了,幾乎很少有這個機會能讓櫻準備兩杯茶,偶爾一個星期一次,多半一個月一次,由於工作繁忙,自己有醫療部隊要忙,而他則是暗部工作。
他?對,她的同居男友,宇智波佐助。
難得兩個人休假時間都相同,雖然他們的活動並不多,但只要兩人安靜的待在客廳看著自己的書,就可以耗上一整天,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模式。
很簡單,也很乏味,沒有過多的甜言蜜語,轟轟烈烈的感情,這就是他們的步調生活,一步一步,走的很穩定、很平淡。
櫻偷偷的望向坐在客廳木質地板的佐助,無奈只能往肚子裡吞。好吧,她承認,她確實對現在的生活有一點點、一點點的不滿,即便她是個成熟的女性了,她的血液裡卻還是奔馳著少女情懷。
偶爾、一下下也好,她想任性,對他任性。
她將泡好的綠茶送到佐助旁邊後,自己則坐在他旁邊,保持一小斷距離,櫻不想打擾到他,則拿起自己的書開始閱讀。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個小時,也可能只有幾分鐘,櫻偷偷的將視線從書中轉移到佐助,望著他帶著眼鏡認真的側旁。還是依舊有魅力呐!她在心中暗自讚嘆,即便已經生活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
要不是她苦練的單戀是不會換來今天的結果,從小她就很喜歡佐助,每個人都知道,當事人也知道。不知何來的自信,她認為、也相信自己的情感不輸給任何人,管他是天是地,總有一天她相信會讓自己等到的。
櫻不曾忘記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即便過了兩、三年,卻還記憶猶新。
那天,在她回家的路上巧遇到了佐助,他們順著同一個方向回家,夏天美麗的夕陽成了背景,河川裡的波光營造了微妙的氣氛。河川的波光都反射在他們臉上,他在前方;她在後頭,一步一步的跟著。
爾後,他開口了,用著櫻認為冷漠卻好聽的聲音說:「喂,在一起吧。」
當時櫻望著他,臉上還帶著一絲絲的僵硬與紅霞,她想原來佐助也這樣的一面。然後她雀躍的答應了。
只是在幾天後的約會,她才知道原來那時告白的臉紅是夕陽的關係,因為佐助現在面對她,卻沒有那種像同事說的緊張,即便當時她的心跳動的相當厲害,甚至認為自己得了心臟病,可是佐助卻無動於衷,彷彿他們根本沒有交往。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由她先主動吧!
櫻被現實瞬間拉回,她發現佐助正在看著自己,黧黑的雙眼似乎看透一切,她選擇逃避的低下頭死盯著手中的書,假裝認真閱讀故裝做沒事的樣子,直到對方的視線轉移才讓她鬆懈了些。
有沒有人說過他的眼睛很具有威脅性?
她拿起綠茶喝了幾口,眼神悄悄的往他那移動……
想想同事們分享愛情時是怎麼說的,當他們第一次約會時,肩並肩走在一起,由於尷尬兩人始終沒說出半句話。因為不會掌控彼此的距離,肩膀跟肩膀就這麼不小心的碰撞在一起,順勢手臂和手掌,然後男方就這樣悄悄的牽起女方的手。
再想想自己,當時佐助走的實在太快了,在後頭的她根本就趕不上步伐。他們倆個人身高其實有相當的距離懸殊,根本無法肩碰肩的說法順勢牽手。
現在想起,當時的她實在不懂事,不會嬌羞的向他說自己跟不上步伐,也沒有靜靜的走到他身邊等著他牽著她。
只有一昧的跟上腳步,然後主動出擊的伸手牽住佐助的手,讓佐助下了一大跳。
無力的嘆一口氣,卻只能往肚子裡吞。
誰叫她這麼愛他呢?
那是一天一天養成的習慣,在幾個星期之後他也開始主動牽她的手,這讓她很高興,終於不用拋開矜持難為情的主動牽他的手。佐助的手很大很厚實很溫暖,讓人感到很安心,這樣子總算像一對情侶的樣子了。
這樣卻足以讓櫻高興好久,她是不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呢?好吧,也許她必須承認這點,因為當她把這件事情告訴好友山中井野分享時,她的嘴巴卻張成了英文字母O的形狀,驚訝的不得了,並說:這不是男方一開始就要有的動作嗎?
的確,櫻也曾經這麼想過,要怪就怪她家男友這麼與眾不同吧!
聽說在交往不久,或是當天就可以聽到那三個字,對女性來說那三個字的意義重大,每位女性都非常的看重那三個字。
又聽說,那三個字聽起來非常的好聽、動聽。她期望、希望能聽見,偶爾她豐富的想像力可以去彌補不足的一切。
例如晚上,她有時候在睡前會跟他說聲:晚安,我愛你。
這樣子的問話,櫻希望可以向牽手一樣養成習慣,不過往往在她道晚安之後,他總是冷漠的用的單音節回答:嗯。
然後堅強樂觀的她總會在後頭自行想像有他的回答,我愛你。櫻想他的聲音說那三個字一定非常的好聽,非常有磁性。
然而想像力總有一天會破滅,當同事們又再討論男朋友、甜言蜜語的時候,她就知道這股想像力已經不能在維持下去了,有時候她會這麼想:為什麼總是不說呢?那三個字真的這麼難說嗎?難道……她愛的不夠多?
還是他不愛她?
不,不可能。如果不相愛怎麼會像今天一樣生活在一起?她馬上否決這一切。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要對他說一百次、一千次,或一萬次也好,只要他回覆她一句我愛你就好了,這樣她就滿足彌補以往自己的想像力。她渴望聽見他的聲音,不再是漫漫長夜的想像,只要一次就好。
櫻始終放不下這個念頭,她放下茶杯靜靜的看著身旁的男友,輕輕的、慢慢的靠近他,只見佐助沒什麼反應,她更大膽將頭親暱的靠在他寬大的肩膀。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的距離才會縮減,沒有任何懸殊,只有在這個時候她可以這麼享受。
她想要就這樣任性些,賴在他的身上偷取他的溫暖與氣息,儘管她不是個愛撒嬌的女人;儘管她是個想像力豐富的女人;儘管她在漫漫長夜幻想過千遍萬遍的我愛你……,她還是想這麼做,想要確認。
「那個…佐助……」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順利的脫了出口,而他順利的接收到。
「嗯?」他的視線還是在書內搜尋,沒有打算抬頭看她的意願。這樣也好,這樣反到讓她覺得不緊張。
「……我愛你,佐助知道…」
我愛你。
曾經她在睡前跟他說過,早上出門時跟他說過,傍晚回到家時跟他說過,生日時跟他說過……等等,她有想去算在人生中跟他一起走過的時間,自己到底說了幾次我愛你,最後她選擇不去算,數據的懸殊讓她沒有力氣,太苦了,苦的連膽汁滲了出來。
「…那佐助……也愛我嗎?」其實面臨這種問題時,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愛情這門東西就跟賭博一樣,是個機率問題。
「嗯。」單音節回答,雖然沒有說:對,我愛你。
但至少是個肯定句不是嗎?她該高興吧。
是的,從不愛到有一點點喜歡;從一點點喜歡到真正喜歡;從真正喜歡到非常喜歡;從非常喜歡到……。他們的愛情一步一步的向上攀升,就跟他們的生活模式一樣,一步一步平穩的走。
原本櫻以為她會就此放棄,因得到肯定句而感到滿足,至少是肯定句而絲毫沒有遲疑。但是,也許是期限到了,她的想像力嚴重的缺乏就像是個乾枯的井水,那句我愛你她已經無法再去幻想,幻想他溫柔的嗓音,緊緊的抱住自己,她閉上雙眼安穩的睡著。
「只回答"嗯"?」櫻偷偷的暗示著,她是個貪心鬼?她越來越不滿足了,她貪婪的想要一切。
三個字很容易的。
遲疑了一會,佐助轉首看著她,距離相當的靠近,「……愛不是只能用說的,行動也可以表達一切。」
「但是……我………」想聽你說出來啊!她欲言又止,只能把話又吞肚子裡,她始終沒有勇氣說出來。
「怎麼?」他問,用著櫻認為好聽的聲線問著。
搖頭,當作沒發生過。她依舊倒回自己個人專屬肩膀,悄悄的閉上雙眼,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膽小。貪心又膽小,她還真是個差勁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口才不好沒辦法跟佐助爭辯些什麼。
櫻知道自己是個容易被說服的人。也對,他的愛化為成行動,有時候傍晚下班他會來醫療部接她;有時候季節替換時他會貼心的告訴她多穿衣服以免感冒;有時候一起上街購物他會替她提重物;有時她在廚房忙碌,他會像小孩般撒嬌靠在她的肩膀上環抱住她的腰;更有時候他會在夜晚的時候輕輕的吻著她道聲晚安,但前提是,她必須先睡著才可以。
至於問她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櫻會眨眨眼睛的說:裝睡的時候。
有時候她自己想想,她還真不是個單純的人,她是個有心機的女人?也許是吧。
「…我愛你……佐助………」發出自內心、真心的說出,櫻想聽見那是否降臨了另一個心頭。可是她不放棄的再度暗示,瞇著雙眼偷偷瞄著他,只見他將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書中,絲毫沒有動搖,讓她有些挫敗與氣憤。
櫻決定拋棄那專屬個人肩膀,一個人移動著身子倒在落地窗旁,順勢將熱呼呼的茶推向玻璃,她的臉朝著外頭看著被雨淋溼的世界。黑鴉鴉的烏雲快速游移雨勢漸漸變小,她想她的感情也會像今天的天氣一樣,總有一天會晴朗的,只要靜靜的等待。
熱茶霧氣攀升,在落地玻璃窗上靜靜的上了一層迷濛,櫻愣愣的望著沾滿霧氣的玻璃窗,在周公還未報到的前一刻,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輕輕的寫下:
你愛我嗎?
然後彷若童話故事裡頭的睡美人般沉沉的睡著了,表情寫滿的是說不出的無奈。
櫻做了一場夢,在夢中她奔跑著、叫喊著,只希望前方的人回頭。黑色的髮絲,高大的身影,熟悉的一切,她奮力的喊著他的名字,只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自己,但是來來往往的人潮擁擠,阻礙她前進,然後她看著他的身影就這麼的消失在人群中,不甘心與難過的淚水劃過臉頰,熱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她不曾想過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追上他的,只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她心慌忙的不知所措,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蹲下身環抱自己的雙腳,這裡很冷,冷的讓她無法思考。來來往往的人潮漸漸消失,周圍漆黑什麼都沒有,彷彿是被孤立一般。
陡然,櫻掙開雙眼全身冒汗溼黏,看癡傻的望著天花板,看來…她真的睡著了,而且她的渴望都使自己快瘋狂了。
外頭的雨停了,由於傍晚跟陰天,原本將近七點才下山的太陽都提早回家了,陰暗的天空顯些寂寞。
起身移去身上的毯子,她想是佐助怕她著涼而替她蓋的。好吧,這點可承認他的愛是用行動表示的。客廳陰暗沒有點起任何一盞燈,茶几上還放著他離去之前所看的書,這種情況看起來又是突然有事而出任務?
90%的可能性,她枯竭的腦袋瓜想不出任何理由了。
她回頭望著自己放在落地窗旁的茶杯,因為時間而冷去失去原味,令她訝異的是冷去的茶杯旁卻多了個杯子,是他的茶杯,她想佐助應該才剛離開不久,熱熱的霧氣攀升著玻璃窗。櫻順著霧氣而讓玻璃窗迷濛的看著,自己寫上的字句後卻有驚人的發現。
久久的出神後,而讓櫻勾起了一抹微笑,幸福的微笑。
你愛我嗎?
愛,我愛你。
吶,她想佐助還真是個不坦率的人呢!
只在不留意時,一股力量環住了櫻的腰將她往後壓制,害的她差點大叫,只當倒入在一個溫暖、熟悉的懷裡時,她放下想尖叫的舉動,習慣的往她個人專用的肩膀親暱的靠向,她閉著雙眼竊取這股安全感。
「剛剛去哪了?」似乎過了幾分鐘,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才開口。
「暗部臨時有召集會議。」佐助回答,聲音平穩,靠在他的肩上她聽的出嗡嗡嗡的聲音,讓人很安心。
「這麼早就回來了?」通常不是忙的很晚嗎?她有些擔憂是否出事了。
大手輕輕的順著她的髮絲,像是從口中勉強吐出幾個字「嗯,逃出來的。」連做壞事都毫不掩飾。
少有的,佐助露出壞壞的笑容,讓櫻有些招架不住。
「對了,那還滿意嗎?」他示意前方落地玻璃窗上的回應,大手緊緊的環抱住她的腰,深怕失去般。
這也暗示著他只適合行動派的吧,對嗎?
「嗯……」櫻假裝認真的思考,皺著眉頭苦惱「…還可以啦!」
櫻微笑,鑽進佐助的懷抱,可惜背對著她的佐助可有些苦惱,看來……他可要多想些法子讓她高興才行。
噢噢!她越來越糟糕了,明明高興的不得了,卻刻意裝的不怎麼滿意。
她想自己可能跟佐助一樣不太坦率……
吶吶,偶爾任性一下可以吧?
–完
圖片來源:[MIZUTAMA] 写真屋+音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