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常說，女兒長得像買她給我的前女友，她說她每回看見女兒，都會想起我前女友的模樣，我笑笑，卻從沒在女兒身上看見過她的影子，對我而言，女兒是隻長相可愛，但個性獨立而彆扭的貓。
女兒是隻淡漠的貓，她從不反抗別人接近她、抱她，但她從不主動親近別人，除非那"別人"是個T。
那晚果子和朋友來我家，一張床上排排睡了三個人，女兒卻悄步走過我和另一個婆，走到床舖最裡面，去親果子的臉。
「拉拉是隻冷漠的貓。」姐姐這樣說。
但我知道她不是的，她其實很黏我，只是總保持著一段距離，但我想她也知道我疼兒子，我常在她圓圓的眼睛裏讀到一點寂寞，好像在抱怨著我老是偏心。她很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只是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漠然；出於對兒子的補償心態，前幾年我的確對兒子比較偏心，但某天突然在女兒臉上看見寂寞的表情，看她跟著我，卻帶著一段距離，突然好心疼，從那天開始，對於兩隻貓，我儘量平等。
其實我知道她看著我，我知道她愛我，但我們的關係就真的像母女，她有她的世界，雖然還是依賴著我。
兒子就不同了，即使他還留存著小貓時代野貓媽咪教他的野生習氣，但那幾年獨生子的生活，他真的以為他自己是個人。
每當他注視著我，我就能從他眼裡看見很深的眷戀。
「桑小咪看著妳，整個表情都變得好溫柔。」許多人都跟我說過這句話，我其實也知道他的眼睛只注視著我，不管多少人對他好，他都只愛著我一個。
果子看著桑小咪說：「他真的是一個人，而且，他愛妳，他真的愛妳。」
前幾天兒子生病，吐，因為我人在台北考試，所以請姐姐帶兒子去獸醫診所看病，兒子極端反抗，齜牙咧嘴，把姐姐和獸醫都很很教訓了一頓，讓獸醫完全沒辦法靠近他，只得給他打鎮靜劑，才能順利施打治療的藥物。
沒有我在身邊，他一定很驚慌，所以他盡全力反抗，讓獸醫也嚇到了，沒見過這麼凶狠的貓。
姐姐帶他回家之後，他整整恨了姐姐三天，姐姐打電話來跟我說：「桑小咪恨我耶！他完全不讓我靠近他，只要逮到機會就偷抓我的腳。」
結束了分別佔據一個禮拜前後的考試，回到家，知道他不舒服，還是跑出來迎接我，我抱抱他，疼惜地搓搓他的頭，晚上睡覺，他迫不及待跑進棉被裡，睡在我懷中。
帶他去看醫生的時候，他一直表現出溫順的樣子，即使打了一針很痛的針，醫生說，那一針的藥物本來就會比較痛，所以寵物的排斥表現會比較激烈，但是我抱著他的頭，看著他，輕輕安慰他，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讓醫生幫他打完第二針，然後乖乖的回家。
這幾年他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小時候因為我的無力阻止而被虐待，也經歷過很窮的時候，兩隻貓一個人同吃一個便當，咬過巧拼墊，開過刀，又生過幾次大病，每一次都讓我驚慌失措，但他彷彿知道我擔心，總是努力讓自己好起來，雖然對於吃藥這件事他永遠都採取不合作態度。
醫生開的顆粒狀藥丸，配罐罐吃到第二天，他就精明地學會把藥丸挑出來不吃，沒辦法，我只好強硬扳開他嘴巴，把藥丸塞進他喉嚨裡。
我知道他很不喜歡這樣，也反抗，但他的反抗不會太激烈，總讓我能順利把藥丸塞進他嘴裡，他雖然不喜歡，但從不會恨我。
因為他愛我，所以他容忍我做他不喜歡的動作，他討厭被摸下半身，討厭被戲弄，討厭吃藥，討厭被抓住，但因為我是我，所以他總是容忍，總是愛我。
即使時光飛逝，但在新埔捷運站和他邂逅的那天，記憶仍然鮮明，那時他嬌小的身軀昂首闊步地走在馬路上，多麼英氣勃勃，多麼勇敢，多麼可愛。
在新埔捷運站一號出口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選擇了我，就如同一場命中注定的相遇，命運決定了從那一天起，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轉眼間已經六年過去，他從蹦蹦跳跳的小男孩，變成叛逆的大男孩，然後渡過英姿勃發的青年期，直到現在，他的貓生已經過了一半，開始漸漸出現歐吉桑的感覺。他的眼神不再像小時那樣純真澄澈，多了幾分歲月累積的滄桑味道，他的舉止更加穩重，睡眠時間也漸漸變得更長，果子這次來看見他的時候，驚呼：「才多久沒見，他怎麼看起來變得這麼老？」才讓我驚覺，兒子的身體正在漸漸老化，體能也漸漸開始下滑，而我才猛然想起他已經不是當年那隻幼幼貓，蹦蹦跳跳跟前跟後，而我也應該開始準備面對，再過幾年，他也許就會離開我。
很多貓友笑我傻，才六歲，不該擔心得太多，「還有六年呢！」她們是這樣說的，但對我來說，是「只剩下六年」了。
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我，我該怎麼辦呢？一直以來我都是個軟弱的媽咪，每天回到家沒有他溫暖的迎接，看不見他總是跟在我身邊的黑白色影子，我該怎麼辦呢？每回想到這裡，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面對他和女兒，其實我出乎意料地脆弱，這些年來，在精神上，一直是他們支持著我，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沒有他，我該怎麼辦呢？誰在我哭泣時走過來喵喵叫著關心我？誰在我半夜不眠寫作時趴在電腦桌旁陪伴我？誰在有陌生人在家門口按電鈴時站在我前面對陌生人齜牙咧嘴試圖保護我？誰遞給我一個真誠的眼神，讓我看見裡面盛裝著滿溢的愛？誰在我跟別人講話不陪他玩時走過來吃醋？誰讓我再看見，愛這一字真實赤裸的樣貌，沒有伴隨著傷害，只有不斷傾瀉而出的愛？
也許眼淚流盡，都不足以平撫我失去他的傷悲，但我知道我會為了他堅強，就如同每次我哭泣時，他總會窩到我身邊，看著我喵喵叫，告訴我要堅強一樣。
寵物能給人的，真的只有無盡的愛，那愛，真的不是照顧他們一輩子就能報答得了的。
文章定位：
人氣(317) | 回應(2)|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