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劇共分七幕。
劇本大綱:
這是一個關於語言(說與聽)與孤獨之無可解除的劇碼。
一個穿著玻璃櫃的男人總是無法和人說話,即使是關心、養育他長大的父母,都難以理解、辨識玻璃櫃男的語言。有一天,一個落拓打扮的旅人到來,他教導玻璃櫃男如何跟人說話,旅人以一種華麗的、充滿文學術語的語言,彷彿玻璃櫃男的心靈導師,引著他朝破除玻璃櫃的道路行去,歷經了種種想要說話的特訓、實驗,從父母、友人到最後的戀人時,玻璃櫃男的語言火種熊熊燃起,他悲傷,絕望乃至於認真的憤怒起來,終於穿過了玻璃櫃,卸下了長久以來阻止他和外界溝通的事物。但他赫然發現了原來旅人就是那個玻璃櫃。而拆除掉它的玻璃櫃男,連最基本的可說話的物品也消失了。而其他所有的人,親密的、陌生的,人人都穿著玻璃櫃,他遂被拋擲到一個極度恐怖、荒蕪的無人之境。
於是,語言與孤獨都被終極化了。
人物:
玻璃櫃男(一般、平庸的裝扮)
戀人(中性)
旅人(落拓)
父親(嚴肅,筆挺的西裝)
母親(家庭主婦)
朋友兩名
路人數名
(在微光之中,貼牆處,有小白幕下降,投影,一個字、一個字敲擊出現:
「那麼,自己說的話,人家是已經聽不懂了。自己滿以為比以前說得更清楚,讓他們能聽得更清晰的,那大概是自己已是聽慣的緣故吧。但總而言之,現在大家都認為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變故,打算來救自己了。爽爽快快採取初步的處置,使他頗感欣慰。他感到自己又被拉回到人類的夥伴中去,………
──卡夫卡《蛻變》」
停頓。
粗體字、放大佔滿白幕:「他感到自己又被拉回到人類的夥伴中去」
燈啪的斷裂式的全暗。)
Ⅰ:
(小白幕收回舞台上方。)
(舞台上,有一孤立、長方體的玻璃櫃,尺寸約莫表演者的上半身,嘴部地方挖細孔,兩側亦需挖洞,俾使人物的兩手得以伸出。)
(清冷的白光聚在玻璃櫃。舞台則籠罩在黑暗之中。)
(男主人翁上。他將身體慢慢套進玻璃櫃。整個過程需緩慢進行。一肆著裝完畢,燈黯。)
(黑暗裡頭,響起各式言語,雜亂的編織著語言的繁複網路。)
(一束光射在玻璃櫃男。語音漸漸消去。)
(向觀眾席)玻璃櫃男:………(一段含糊難以辨識其意義的發言。)
(舞台慢慢全亮。)
玻璃櫃男(繼續說著不可理解的咕噥):………
(表演者在舞台四處繞走,一路說著模糊的言語。從急躁到變得遲緩,最後演化成絕望的表情,並慢慢走到邊角,慢慢靠著牆壁,蹲下。燈緩緩的熄滅。)
(道具上。工作人員將餐桌,三張椅子搬入。玻璃櫃男和父親分別在正面向觀眾席與觀眾右邊的位子入座。)
(燈亮。藍色的光籠罩舞台。)
(母親端著盤子上。必須是現炒的,熱氣蒸騰,食物的香氣繚繞場內。)
母親:吃飯了。
父親(繼續讀著報紙):好。
母親:去拿碗筷。
玻璃櫃男發出幾個模糊的音,離開椅子,又回來,在桌上擺好餐具。
(母親又上又下,再端出幾盤菜飯鍋,期間,父親持續讀報,玻璃櫃男則端坐在椅上。)
母親(語氣不善):爸爸。
父親(不耐煩的,收起報紙):好,好。
(母親添好飯,先遞給父親,再給玻璃櫃男。)
母親:開動。
(安靜無聲的用餐。咀嚼聲。)
父親(一邊夾菜,一邊扒飯):今天學校怎麼樣?
(無人應答。)
父親(視線只集中在餐桌上):今天用不著上課?
玻璃櫃男抬頭:………(有此符號即代表表演者需發出音節而無人可解。)
父親(點點頭):嗯嗯,很好。
玻璃櫃男:………
父親(一邊點頭,一邊吃著):好。非常好。繼續加油。
母親(慈愛而憂傷):對,孩子,你要好好讀書。
玻璃櫃男(放下碗筷):………
母親:我們以你為榮。
玻璃櫃男(氣憤地比手劃腳):………
(父親與母親對望。)
玻璃櫃男(絕望的):………
母親:孩子,怎麼了?飯菜不好吃?
父親:妳最近煮的菜確實愈來愈淡。
母親(轉頭瞪):淡?老了就該吃得清淡些。你上次住院沒住怕?你也不想想膽固醇有多高?高血壓呢?糖尿病呢?那些都在等著你。不想吃淡?那就吃藥。要吃多少,有多少。你要不要?
(父親噤聲,低頭扒飯。)
玻璃櫃男(跳起來):………
(父母再度面面相覷。)
玻璃櫃男(頹然坐下):………
父親:他是怎麼回事?懂不懂禮貌?
母親:功課壓力大吧…
父親:大到可以在餐桌前亂來?可以對父母發脾氣?
母親:孩子大了,有叛逆期。
父親:叛逆?叛什麼逆?哪來什麼叛逆的閒工夫,還不多用點功──
母親:像你啊。都七老八十了,也還搞叛逆。
父親:我可沒有。
母親:那你昨晚上哪去?
父親:我,我──
母親:什麼我我我,嘔學佛啦嘔。(做噁心狀。)
(憂傷的音樂響起。)
(父母繼續爭執。)
(期間,玻璃櫃男一直低頭,坐在原位。)
(燈慢慢黯下。最後集中照射玻璃櫃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