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回來的第二天,位在九樓的地理組頭頭─小蝦─打了通內線給我。
「妳現在很忙嗎?」
他問。
「還好,怎麼了?」
反正九八課綱延期,我們作教科書的也樂得清閒。
「那方便來一下九樓的茶水間嗎?我有事想跟妳說。」
「O.K,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上去。」
沒辦法,誰叫我的位置煞氣重?斜前方是「東廠錦衣衛」,右邊又是海狗大叔。
海狗大叔雖然看起來是海狗模樣,可他到底是中文組,不,或者該說是整個六樓編輯部的頭頭(因為他資深),所以坐在他旁邊不得不皮繃緊點,因為,他可以到處摸魚、搓湯圓,可不代表一般的「死老百姓」也可以啊~~。
上到樓去,小蝦就神神秘秘的靠了過來。
說到這個小蝦,他其實是我的高中同學,大學時他念的是師大地理係,而我則是中央中文系。
本以為高中畢業後就不會再有交集了,想不到竟會在這「詐欺公司」中重逢。
至於年紀輕輕的他何以會這麼快就榮升主管之職?可不是因為他有才華、有實力,而是在這流動率超大的公司裡,才進公司四年的他儼然已經成為地理組第一資深的大前輩啦!
「幹麻?神神秘秘的找我上來幹麻?又有什麼八掛?」
唉~~說來可悲,我與他「深厚」的友情,其實大部都靠這公司的「詭譎」八掛在維持著。
因為他比我早進來三年,對於公司的大小事當然比我清楚的多,再加上他本身也愛串門子,所以常能打聽到一些愚蠢得令人噴飯的消息。
他拉著我進了茶水間後才說:
「其實,我交女朋友了。」
「就為了這件事?」
我有點小不爽的斜睨他。
如果他真敢白目的點頭說「是!」的話,我想我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可能全都需要經過消音處理了。
「不過,她被公司開除了。」
他接著說。
「啥?你到底在說什麼?沒頭沒尾的。」
我實在搞不清楚。
「唉唷~~就是啊……」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在我出國的這十幾天當中,地理組進來了一位新人,她今年七月才從大學畢業,三米書局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照例,在她進來工作滿一個禮拜簽約後,老頭(也就是敝公司的柳董事長)召見了她。
談話過程中,為了確保他的員工身家清白,所以老頭很仔細的詢問了對方的家世以及求學歷程。
本來一切都沒問題的,但在問到了新人的高中學校時,老頭很明顯的變了臉,他甚至忘了他所面對的只是公司裡的新進員工,還以為對方是欠他錢的那方,語氣冰冷、臉色沉悶地對她說:
「妳的那間高中母校是間非常糟糕的學校!因為他們還欠我書款沒給!」
老頭嚴厲如指責般的語氣嚇了新人一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她除了沉默,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廢話!欠債的既不是她本人也不是她家人,要她怎麼對「一間學校」負責?)
之後,老頭便通知人事部門的要她們將那個才來不滿一個月,什麼錯都沒犯也什麼錯都來不及犯的新人以「不適用」為由開除。
反正又還沒滿三個月,不用付遣散費也不怕被告而鬧出新聞丟臉,老頭搞不好正在心裡暗暗得意自己的冰雪聰明與慶幸發現得早呢!
我想,在他那顆早已故障不知道幾百年的腦袋裡一定自以為是的推論出以下的邏輯:因為那間高中會欠我錢,所以從那間高中出來的學生也一定會跟那間高中一樣,就算不欠錢,也一定會偷雞摸狗,成為一個薪水小偷。
「所以你就叫她走了?就用這個原因?」
我問。
「不是我叫她走的啦!因為是老頭的直接命令,所以根本輪不到我插手,五樓的行政部門就直接打電話來要她走了。」
「那你沒有表示什麼嗎?」
「能表示什麼?五樓的行政部門都已經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
他一臉無奈的樣子。
也是啦!在這個自詡為皇宮大內的老公司裡,老頭的話就是聖旨,哪有我們這些死老白姓置喙的餘地。
「那你們又怎麼會在一起的?」
「因為她很難過,一直認為一定是自己的能力不夠,表現不好所以才慘遭開除。我為了安慰她,所以常打電話給她,想不到就這樣在一起了。」
他搔著臉低下頭說。
「喔,那還真是可喜可賀啊。可喜一樁蠢事反倒造就一對情侶,可賀那位幸運的女生因為有她『高中母校』的庇護所以才倖免於被這間詐欺公司所壓榨啊~~」
想來這不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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