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週末,輪到了我們B組值班。
根據老頭(也就是我們的老闆)以及老王(也就是老闆的秘書)的說法:為了預防稿件有個什麼緊急事件,所以每個星期六都要有編輯來值班。
不過,自從去年電價開始上漲後,「突如其來的萬一」比不上「節節高升」的電費,於是,我們改成了每兩個禮拜值一次班。
值班的那天如果有事,可以跟不用來值班的同事換班,但,絕對不可以請假!這是鐵則。
如果非要請不可,不但會被五樓的「行政部門」給盯上,同時還要扣三天的薪水(唉~~又是扣錢,看來這間書局真的是很欠錢喔?)。
周末下午的兩點,我才剛從午覺中睡醒,悠悠忽忽地,腦子還沒開始正常運作,既不想也無法處理精細事務(基本上也可以說是沒有精細的事務好讓我處理啦),於是只好翻著欲改版的書籍發呆。
『啊~~好無聊的下午啊,離下班還有三個多小時,可是我明明就沒事做啊,改版的事可以到九月底才送出去,不用急在一時,既然編輯是個責任制的工作,那幹麻不讓手上暫時空閑的我回家啊?還硬是要我來值班,討厭死了!!!』
懷著此種怨念的我,決定這整個下午都要給它閒晃過去。
反正老頭一直都認為「所謂員工,就是薪水小偷!」,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好意思負其所望,就如他所願,當個稱職的「小偷」吧!
於是我在東摸西摸一陣後,決定起來去茶水間跟廁所走走。
才剛走進廁所,就瞧見與我差不多同時期進公司的新人──小善──正低著頭、抱著肚子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小善?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聞言,小善抬起了頭。
看見她蒼白的臉色,我嚇了一跳。
「嗯,可能是中午吃壞肚子了,有點拉肚子,而且還會想吐。」
她皺著眉說。
「該不會是食物中毒了吧?」
我擔心的走近,扶著她。
「要不要跟柳大哥(也就是我們中文組的頭頭,海狗大叔)請假去看醫生?」
「嗯,我也有這個打算。」
從廁所回來後,我聽見小善跟坐在我附近的海狗大叔說:
「柳大哥,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請假。」
乍聽請假要求,海狗大叔露出了些許為難的表情。
「不舒服?是哪裡不舒服呢?這個時候要請假啊……」
小善向海狗大叔說明了狀況後,海狗大叔歪著頭想了一下後說:
「嗯……不然妳先回去座位上休息好了,我下樓去行政部門問問。」
於是,小善就著麼拖著病體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而海狗大叔則下樓「協商」去。
不一會兒,海狗大叔從樓下上來了。
他走到小善的位置對她說:
「小善啊,妳真的很不舒服嗎?這個……樓下的說……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請假。不然妳先忍著點好了,等真的不行了再說,好嗎?」
海狗大叔非常非常無奈的說。
聽到海狗大叔的話讓我很生氣。
不過就是個平常的值班日嘛,如果要請假頂多扣錢就算啦!
何況,我們的工作不過就是個小小編輯而已,又不是一分鐘幾十萬上下或身繫多少條人命的,為什麼要做到這麼硬?今天人家都已經非常不舒服了卻還要她硬撐,這樣也未免太不通情理了吧!
最好你們這些人一輩子都無病無痛的,否則我可是打從心底詛咒妳們不只會遇上跟小善一樣的痛苦,甚至還要比她痛苦上百倍、千倍!
沒辦法,小善只好硬撐著繼續看稿,而海狗大叔則趕忙從他的抽屜中拿出一些外用藥來,讓小善擦擦太陽穴,看看能不能好些。
到了下午約三點半的時候,編輯室的門口傳來了一陣驚呼:
「柳大哥!小善暈倒了!」
是白米,她的位置正巧就在門口附近(至於倒楣的我,則被調到了海狗大叔旁邊、吉娃娃的後方)。
聽到白米的叫聲,我們隨即起身查看。
當時雖不是平常上班時間,但值班的人也有一半。
年紀較長,同時也是這間辦公室裡的二師姐的阿美姐馬上為小善做起了穴道按摩,至於海狗大叔則立刻下去五樓行政部門,看看是否有車可以馬上送小善到醫院去。
沒想到,跟著上來查看情況的五樓行政人員卻說:
「嗯……現在是剛好批發部有空車啦,可是……現在是上班時間耶,而且要送她去還要回來,這樣要耗油錢……難道不能去坐捷運嗎?捷運站就在公司隔壁啊!很近的!」
行政小姐,很好心的指給我們看捷運站的位置。
「啊人都已經昏倒了是要怎麼坐捷運啊!」
海狗大叔的語氣聽起來有點生氣。
「那……不然叫救護車來好了!反正救護車是免費的不是嗎?」
行政小姐再次非常好心的提供了我們另一個好辦法。
「那妳公司有車就直接送過去不是比較快嗎?為什麼要這樣拖拖摸摸的?萬一再拖下去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一旁,阿美姐也發出了不平之鳴。
我跟白米,雖然互以眼神交換彼此的不滿,但礙於我們不過是言微人輕的死菜鳥,當然也就不好開口。
終於,被迫做出決定的行政小姐在礙於編輯的人多勢眾下,不得不派出批發部的小發財車一部,由阿美姐陪著,將小善送到了醫院。
下了班後,我跟白米一同去醫院看小善。
急診室裡,小善躺在病床上掛點滴,小善的母親則坐在一旁陪著她。
「怎麼樣?好多了嗎?」
我問。
「嗯,舒服多了,醫生說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出院了。」
「那醫生有說是怎麼了嗎?真的是食物中毒嗎?」
半路上,我將在廁所與小善的對話告訴了白米。
「對啊,因為吃到了不乾淨的食物。」
依舊虛弱的小善將沒打點滴的那隻手輕放在自己的額頭上說。
對話的同時,一名護士走過來看看小善的狀況,並調整一下小善的點滴。
護士一邊問小善覺得如何,一邊跟我們閒聊。
「妳們是她的朋友嗎?」
「對啊,是同事。」
「是喔?妳們在哪裡上班啊?」
「書局,我們是編輯。」
「喔~~那是不是需要常趕稿啊?我有個朋友也是編輯,常忙到連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今天她會昏倒被送來醫院一定也是因為稿務太忙了吧?雖然工作很重要,但身體健康可是更重要的喔!」
護士在調整好小善的點滴後,轉過頭微笑的對我們說,然後又回過頭去對小善說:「知道嗎?」
「不!她會因為昏倒而被送來醫院不是因為稿務太忙的關係,而是公司的鐵則──所謂值班就是死了都要去!」
看著溫柔護士圓圓的大眼睛,我跟白米有默契地,異口同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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