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結束一項伴奏的工作,其實是早在去年年底就開始,然後在前天結束,幫忙一位老師的學生擔任中提琴的伴奏,然後到柏克萊附近一家私立音樂學校幫忙彈比賽。真是緊張死了,前天幫同一個老師的音樂會彈伴奏,還是抖死了。每次都緊張的不得了,音樂會後打電話跟學姊聊天以舒緩我心中的壓力,學姊倒是笑開懷說:「真不知道該說你沒用還是敬業!」我也笑了,她分享她自己上次幫一個巴洛克小樂團拉琴,那個團大提琴才兩支,一支是她另一支是學校大提琴教授,壓力之大我也能想像,因為出錯的話大家一定認為是年輕人的錯,這個我實在是太了解了。
每次到上台前這樣的場合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想逃走,尤其是這次;音樂很難彈,有些地方練不好,翻譜也翻不好,上場前因為時間地點的關係也沒辦法暖身練習,而且無法預估彈的鋼琴的機能效果是如何,需要的專注力不到現場無法想像;開車到音樂會會場的時候其實車子裡暖的不得了,但是我居然小冒冷汗,手都是冰的,當天早上其實還有拉一點點肚子,可是這些莫名其妙的症狀在一彈完音樂會之後就消失了。
哎呀真是討厭。
去年年底去幫忙彈比賽,有一位伴奏老神在在。首先,他的年紀可以當肯德基爺爺,然後手大到讓我非常羨慕,他一個人大概包辦了當天五六個比賽伴奏,彈完一個節目就輕輕鬆鬆地走出來說,好啦,誰是下一個要比賽的人啊?然後走進去啪啪啪啪一下就彈完了,管你是孟德爾頌還是蓋希文的協奏曲。還有另外一個伴奏也是,中年人,四十幾歲有點小禿頭,他也是一個人彈五六個節目,也都不用去暖手,就好像直接沒問題就可以殺去彈了。
比起來,我還真是一個沒經驗的人,心是細,但是膽子太小,曲目累積不夠,彈琴前或是合奏前常常擔心這個錯那個錯,尤其是有新曲目的話恐懼感立刻增加十倍。其實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像久石讓說的,他每次接的工作必定都把自己逼到極限,我現在有點能體會這個感覺了,尤其是聽到當他彈給宮崎駿聽霍爾的移動城堡DEMO音樂,因為那時候還在評選階段,宮崎駿還沒答應要讓久石讓做這部卡通的主題曲,手抖到碰錯了幾個音,心裡大喊「阿死了」(我亂講的),我尤其感同身受,因為彈不好以後就沒有人要給你工作了,Freelancer以一種角度來看其實是一種很不自由的工作啊。
有時候我很羨慕說話大聲的人,這樣子說不定上台常常害怕的自己膽子會因此變大一點。我常常覺得,這些說話大聲批評別人有沒有彈好琴(自己不見得會彈這些曲目喔)的人我十分萬分地佩服,我自己聽別人彈琴常常覺得我身邊的人琴彈的很好,雖然心底有異議,但我還是會找出他們的優點。但說實在,可能還是喜歡低調一點的人,可是太低調可能走不出自己的框框,太高調的人可能又看不到自己的問題。
其實內心底都很尊敬上了年紀的達人;不論是哪一個行業,他們的手澤都會散發出不同的姿態。開二手書店的伯伯戴著眼鏡撫摸書的背脊;種田的老農夫泛黑的手掌;餐廳的老主廚流利的料理手勢;日本和式餐廳的老女侍優美的跪姿背影;還有那位老伴奏所擁有比我的大拇指還要粗的小拇指,我都很敬仰,因為,他們也是在年輕的時候在看不到未來的景象裡摸黑摸索慢慢地走出自己的道路。歷史的顏色在他們的背後並沒有吞噬他們,反之,他們把歷史襯的更為美麗。
前個星期美國航空失事,不曉得大家知不知道。飛機在紐約東岸起飛,起飛沒多久之後,一隻巨大的鵝飛捲進其中一邊的引擎,結果引擎故障失火,飛機一定要墜落,機長當時只有十秒鐘做決定。機體失速下降的時候,他努力地把機頭往上拉,轉到哈德遜河上空,整個飛機機體降落到河面時有如小石頭打水飄兒似的,在水面碰彈了幾回才在河面停下來;機體沒有沉沒,機上乘客全部生還。
如果,那位機長不小心偏了機體,那整台飛機一定墜毀地面失火爆炸。那是三十五年的飛行經驗,要說是運氣也算,但我還是要說,那樣的技巧,那樣的膽量,那樣的細心,他真的是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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