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三更半夜的我還在公司忙到昏天暗地,突然地跳出畫面,告訴我收到一封E-mail,一個陌生名字;好奇下我點了進去看。原來是一個聊天室的畫面,寄件人陌生,沒有署名,我還是好奇地繼續接著往下操作,忽然,空盪的空間裡,迴盪出一個年輕女生的聲音:「對不起,請問妳們還在徵人嗎?」
這個突然的聲音讓我整個人嚇到,也是這個女孩的聲響把我從網頁中拉回現實;猛一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位年約二十出頭、長直髮、大眼穿著水藍色襯衫、小喇叭牛仔褲的女生。我瞪大眼睛不懂得為什麼這個女生,在這時間出現在我辦公室。我的表現也許太駭人,沒作聲下,她看著我笑笑接著說,一點扭捏都沒有:「對不起,我看門沒關自己就進來了。打擾你了嗎?前兩天在報上看到妳們徵人,不曉得還缺人嗎?這麼晚才想來面試……很抱歉,因為我才剛下班。」
「沒關係!我們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妳有帶履歷嗎?」不知道為什麼,對個三更半夜出現在辦公室說要面試的人,我的回答竟然是沒關係,還問對方有沒有履歷。
「沒有!我是臨時起意回家順路過來的,我就住這附近。」她聳聳肩表示遺憾。
「喔!沒關係,妳沙發坐一下,我拿履歷表讓妳填好了。」我嘴角勉強牽動,擺出笑臉。
在我拿履歷表時,她挪動自信的雙腿發出短靴敲在地板特有的聲音往會客室而去並主動地替自己泡了咖啡。我一走進會客室她抬頭看著我微笑說:「對不起,剛剛聞到妳喝咖啡的香味,讓我情不自禁的自己泡了咖啡。」
我微笑地點點頭:「很少人這麼晚來面試,小姐不怕危險嗎?」
「不危險啊!妳人看起來不壞嘛。」
「今天妳是碰到我,我才不危險,如果是別人,剛好是壞人怎麼辦?這年頭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而且要上班族三更半夜面試的,多少有詐吧?」我將履歷表及筆遞給了她,她笑得更燦爛的接過去說:「話是沒錯,但是我也懂得保護自己的。」她從包包拿起一罐防狼噴液。看她慧黠的表情,我笑著說:「妳現在可是完全羊入虎口,如果今天我真有什麼歹念的話,這麼晚,辦公大樓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吧?」
「我知道這個危險性,但妳自己一個人這麼晚加班,不是同樣很危險嗎?事實上我也不確定妳們是不是真的徵人嗎?只是好奇這麼晚了什麼公司燈還亮著,誰知道看到妳獨自一人緊盯著電腦螢幕,覺得『肯定是妳』,所以和妳喝杯咖啡。」
對於一個讓自己摸不著頭緒的人,一開始覺得被打擾的感覺,幾句話下來卻也覺得高興,因為除上班談的公事外,有好一陣子沒有跟自己以外的人聊天了。
「真讓妳矇對了,我們公司真的在找人,不過光只是燈光加上我,就會吸引妳『肯定是我』而和我喝咖啡,這理由太牽強……」
「妳的表情在夜裡發出『寂寞』的光芒,在呼喊著—神啊!我需要朋友,所以我就出現了,我『肯定是妳』的朋友。不過事實上,今天是我bad lucky day!今天我丟了工作,所以如果妳能給我一份工作,我會很感激妳的,妳也就成為我的神囉!」
心裡好納悶,更驚訝心中的事竟被她猜中了幾許…也許太訝異了吧?我呆住了幾秒鐘,回神時只見她在我面前搖晃雙手,邊喊著哈囉!
我失態了吧我想……「嗯,那就要看看我有沒有機會,成為妳的神了!對了妳之前都做些什麼工作呢?」
「我就…廣告型錄、設計、陳列……」
有幾秒鐘或是幾分鐘我覺得今天神真是眷顧我,在我需要有人談話時出現這麼一個人,不見得是要談心中的事,能說說話就很好、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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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可能的,就算妳對我有好感,我是不可能喜歡女孩子的,因為我還是想嫁給男人,而妳並不是。
原本也想過妳是不是愛上我,但是想我們都是女生,應該是不可能的,我想妳只是因為同學情誼比較照顧我的……雖然曾經聽過妳的傳言,但是也沒有人可以真正證實,妳過去那段事情…現在看來是真的了,但是,我們是不可能的……
轟的一句話,讓我弄清楚,是的!我是女生愛上同是女生的她,她的那句話,曾經就此轟掉我的求生意志。
當我重整自己,我反問兩個女生之間的親密程度可以到什麼程度呢?還是真的是單純的同性間的欣羨、姊妹情深、普通情誼而已呢?真的像她說的「女生,是不可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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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比較擅長的呢?」
「立體陳列。我喜歡做一些有的沒有的,用些一般人想不到的東西做出一些假的情境,我想我還滿喜歡的。」她側著頭,轉著黑白分明的眼珠,一會皺著眉、一會笑地開懷說。
我點點頭說:「這樣啊!現我在滿需要陳列設計人員的,只是原本屬意男生,怕一些較粗重的東西男生比較能處理。」
「我也可以啊!而且我腦筋轉得很快喔!」
「聊聊自己好嗎?比如家裡、自己、日後的規劃等等。」
「我是台中人,家裡就我和哥哥兩個小孩,父母都是高中老師,所以我父母老覺得我我沒規矩、很野的!不過日子一久他們也只好放任我了,我爸爸比較能接受我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媽媽一直希望能過朝九晚五生活、好好上班,不要因工作弄得晨昏顛倒的,這一兩年則努力的要把我嫁出去,但是我才不要!哥哥也是老師,教國小,去年結婚的,他老婆也是老師,學校研習會認識的。我自己的話,今年二十三歲、獅子座、B型,對未來的期許是堅持我想走的路、實現我自己的夢想,然後找一個能真心陪伴我的人,安安定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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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個時候無法和她們同住下去的原因,是我不能忍受阿秀每天洋溢著幸福的臉,男人給她的卻是我不堪撞見的的喜悅;她不需我的關愛而投入另一個陌生男人懷中,徹底遠離我、讓我行穢自慚,我的努力全都是幻影,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小何說何必呢?早說過不行的,妳原本跟我們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何苦!
可是我不信!我相信人定勝天、真情可以感動人的,即便是要一個女生感動另外一個女生。
而是事實是,一個真摯的女生觸動不了另一個女生的心靈,這是我不肯面對的真實,尤其是阿秀在她證實我愛上她之後,開始躲著我的臉孔有著驚慌;對我的驚慌與依偎在那個男人的幸福感,說服我成為一個怪胎、反社會變態者。
但是,我不是變態只是社會上的少數人,就像台灣的原住民族群,是我們社會上的少數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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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全然陌生的女子,竟然在深夜十一點闖入我的空間,與我交談並且落落大方的介紹自己,突然遺忘像這樣深靜的夜,我慣常的習慣是舔舐自己的傷口,藉由忙碌的工作,讓療傷的動作緩慢到遺忘有這樣的令我傷痛的事實;然而現在我只對眼前的她越來越好奇,這樣飄逸、野性、神秘、大方的女子,到底是何方人物?
「找一個真心相伴的人嗎?怎樣的人算是符合妳的要求?」
「真情、癡情、專情、不做作、會懂得珍惜我的;不過我更希望對方可以愛的狂野一點、熱情一點、愛到死去活來!」
死去活來?我想到自己的過去,『絕裂的愛?!』我失聲的笑出來,她不解的看我,好認真的解釋。「不對嗎?現在玩愛情遊戲的人太多,對愛癡情的人卻太少,所以如果一個可以真心愛我並且痴情的人,本質應該是良善的;所以美好的特質就有可能出現在他身上,對我就不可能太差,我也才有愛情保證書,保證我和這個人的愛情天長地久。」
「妳這樣說也有可能,不過妳可能要失望…」我還是笑,這年頭還有人對愛奢求天長地久?
「我覺得妳滿符合我的啊!」她打斷我的話。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開懷大笑,近半年笑得最開懷的一次。
「小姐,我是女的耶!雖然我長的男性一點。」
她使勁點頭:「我知道啊!妳一出聲我就知道了,不過我還是覺得妳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況且什麼時代了,我不排斥女生,只要我喜歡那個人就是那個人,跟性別無關。我很詭譎吧!所以我媽媽就受不了我這樣,帶女生回家住一晚她就緊張的要死,胃都開始抽筋,可是我媽根本槁不清楚,跟我回家的都只是同學,愛人怎麼可能帶回家,多不方便。」
我想我又開始發呆了,怎麼突然讓我遇見這種人,不是在PUB、不是路邊,而是在我辦公室。
「妳覺得我也很怪異吧?這樣闖進妳辦公室又跟妳瞎扯我的愛情觀。」
「不要緊、沒關係。」我又開始不自在,說起一些不自覺的客套話。
「我看妳心情也不好喔,我也是,很不順利的一天…乾脆我們去PUB瘋一瘋。」
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太快速,還沒想清楚,我們兩個已經在PUB裡,市區的的T吧。這下我的驚訝更嚴重,她在T吧裡更加如魚得水,到處都是她認識的朋友,左一個阿文、又一個小美,好久不見混到那裡去了;而我卻像是隻淡水河魚被放到寬廣鹹海裡,百般不自在地想急忙逃回家去,以免因為水土不服受傷太重。
深層的原因,也許是這麼多的女同志是引發我不適應的主因。從來我只是認同自己愛女生的自己,總是生活在自己的生活圈,不會刻意也不認識任何一個同性戀者,但是現在面對一群陌生女生承認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我無能去面對,衝擊力太大!
我只覺得暈眩的想吐。
誰知晚上夢中全是她的笑臉,那個闖進我辦公室的陌生女子,尤其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的活靈活現。清晨我是嚇醒的,鬧鐘明白顯現7:01,夢中最後一個鏡頭是她逼近的臉,因為過近的距離而雙眼失去對焦功能,而過大的畫面與鬧鐘聲音讓我從夢中回到現實。
睜開雙眼,不能相信的聽見我浴室沖水的聲音;離開小何她們搬來這就是我一個人獨居,兩房25坪的房子就只有我啊?!瞪大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她—那個闖進我辦公室的陌生女子!穿著我那件又大又長的藍色水滴睡衣。
「妳醒來啦!睡妳這妳不習慣喔!整晚妳都在呻吟。」
「妳……妳怎麼在我房間?」
「妳帶我回來的啊?!正確的說應該是我開車帶妳回家,妳就留我住下來了。」說完早溜到我被單裡,我卻拉起整床棉被跳下床來更大聲的說:「整晚妳都跟我…跟我睡在這張床啊?」
「對啊!整晚、這張床、我和妳、一起睡。很冷耶!妳不要把棉被都拿走啊?!」她先是滿不在乎,張著大眼睛,對我一句句的說,最後蜷著身喊冷。
「對不起,我…我只是…」我將棉被給她,穿起床頭的外套。
「只是…只是很疑惑,對吧!」她像發現新大陸帶著笑意地說。
「嗯!」我有些尷尬含混地應了聲。
「也沒什麼疑惑的啊!我們去了T吧後,妳後來喝了些我朋友請的酒,結果,沒想到兩三杯妳就醉了,只好送妳回來。可是我也不知道妳住那裡,折騰好久才能送妳回來。回來後妳稍微清醒了吧?就留我住下來,說我一個人太晚太危險可是說完妳又睡著了,把妳弄上床然後自己整理、整理,跟妳擠同張床睡囉!而且妳隔壁的房間根本沒有棉被啊!沒有任何妳想像中意外的事,沒事、沒事!」
「喔!」真的是這樣嗎?我一點印象都沒有,酒量不好,不過以前也醉過,並沒這次這麼離譜啊…。
「想不起來?」她索性坐起來,顯現一種奇妙的笑容直盯著我看。
「嗯!」我無奈地放棄回想昨晚的事情,而且確實腦袋很痛,悶悶的痛。
「事實就是這樣啊,不用想了,我沒對妳做什麼,妳也沒對我做什麼,一切平安無事。還…是妳希望妳我們發生什麼事情嗎?」
我直呼沒有沒有地猛搖頭卻惹得她開心的笑,接著我看著她也傻笑起來。
「我想先洗個澡,身上還有些酒味,等會就去上班…妳…」
「那我可以繼續在這睡嗎?我好睏,妳整晚都在呻吟我都沒法睡。」
「對不起吵了妳一整晚,妳可以繼續在這睡,睡醒了再和我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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