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對王妻爭奪的想像。劉信義繪。水墨。
第十女蘿
女蘿走進吞食堂。眼前有芳菲、幽蘭、玉裂和嫣紅、如菊等諸位姊姊在。女蘿一一和她們打了招呼。芳菲姊姊一如既往給了女蘿平靜、祥和的一笑。其他幾位麼則略略讓她緊張。她感覺得空氣中飄散著隱微的危險訊號。就是素來心軟平和的芳菲姊姊吧笑起來也多了一、兩層陰影圍繞。女蘿很快就掌握到室內隱隱微微的對立。原因嘛,應該很清楚。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畢竟王說了要選妻──
這對向來處於競爭關係的女色們來說,當然會加重彼此間的敵意。哎,女蘿在內心深處不由嘆息。為了王妻的名位、實權,髮門會紛亂到什麼樣的地步呢?她實在不敢多想。
女蘿雖不動聲色地走向姊妹們,卻覺得自己猶若正在步向一恐怖的深淵。有個黑暗中的牽引力在作用著。她心中是躑躅不前的。她多麼想要掉頭離開啊。可女蘿不得不走進去,像即將逕自栽落深淵一樣。
她們都是女蘿摯愛的姊姊啊。女蘿無有可能棄之不顧。她們都獨特得不得了,都有極為非凡的部分,容顏或者武藝皆然。她相信姊妹們彼此之間也都明白,十二女色絕無疑問的是眼下東土最出類拔萃甚或可能是空前絕後的女子。可惜的是,她們被困在同一個籠子裡太久了,被勝負欲所宰制,被王的寵幸、王妻的名目紮實地綁死了──但其實,誰贏誰輸一直都是江湖法則。但女色們需要被這樣的舊觀念束縛住嗎?那是東土男性的思維啊,不是嗎?她們何必走在老路子上呢?
髮門的建立起源自無邊者想要守護東土女子生命並促使提升地位的溫柔美意,王也一心復興無邊者的最初志業,他尊稱首代門主為大女子、在髮門地盤核心另立風格獨具的建物群無邊宮,不都是對無邊者的頂禮與致敬嗎?
女蘿語氣維持淡靜,她說,「姊姊們這樣早來用膳啊,」一邊說話的同時,女蘿一邊還續想著王何以要在這時宣佈選妻呢?她不懂,好不容易紛亂零散的東土要聚合成一體了,這時節不是更需要無私的團結?緣何王際此關鍵時刻要做此決議呢?如果王真是要堅持修復無邊者的路線,他不是應該要採行更溫和的指派下一任髮門門主的別種作為?
當然了,如果現實點來看,的確王已經到了也必須看看身後事的年紀。但他仍舊龍精虎猛,實瞅不出有半點老態疲弱,對生活仍舊保持巨大的信念與猛烈的好奇,就是床上的事,王亦仍有著各式教人直撲歡狂絕頂的肉慾情迷花樣。
一心出世的女蘿少不得也要陪寢,對王的身體能耐、狀態相當清楚。十二女色的成立,人盡皆知,是為了王的床上大業故。女蘿不解的是,王此時的肉身仍可說是強悍的,真有必要考慮接班的問題?王的意欲,她難以猜透。
而王的目光委實獨到,女色們一個個都是練武的好材料,以致於髮門無邊宮在東土的稱霸,實際上是十二女色打下來的天下,王反倒僅僅是一扮演至高無上的精神領袖,偶爾當然也要在決定性的關鍵點上出手──
譬如那場和大帝雲失城的傳說對役吧,王便展現出豐盛神秘至無可言說的天地髮無邊刀法,將在東土與王齊名的不世人物立斃當下。此後呢,王在東土便再無敵手。雲大帝是王唯一的勁敵,沒有了他,王自然放心讓女色們收拾殘局。十二女色的戰績亦十分出色,未曾令王失望。就說女蘿吧,不願任意殺戮如她,亦以特殊的懷柔手腕和王刀第十套荔帶幽行收服整編了不少地方。
王妻是女色其中的哪一個,女蘿都沒有意見,只望王能夠妥善處理與指認。
心事盤轉之際,女蘿發現第四女色正朝她招手,「第十妹妹,」女蘿暗中感慨地瞧著眼前五個姊姊坐在一塊的風景,這樣的畫面還能持續多久呢,再加上第四妹妹的夢預告,女蘿更覺哀愁無力,而如菊姊姊正問著,「有沒有看見第四妹妹呢,」女蘿搖搖頭,她的心坎充滿墜落,好像會一直一直掉下去。沒有盡頭啊。深淵在她的下方真實的呼吸耳語著。女蘿心中的悲傷那樣無與倫比──
因為悲傷的緣故,此時此刻也就更多了一份淚光閃閃的珍惜。
錦心的夢話從來不假。打成為十二女色以來到現在,女蘿都住在錦心的隔壁房間。錦心有惜字如金的癖性,女蘿很清楚,或許是因為錦心目睹了太多將來的碎片吧,第四妹妹的眼睛總是憂鬱的,非常深的憂鬱,猶似一座廣大湖泊,人煙絕罕,獨有錦心一個人靜靜在水面上仰天漂著。那場景異常的荒涼虛無,女蘿可以理解錦心無止境的孤寂,再沒有比可以預見未來還可怕的了。
女蘿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有此能力會變成什麼樣子?而王清楚這件事嗎?他是否曉得錦心妹妹的夢境預言本事?女蘿不能確定。王的無所不能無有不知經常超過女色們的認知。
他如神一般,站在絕對高度,總是能給予人們更多的驚奇與震撼。
女蘿想著,也聆聽著姊姊的話語,「她還沒起床啊,」第二姊姊偏頭疑惑的說,淡雅的臉龐浮起一種莫名深意。女蘿在年紀只大她幾個月的如菊身邊落坐,她這麼回應,「約莫是這些日子外出征戰太折騰了吧。」第二如菊點點頭。
而女蘿持續尋思著,有在女色們之間居中調和的芳菲姊姊以及實際引導者的紅顏姊在,十二女色壓根不會有什麼岔子。就是爭寵吧,也不至於白熱化。大家可以相安無事。本來是如此。但王妻的宣布卻吹皺了一池春水。
王啊王,他究竟是在盤算什麼,而做出這樣有可能毀滅一切的決定呢?
第三如花
關上房門後,如花瞥見第四錦心站在第四小橋上,背影有著異樣的什麼。
灰暗的濃妝豔抹吧。如花心裡就浮現這樣的形容語句。說起來,如花一直搞不大懂錦心,第四幾乎是不說話的,總是沉默,然包圍在錦心身邊的氣息啊,如花老覺得是顫慄的,帶著高度緊張感。為什麼會這樣呢?
如花至今尚未弄明白過。如花遙遙望著第四錦心。究竟錦心有什麼東西讓自己那樣在意呢?說到美貌,錦心確實也有特色,細長的鳳眼,淨白的臉蛋,挺直的鼻樑,纖細的體態,無庸懷疑都是一等一的美──
十二女色每一個都擁有近乎完美的身形,而有關完美啊,仍分得出高下等級。一般來說,第四錦心的美頗有征服性,遺憾的是在新髮門裡,在美女如雲的此地,要說到絕對無瑕的美,第四錦心還排不進前面幾位。
在如花的眼中,唯獨紅顏姊姊、第五女色跟第六女色才足堪和她相提並論。她們是無邊宮的四大絕色。王的麾下原祇有編制十二女色、九牛二虎,可四大絕色的排列近來甚囂塵上,竟成髮門的固定說法。如花乃對自己的美非常確信。
至於說到武藝,大夥也都很清楚,十二、十一兩位姊姊才是真正的卓越超絕高手,連王都說她們給了天地髮無邊刀法另外的奇異進展,她們的兩套王刀都有本事在天地髮無邊刀法以外另領風騷──
如花不知道這評價是否誇大其詞,但如花曉得若是她的王刀第三套美眷無縫跟百劫一瞬、金焦焚空敵對,落得慘敗的人必是她,絕不可能有例外。看過紅顏、玉裂姊姊用刀的神異狀態之後,如花加倍的每日苦練。她並非意圖超越她們。而是想盡可能維持到最好的身心境界,免得與十二紅顏、十一玉裂的武藝能力差距過大。她是有野心的。她可不願意幾個回合就落敗,教人笑話。而錦心武藝並不名列前茅,她至多比如花好上些許罷了。
所以呢,論美色講刀法第四都不是髮門最特出的。那麼,如花到底忌憚第四錦心什麼?就是人緣啊親和力什麼的,也還有女蘿姊和芳菲姊排在前頭啊。如花愈想就愈是覺得古怪。可偏偏直覺又告訴她,第四錦心斷斷不容忽視。
不過呢,這不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如花按捺心中對第四女色的不安感。當前最急迫的仍是王妻誰屬。如花自知贏面甚大。她的容貌,她細膩白晰的肌膚,她眼波的流轉,她自然而然的像是有無數多嬌豔的花開在手指上的一些手勢,都在在讓如花擁有美得驚天動地之譽,令人瘋魔啊,也不知有多少非髮門人士闖入無邊宮,不為別的,就只為了再目睹她一眼。
可是如花有個天大秘密,或者說隱憂吧。雖王都已知曉她的狀況了,但其他人猶未知也。當她聽到王要選妻,心裡既是高興卻又害怕。高興的原因不言可喻,如花相信憑藉她的絕色已有足夠的理由攀上此高位。害怕的緣由啊,就在於如花的身體多了一點什麼──在女人該有的花蕾盛放一樣的乳房以外,她還多了一點,多了一點接近男人的東西。
王早就看過,在他把她列入十二女色前,就已經品嚐過她的豐美女色。但王似乎一定都不在意那多出來的東西,反倒十足興致盎然地玩了些如花實在羞於想及、更不用說對誰提到的荒誕骯髒行為……
如花那多出來的隱密器具,在平時或許有助於提高她和王淫樂狹邪的親密,但現下可是要選王妻啊,情況截然不同。王妻的另一個使命想來是得生下王的兒子去繼承髮門無邊宮,這是必然的前提吧。
而如花私下瞭解過,她陰陽合蓄的身子是沒有可能生育的。所以,她其實也是少了什麼的女人。她不是完整的。如花所擁有的私密器官是男性質地。她缺少女子細密神祕的肉縫。她和王的交合也都是從臀後發生。
這自然是足以讓如花輸掉王妻之位的重大因由。如花總小心翼翼從來不敢讓人知曉這事,除了擅長醫術的一方姊。如花只能相信將自己的天命奉獻給治癒他人、口風嚴密的第七女色。如花對一方姊姊開放自己最幽微的心事與生理狀態。如花的美是殘敗的。她不止是不完整的,她其實是壞掉的吧。而她全心全意地指望第七姊姊為自己想辦法。如花想要成為王妻,就必須先是一個完整的女人。除此,別無他法。
在如花破天荒聲嘶力竭地哀切懇求第七姊姊設法讓自己有懷孕的可能性時,一方卻只能搖頭,一搖再搖,用愛莫能助的眼神覷看如花。一方姊姊什麼都沒說,眼底都是碎片。如花又怎麼會不懂她的無能為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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