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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愛的鼓勵 6訂閱站台

 

　　在我閱讀《龍戰在野》卷13之際，《邊荒傳說》新編完整版這邊也正如火如荼地出版到卷06，眾所皆知的這部以燕飛、拓跋珪、劉裕、謝玄、謝安等人為主人翁、環繞著魏晉南北朝大亂世時代、開卷即是幾乎與赤壁之戰同樣著名教人血脈賁張的淝水之戰上演的小說，先前已有黃易出版社、時報出版兩間公司分別發行過，這一次蓋亞的重新出版不僅僅是在書封風格上以及文宣定位彰顯黃易電影畫面的文字風格，巧妙帶出獨特的武俠視覺感，另外在內容更復原了黃易早前節奏迅捷的斷句分段形式──蓋亞方面蠻能掌握黃易書寫的特性，確實讀起來比上一個版本拼段湊塊的內文編排輕靈快馬許多，我相信如許變動最為重要的原因恐怕還是蓋亞對市場閱讀需求與慣性的考量，好讓年輕世代能夠妥善地適應龐大歷史背景，但又不會宛如被強迫回到歷史課本填鴨著那些枯燥乏味的資料，這無疑是頂好且成功的行銷戰略。

　　這裡就先不說黃易如何展演謝安、謝玄的治國、戰場謀略而取得淝水大戰不可思議的勝利（惟此處卻潛藏蟄伏著謝家士族與東晉的衰亡因子，從長遠來看，這樣真的算勝利嗎？），我們還是回到龍鷹的舉世傳說吧──

　　卷13最讓我感興趣不是別的，就是戰略的應用，主要有兩處：其一是龍鷹面對都鳳、青玉的情色陷阱，不能避閃，於是連消帶打連拐帶騙以對香氣的獨門感應將縛神香（古代超強迷姦藥？不知道有沒有比《鹿鼎記》裡的我愛一條柴更厲害？）拿走；其二是馬球賽事龍鷹在前三局不下場的算計與決策，於是各方面擺明就是要做一支奇兵的他就能夠佔便宜，如此漂亮的變異轉折，恰有一種山不過來，就只好往山走去的意思，顯而易見是一種跳脫思考模式──局既然破不了，那就不破局了，直接換一個局或者玩別的規矩，如同《幽遊白書》裡浦飯幽助在其父雷禪死後對魔界三大勢力提出的建議：所有組織都歸零到個人，看誰的本事高，誰就當魔界的王，也不用成天三方人馬打得死去活來那般辛苦艱難。

　　這些照理來說都屬於戰術的範疇，講究的是臨場的靈活應變，是點上的浸淫與突破，但黃易一直強調龍鷹是唯一一個有天下全局視野的人，因此這些戰術反倒具備更高的俯瞰意義，是網絡式的覺察，也就進入了戰略的層次，是整體性的安排布置，故而龍鷹才能夠理解一手炮製如此局面台勒虛雲的內在心理活動，明白他的胸懷與其戰略的恐怖。至於龍鷹得打一場必須輸但又不能敗得太難看太窩囊的馬球之戰，正是黃易對整個【盛唐三部曲】（或他心目中的盛唐）的觀照以及龍鷹全面性戰略的高明表演。

　　活在各種成功神話肆虐的當代，我認為黃易這裡透露出一個微妙而精彩的人生省思，其對勝敗的超越感透視，令我聯想到近來改編成電影、宮部美幸超巨篇三部曲豪豪華華六大本的、將湊佳苗《告白》出版以來點燃的校園霸凌與審判議題推展到前所未有高度與強度的《所羅門的偽證》，在國中校園法庭裡擔任檢察官的藤野涼子便意識到：「……為了把這一切全部都攤在陽光下，我們檢方刻意去抽了這支壞籤。這是一場一開始就知道會失敗的仗啊……／然後說到我個人，我深刻感到自己有和所有老師一樣，一直坐視不見的責任，所以我決定要相信三宅樹理的謊言。我決定盡全力站在她那邊，支持她一次。／我們是為了藉由打敗仗來得到真相而這麼做的。」

　　失敗是必要的，檢方的失敗（無法證明大出俊次殺了柏木卓也，甚至涼子原來就曉得三宅的證詞是偽造的，是對霸凌她的大出的私人性復仇）反倒能夠指出一個更明亮的真相與未來。換言之，偽證或者說謊都可以是通向真實的途徑，而一個點的失敗也許是一個面的成功最需要的環節。這並非是對失敗者的純粹安慰，相反的，它極可能是我們在如此標榜追求迷信成功的時代裡，需要真真切切意識領會的生命理路。

　　在小說裡，宮部美幸不斷推翻到底是誰殺了柏木卓也（三大部《所羅門的偽證》就是基於此一命題延展開來的）的結論，從他是自殺的，他是被殺的，到他是被遺棄的而不得不自殺，最後變化成他是殺人者，乃至於最後是「這起事件，是柏木卓也同學所犯下的柏木卓也同學殺害事件。我們判斷，柏木卓也同學是出於未必故意的殺意，殺害了柏木卓也同學。」讀來確然詭辯至極，但這就是宮部的溫柔戰略，她想要揭露人對人的認識的種種盲點，以及那些固著的過於理所當然的認定與看法，企圖逼近一些當前更根本的生命事實，讓所有閱讀者都好好地安靜下來，想一想自身、他人以及世界的狀態。

　　而沿著黃易、宮部美幸的小說思路深入探索下去的問題則是無可計數的龐大困惑呀，譬如，夢想如果不成功，它還算不算是夢想呢？熱情投入的事物，始終是失敗的，它還值不值得繼續？真實如果是殘酷異常的情況，是誰都要慘烈受傷的，我們究竟該不該直接凝視與面對？我們所堅持的到底是夢想與熱情的本身，還是其實是附加價值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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