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雲>>2之
《俠·魔·戀》
沈默
【前語】。第五個系統的誕生???
【壹】。俠
【貳】。幽音
【參】。癡人心
【肆】。驚天之亂
【伍】。風雪裡的歌
【陸】。夜空下的夢
【柒】。縱橫之狂
【捌】。怨愁結
【玖】。離恨
【拾】。邪
【跋記】。華麗之逝、戀戀之舞、星霜之渡
【自註】:
個人創作之餘,因覺現可使用的符號,具備太多的涵括性,與及太大的模糊性,故而大膽誕出以下的用法。還請諸位讀者於這方面若不能細細品味,便自行跳將過去(即視若無睹也)。畢竟,再怎麼樣,都只是作者本身一些意欲的展現方式罷了。
「xxx」→對話格式、地名標示、特異名詞。
【xxx】→組織、派門
[xxx]→封號
[xxx](加黑)→武功招式
──→語句、思緒中斷時用法。
…→語氣詞(如噢、呀、啊、哩、咧等等)的延續感。
……→某些字詞的重複。
………→省略用法,拋給讀者的想像空間,即而今對話裡會出現的「你這人真點點點」
「… … …」→言語者沉默之際的另一種表現法
→沈默武俠天涯裡,某種大的無以細說之的系統稱。
<>→系列、排行榜單之類的符號用法。
《xxx》→書名用法。
·→加強語氣用。
→若有對話在其中,即表示「傳音」的內容。
字詞加黑→行文之間的強調用法,亦以之表現武器
Ps.在此需得感謝魔豆願意尊重作者本身的意願(想起過去的出版社,不堪也!)
89/7/3、15
【前語】。第五個系統的誕生???
寫武俠小說至今,也有不少的歲月。勉強從開始構思<<孤獨>>系列算起,到這時應該是整整十年,似乎亦是染盡風霜的一段坦坦路程。動手寫《孤獨人》第一部,距今已有七年。而真正底定自己的書寫風格,則在87年的那個暑假,一連完成<<天涯三部曲>>第一部《天涯孤客》、《鐵雲》、歷五繕修而成的《孤獨人》第一部。那是多麼熾耀而光鮮的日子。簡直是燦·爛·的·註·記。讓人絕對式的心動不已。記憶在咆嘯。………
那末,如果由筆者本身試著來看看自己的作品──或者我會分成四個系統罷…第一系統,不消說,自是情節、人物、節奏等等元素,都維續於某種豐富而快速的波調,且保留相當個人情思的《孤獨人》第一部。第二系統,則是同時書寫著《孤獨人》第二部【風火篇】,而意欲跳脫<<孤獨>>系列,以致於顯得有些扭曲和不自然的《天涯孤客》。第三個系統,即為展現某種純熟度的<<天涯>>第二部《天涯飄泊》(出版社擅自易名為《天涯漂泊》。呃、呃,其實當然沒太多差異。祇是畢竟身為文字癖的我,總難免對某些詞有著相當的偏好與傾向)之後的作品,包括第三部上下卷《絕跡天涯》、《天涯海角》,以及<<天涯前傳>>之壹《戀戀天涯》、之貳《行刀天涯》(在<<前傳>>部份,已試圖「詩化」)等。再來,就是完全顛覆、完全蛻生、完全破變的<<天涯後傳>>四大卷了。
這四個系統,就像四條路徑似的,歷歷鮮明於我的筆下、心底。烙印般的──令人愉悅而歡欣的接受著某種命定。曾經一度,筆者這麼想著,已經把現代詩甚或個人思域打散,融入小說行文之中的我,似乎已達到自己創作意欲的最顛峰,抑或唯一高度之類的。然而,命運之輪,終究再度運轉。《鐵雲》復甦成<<鐵雲>>系列的同時,我又開始想往第五個系統邁進。渴求的慾一般。我無法阻止自己。………
真的能夠成功嗎?──不禁的,筆者這麼問著自己。可以嗎?可以吧?………但是,不管如何,腳步既然已經跨出,就沒有必要再停下了。界限在褪離著。作者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再突破。………我的生·命·之·核,正等著我。………
以是,或者這本《俠·魔·戀》,正是另外一種系統的開始。我企圖完全屏除心理分析手法,將人物內心活動解消,並且以某種「近似」於客觀的純粹的狀態(當然囉,客觀的純粹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來書寫此書。那麼,能成功嗎?………
天曉得!!!
89/5/30
89/5/31、89/6/15、89/7/4
【壹】。俠
月光從窗櫺篩下,孤零零的,彷彿異鄉遊子──一葉血楓飄落岸上一般──一種純靜式的光輝,席捲室內。這是一間書房。淡淡淨淨。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必要的生活品物,諸如桌椅、架子之類的。用空曠來形容蔓延於書房被的空氣,坦白說,相當的適宜。先天性的適宜。冷凜凜的。滄桑沉澱在這樣的空間底。青春走不入。唯獨寂寞亙久的充斥著。孤獨的化身。
一個背影,寥寥然地枯坐椅上。彷彿溪邊獨自垂釣的老翁。歲月在撲殺。風也被某種力量薰染得戚澀非常。宛若殘月。霜白。一個人。夜色淒迷。窗外一樹孤枝,哀哀而佇;滄桑在其間。
宇凌心。在書房。沉思中。
在光影肢體的膠合錯體下,他的面目,恍然然,十分模糊。不具象的風景一般。隨時都準備從眼界底,流逝殆盡。無止盡的,由視線抽離開來。然而,那一對眸,卻異乎鮮明的清澄著。煙雨浩緲中的一縷光火。燦明的龐然愁傷。
宇凌心右手食指輕輕撫擦鼻樑。拇指微微觸撐於臉頰。中、無名指生根般的釘在嘴際。小指懸空。雙眉蹙起,糾結一如湖傍的石岩。驕傲而孤單。像是飽覽人間風霜的智者。
「一心,你──終於還是重出江湖了。終於啊…為何要再踏進你所鄙視的醜陋江湖──為什麼──是因為我嗎?一心啊一心………」宇凌心看著那白霜般的月光,臉上的悲色,愈發凝厚;猶如女人的妝粉。慘白與淒紅的組構。
他淒淒愁愁的低語著。
雪女在風雪間的低嚎。森冷的憂重。話語被吸入一股流蕩於幽闇之間的深河。瞬忽即沒。空氣棉花一樣的,將語聲彈散,彷彿一開始就沒有發生。密·室的完全結構體。宇凌心深陷其中。
心的密·室。戀的密·室。自我的密·室。
他的眉間推擠出更多的迷霧。
一如層層疊疊的海滔──線條繁複──沒有止盡的失速。
「我究竟該怎麼做?………到,底──我該怎麼做?………」
間斷的自語,不住的往外擴散。一絲一縷的,解體。融入夜之萬花千叢──
惡是否會因此發酵?!
∞
就如同[俠]之為[俠],這個江湖,亦祇有一個[夫人]!
[俠]的夫人,才是[夫人]。某種制約一樣,武林中,無人敢取易[俠]之封號。而[夫人]自此亦成為宇凌心妻子──本名朱天伶而今易為宇天伶──的專有屬號。除她宇天伶之外,天下再無其他的[夫人]。即便是<<俠帖>>裡的「織」蘭夫人,亦只是蘭夫人,而非[夫人]。普天之下,除卻[俠]之妻,再無人可以是[夫人],再無人擔當得起這個尊銜。如斯的狀況,一方面當然是由於[俠]慈懷大恩遍滿天下的緣故;另一方面,則是由於她本身的確具備有被供稱為[夫人]的心胸與資格。
宇天伶出身於【朱大家族】,是如今【朱大家族】族長朱殿疼惜異常的掌上千金。【朱大家族】可謂富甲天下,當世第一,擁有最多錢舖、商號、樓棧、船隊、鹽行………的武林第一家族。提到掌握江湖金錢命脈的【朱大家族】,誰都得必恭必敬。甭提朱殿族長了,單單是族中幾位大佬級人物,祇要放出些許風聲,就能夠造成江湖大震動,產生連鎖反應,甚而導致各大門派勢力的重新洗盤與及整合。因此,有這麼一說──「足以左右天下大勢的地下王朝」──-用以形容【朱大家族】,確實再好不過。
雖則,【朱大家族】實際上並沒有成立任何門派,但卻與白道的各大門派,有著千絲萬縷、緊密聯繫、難以斷離的關係。甚至,有相當數量的門派,在其後都接受著【朱大家族】的支持和控制。以「錢即權」、「憑藉黃金之潮的力量,征雄武林」等理念,於江湖獨樹一幟的【朱大家族】,可說是武林白道的霸尊。是以,【朱大家族】於白道的重要性,與黑道第一幫【涉寒幫】,分庭亢禮、不相上下。兩者一明、一暗,宛若雙頭蛇,彼此不停的於各方面拉鋸著。是以,也有不少人私下揣測,[鐵·雲]之所以能夠那麼迅速的登上<<俠帖>>的原因,或者與鐵毅打擊【涉寒幫】致使其於黑道獨霸的聲勢,短時間裡下滑許多,有著相當程度的干係。
總之,宇天伶就是這麼樣一個有著龐大勢力家族的成員。然而,她並沒有一般豪族世家的千金脾氣。反倒以慈悲心聞名。常常發起救濟貧苦民眾的行動,於武林中有著相當的活躍。在宇天伶嫁與宇凌心之前,相當多人皆以「菩薩」,來稱呼宇天伶。還有值得一提的是,宇天伶亦是江湖美人榜上,赫然有名的絕代佳人。由斯可見得,宇天伶不論在私或者在公,都有著一定的特殊性與標誌性──從比較利益而殘酷的面向來思慮的話,就是宇天伶對【朱大家族】來說,是一個可資利用的塊·寶。亦因此,宇天伶的婚姻大事,也就普遍受到江湖人的關矚。
當宇凌心和宇天伶欲要成親的事底定之時,武林人莫不樂見其成。那是一樁看似簡直沒有道理不幸福的美滿結合。同時,理所當然的,[俠]與宇天伶的婚結,更在相當程度上,提昇且改易【朱大家族】難以避免的為富不仁的形象。
可謂是皆大歡喜──關於宇凌心和宇天伶的姻親之事!
然則,究竟是否真的一如表面上所見?
──天曉得!
總而言之,宇天伶了[夫人]。
無可疑怠、亦是獨一無二的[夫人]。
∞
優雅而閒然、十分熟悉的腳步聲,在房門外,輕輕漾揚。
不久後,便響起敲門聲:「叩、叩!」
宇凌心眉頭那緊密糾結,恍若瘤塊的肉團,一下子褪盡。紋路在謊言之內。
他抽開右手,姆、中指相扣,運勁一彈,一股凝勁,油然飛出,震開房門。
「娘子,請進!」他說。
門外。
款款然的,一個身影,遊了進來。
好一個絕世容姿的美人!
一頭柔順烏黑長髮,挽起於頂,紮了髻;彷彿空谷底的一株奇花異卉,幽然地仰望著天際。靈山飛雨盈盈流盪的秀龐,細緻得像一股股交織的溫潤的光澤。好若蝶舞之姿的櫻口,曼妙依懸於其所在部位。挺鼻的直線,一如長空的一線透藍,深然而壓倒式的絕對著。而一對眸,更似揉融谷間的悽迷、峰端的遼遠,組媾成一副既亂暈,卻又澄然的天與地合歡之景。………是這麼樣的一個女子。
月光大片大片的潑了進來。
密·室的崩解。
宇凌心瞬忽間立起來,迎前,攙著宇天伶。
宇天伶很自然的將一對潤澤光纖的皓腕,掛在宇凌心的手臂。
宇凌心左手在身後微一拂。門受勁一引,閤上。
「娘子,這末夜了,如此清冷,怎麼還起身?若是著涼,可怎麼辦才好?總得護著肚底的骨肉啊…」溫溫和和的語聲,比雨露還晶瑩還輕透。宇凌心動作之溫柔的,將宇天伶扶至一旁椅上。
宇天伶大腹便便。流雲逸擺的裙裳之下,高高隆起。離臨盆日,似已不遠。雖則如此,她看來依然光麗、依然動人非常。關乎宇天伶有孕之事,亦為近日武林的大事之一。尤其,【朱大家族】更大肆為這還未出生的嬰孩,舉辦個三天三夜的「祈生會」。希欲這即將來到世間的孩子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因之,這還不具備「生命之實質」的小人兒,可說是備受矚目──或者用三千寵愛集一身,來稱述之,亦未嘗非是適宜的。
宇天伶嫻靜宛似空中樓閣的一尾歸燕,安逸而寧謐。她說著:「沒礙事的。產婆也說了的,偶爾起身走動走動,對胎兒有相當好處的。倒是夜深了,相公又怎麼不入寢?」
宇凌心亦坐了下來。「嗯,還有些事兒沒處理完。再一會兒,便能睡了。」
「相公,是否有心事?看你近來總是眉目深鎖的。有什麼事不妨說出。雖天伶也許並不懂得相公的難處。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或者,天伶亦能為相公參詳參詳出什麼法子來哩…」
宇凌心笑著搖了搖頭,「沒的事。祇是近來江湖諸多瑣事煩心。並無什麼心事。讓娘子掛慮了,真是──哎、哎,我這個丈夫,可相當不成材,總使娘子替為夫操煩啊…這真是──」
「耶…相公這是什麼話來的?天伶可是你的妻。不操煩你,為誰操煩來?何況,天伶肚裡已有著你的血肉──正所謂『血肉連心』,不是有這麼樣的說法嗎?就算不想為你心煩,亦不能夠。不是這麼樣嗎?」
「是。是。娘子說的是。是為夫失言了。娘子恕罪則個!」宇凌心賠罪道。
宇天伶斜睨了宇凌心一眼。隨即轉開了頭。神情似笑非笑的。她說:「有時,天伶真覺得,相公與我分外陌生呀…總是隔著千層霧、萬重紗似的。朦朧朧的,像是對生人般對著我。唉…相公你究竟──」
「沒這回事。娘子多慮了。」宇凌心不待宇天伶說完,便截斷她的話語。
「是嗎?」
「當然是的。為夫又怎會欺瞞娘子?」宇凌心正視他的妻。浩浩然的。無盡之勢。祇是那一份坦蕩之後,卻有著確實的抑鬱,在閃動著。彷彿一個孤單的國王,獨對著空無一人的城國。
宇天伶輕輕的一息。沒再說什麼。
「夜了,娘子該休息了。讓為夫送娘子回房。」宇凌心勸解似的說道。
「是夜了。的確是──夜了。」宇天伶起身。
宇凌心趕緊也站起。
「別。相公還是快快將事處理了,才能好生安寢。這段路,不妨事。天伶自個兒走回便是,相公就別送了。祇是,可別太晚睡。明兒,爺他們要來呢…還得偏勞相公你代為好生招待哩…」
「這、這──娘子這是哪兒的話?爹來了,為夫這個做女婿的,自是會竭能招待。只是,咱們這兒窮鄉僻壤的,說是招待,可真不知要如何招待起。亦不知爹他老人家能否滿意?」
「沒的事。爺並不在意這些。有誠則順。總之,一切偏煩相公。我先回房了。相公別送。天伶自個兒可以的。」說完,宇天伶逕顧的立起。纖腰微扭,往外去了。門的「咿呀」聲,猶如畫卷底的一抹淡淡煙愁,飄啊旋的,於夜空之間,瞬息起歿。
宇凌心就那麼樣的佇於原地。一臉的空空盪盪。什麼都沒想似的。只是目送著。
宇天伶緩緩行走的姿式,看來真有清風愉然的樣態。在門初開之際,驀然,一股、一股的光輝竄進。以銀河般的聲勢,灌滿室內。密·室又一度的崩解。好若被月光鑿穿一樣。宇天伶的背影,突地化作琉璃式的透明感──悽愴至極的哀傷。
欲走還留。宇天伶回首又睇了宇凌心一眼。………癡癡愁愁,人間幾回休?………眼底是一重又一重幽深的怨。月娘的絲線,像是發光的水母──柔軟的觸鬚,一條條的,於空虛之間,彎彎迴迴的游動著,將宇天伶渲染個直若光的本體。
原本,木然於原地的宇凌心,頓時乍醒,便待迎前。
但宇天伶像是知曉了什麼。深閨底的愁亂。她揮了揮衣袖,沒說什麼,就走了。
宇凌心的步履,自然而然的停下。彷若鯨的擱淺,有種可怕的荒涼感。落寞爬滿宇凌心的眸子。蕭索非常。森闃的林。寂寞的寂靜。宇凌心怔立看著宇天伶的離去。但眸神那般的空茫,卻又是什麼都沒看入眼似的。………
是的。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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