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堡中謎間
鐵毅、雲飄二人兩騎迅速來到【炫嵐堡】的堡門前。
一團異常荒殆的流氛,緩緩往外輸送著。
彷彿所有的生機都滅絕了,【炫嵐堡】像是被抽空所謂的聲息一樣的沉寂著。
一種黏稠而淒絕的氣味,猶若觸手一樣的,從空洞的堡門,滲入他倆的體內。
[鐵·雲]兩人,同一時間,「碰觸」到一股使人噁心且反胃、昏黃的洪荒感!
雲飄眉頭一皺,「大哥,不太對勁!」
「嗯。」鐵毅同感。
「難道,[魔]已到了?」雲飄的口吻,有些異於他平素從容的反常緊張。
「不會![魔]既說十月三日到,就絕不會十月二日來。遵守承諾,是他絕對的信條。他不會違背的!」鐵毅堅定的口吻陳述著,他以為的事實,「-----假設他一如傳說中一般,那麼如今[魔]必然未到!」
雲飄眸裡,映滿憂翳。「那麼-----」
鐵毅大手拍拍雲飄,沒說話。
雲飄忽爾笑了。「沒事!只是,唉…畢竟[魔]太可怕了。小飄有些駭懼!」
鐵毅很理所當然的道:「怕是好事-----嗯,大哥也是怕的!」
「哈哈…當今武林,又有多少人知道怕是好的?」雲飄突然灑然笑道。
鐵毅嘴角,亦浮出一朵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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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鐵、雲這等級數的高手而言,怕,這樣鮮辣的感受,已是不可多見的。大多數武林人怕他們都還來不及,又怎會有他們去怕別人的時候!然而,當他們感到恐懼時,他們並不會加以否認,反倒會勇於接納且揭露。那是由於面對自我的恐懼的經歷,是一種鮮明而燦爛的活著與存在的確實感受。他們享受著那樣子湧自內心所還無法觸及,且無以明之的劇烈駭畏,去體驗所謂的人生和夢。他們用他們的血以及心,去歷練一切。他們想明白,究竟他們的道路,在哪裡?將來又該朝著什麼樣的方向和途徑而去?而極限與生命的真實相貌,又是怎樣子的?………
[鐵·雲]兩人,分別以他們的刀闇與劍光,去踐行、去發掘、去釐清所有的模糊地帶。他們要活得自我、活得絢爛、活得真切。於是,孤行天涯路、任遊風雨途,乃成為他們進入天下、傲視蒼生的獨一心態。
而所謂驚懼,乃是因為,距·離的差異!
怕,正是距離的深、遠、長,所造設而成的。人對於無能無知無可掌握的事,總會怕畏著;但不會承認,也羞於承認。而能夠坦然面對心中所懼的人,便可將埋於骨子裡的隱伏性軟弱,一併殲去。同時,挖掘出強奮的堅韌心緒,以便對抗更祕邃的未·來與現·實。鐵、雲兩人都足以承負內心幽微、陰暗、漂浮面。他們不喜掩飾與自我欺騙。也正由於,他們這個迥異於常人的特性,使得他們可以將有所懼的弱處,悟化為無所懼的動力。所以,他們是[鐵·雲]-----獨一無二的[鐵·雲]!
他們相當清楚,恐·懼,可以是覆·滅的危訊;亦能夠是,再創風·雲的最佳契機!因此,他們從不諱言承認自己的闕敗與軟弱。唯有能夠不斷識清自己的人,才能踏出活著的格局,活出真正的活著;如斯的敗中求存、死裡活生的生命認知,讓他們於才出道半年的時間裡,便登上了<<俠帖>>這樣的極巔。是以,鐵、雲倆人從不遺忘,他們戰意鬥志的最根源處。就像如今他們即將面對的是,很可能已成為武林第一強者、已化為傳說的[魔]這個詭異卓才。
這個事實,令得他們許久未曾顫動的血心,再度沸熱起來。
-----[鐵·雲]的青·春·狂·力-----
因為驚駭這久違的情緒,而熊熊焚燃,莫可遏止。
即使駭畏,也一往無前的莫匹氣勢,將他們的精神、體力蓄滿到最顛峰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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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內邪異的妖力,愈來愈是滿溢。
鐵毅的闇,與雲飄的光,一刀、一劍,齊齊鏗鳴!
鐵毅、雲飄倆人,對望一眼。
【炫嵐堡】果然有變!
而且,是大變!
生機胥數滅盡的【炫嵐堡】堡門,彷若無垠的暗·窪-----
等待著、食婪著吞滅進入的生物!
鐵毅驀地向雲飄道:「追!」
「追?」
「【炫嵐堡】已是死城。」
「我感覺得到!」
「所以-----」
「所以,小雲該追回方纔伏襲我們的人,問出個所以然?」
「對!」
「但,為什麼?」
「… … …?」鐵毅沉默的回望雲飄。
「為什麼是小雲去?而不是鐵大哥?」
「… … …」
「堡中危機四伏,大哥以為我不知道?何況,莫因愁這些人,也未必活得成。不管他們是否為兇手的內應,兇手都沒有放過他們的理由,不是嗎?也許,等小飄追著他們的時候,他們早已死在屠盡【炫嵐堡】全堡的神祕組織手下。難道沒有這個可能性?若真是這樣,那我豈非白追?再說,這個組織若真能殺絕【炫嵐堡】上上下下幾百條性命,那大哥你又有幾成把握,可以對付這些慘無人道的凶徒?」雲飄連珠炮般問著。
兩人的對話,流暢自然,隨心化韻,都能知曉彼此的心意。
鐵毅沒多說什麼。他祇是道:「相信我!」
雲飄楞住。他與鐵毅兩人之間,從不需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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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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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字,很·重。非常的重!雲飄知道鐵毅的心,比鋼鐵還剛、還硬。這一句話,就代表了他對雲飄所說的話的回應。於是,雲飄只有選擇:一是相信,一是不相信。他只有這兩種選擇。別無其他!
是的!鐵毅當然明曉雲飄所說的都是對的。然而,身為師兄的他,沒有道理讓師弟也隨他一同進入冒險。他必須擋在雲飄之前。如果真的有危險,那麼也該他這個師兄來承納,而不應讓雲飄也一同涉入。鐵毅自有他的考量。
雲飄清楚這一些。畢竟,即便他們再怎麼勇於面對恐懼和陰暗,也都是自己一個人的路,而非關他人的。他們不會讓對方陷入危境的。因之,鐵毅選擇悍然無悔地直闖堡內;但卻又要雲飄去探探之前攔住他們的敵手們,問個清楚,再來與他相會。雲飄明白,這是鐵毅以為身任一個師兄所應擔負的責屬。就因為他清楚,所以更難推拒鐵毅。因為,那是鐵毅所堅持無悔的信·念!是以,雲飄並沒有考慮太久。他兩腿一夾,逸雲騎遽然長嘶奔出。
「大哥,自己小心!」
雲飄溢滿關心的話語,遙遙傳來,隨風散入鐵毅的耳裡、腦中、心底。
鐵毅,笑。由心底笑出的笑!
然後,他一聲冷嘯,駕鐵射駒,獨闖【炫嵐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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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飄猛催逸雲騎。速度不斷攀升,像道極電竄閃的,馳往原路。
他信鐵毅!鐵毅從不讓他失望。鐵毅的闇和[無恨天],亦未曾遭逢敵手。但他還是擔憂著。濃郁的不祥氣氛,深硬地填進他的心。【炫嵐堡】堡門前,那漂浮著的詭迷雰圍,使他不自禁的繃緊了心魂-----難以鬆弛。
他必須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快·一·點!………
他一直很相信鐵毅。一直很信。只是,今番真的不妥。很不妥。他必須盡快趕回鐵毅的身邊。必須盡快!他一定得弄清楚究竟堡內發生了何事-----如果,莫因愁等人還活著的話。然後,盡快趕回【炫嵐堡】。雲飄邊驅著逸雲騎,邊疾快的思考著。驀然的,他倏地明白,他心底那股焦躁、那股不安、那股像是從體內某個陰鬱得猶如夜色的地帶所發出的吟喃,究竟源自於何處!倏忽間,他懂了。因為,傳說。因為,傳說之[魔]!
都·是·因·為·[魔]!
[魔]的存在與功力,可不是開玩笑的。[魔]的事蹟,早已被江湖人渲染得成為傳說中的傳說、恐懼中的恐懼、黑暗中的黑暗。「魔尊天下,百鬼夜行,天地齊悲!」對於[魔]那縱橫宇內、狂霸天下的種種,自雲飄幼時,便已不斷的耳聞著,早知之甚詳。於是,不知道何時開始,對[魔]的認知,漸漸的,於他的心底,形成一個自成界域般的禁·地。
一個經由驚駭和陰影不斷堆積而成的禁地!
雲飄驀地捕捉到那份強烈得必須用記憶來篩撿,且遺漏的狂烈驚懼。他陡然的,就透悟了。原來,他是真真正正的害怕著,[魔]!他真的很畏懼[魔]!真的很畏懼!發自身體與靈魂的深處,猶若生理般劇野疼痛的實質畏懼。他·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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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深蒂固於記憶之中的事物,一如「古老」,那是與「黑暗」同為不朽的質地。
恐懼之淵的存在。
驚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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