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投立慈精神病院收容中心裡一群精神病患到處走動著,有騎著馬的姿勢,有坐在小鳥翅膀上飛翔的姿勢,每個病人都活在自我的意識中,活在沒有別人存在的世界。
梁素梅頭髮亂糟糟的站在樹下看著上面,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樹上。
吳許霖牽著吳麗雲的手來到,他們透過醫院裡護士的指示看見了梁素梅,吳麗雲掙脫吳許霖的手,將他整個人往前推說:「你自己過去好好跟她說。」
吳許霖心中有些害怕,印象中的梁素梅是如此的美麗與強悍,這和她現在蓬頭垢面的模樣完全不同,他心裡不由得直想逃避。
「妳陪我去好嗎?」他哀求吳麗雲。
吳麗雲用責罵的語氣說:「她曾經是你的女人,還為你生下小孩,過去白白浪費了青春現在還傷了心智,你應該好好去安慰她。」吳麗雲做一個趕快過去的動作。
吳許霖艱難的往前走,中間還遇到幾個病友在他身上亂比畫,他忍不住全身都打了個冷顫,轉過頭看見吳麗雲坐在椅子上一直看著他,他才感覺心裡踏實些,想起這些日子還好有吳麗雲的陪伴,否則他早就垮掉了,文超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可能會成為植物人,而梁素梅又發瘋住院,他心裡的難過只有吳麗雲知道,也只有吳麗雲無怨無悔的陪著他一路走來,人總是要到老了、病了,才會知道誰才是對他最好。
站在樹下的梁素梅一直都沒有變換姿勢,吳許霖沿著她眼光的方向看去,那是錯根複雜盤旋的樹枝,他開口問她:「妳一直在看什麼?」
梁素梅轉過頭豎起一支手指在嘴巴上說:「噓!我兒子呀!他叫吳文超,是那個風櫃總經理的兒子呀,他上去幫我拿東西一會就下來了,你快走開不要擋著我兒子。」
吳許霖含著淚水看著梁素梅說:「是我的錯,當年我要是放開了妳,妳也不會有今天。」
吳許霖難過的想起當初他認識梁素梅時,她是一個剛出社會的大學女生,年輕美貌的她馬上就擄走吳許霖的心,他經不住美色的誘惑而將她留在身邊,個性驕傲的梁素梅根本無法滿足居於老二的現況,吳麗雲曾經嚴厲警告他不要誤了梁素梅一生,可是他迷失了心智,當年根本無法自拔的戀著梁素梅,如今到頭來一場空,梁素梅發瘋了,文超又成了植物人,叫他這使做俑者的老人情何以堪,如今老淚縱橫能挽回些什麼嗎?
梁素梅呆呆地說:「你是誰呀!叫你走你麼不走呢?你怎麼那麼奇怪!你是不是太子派來報復我的,哇!救命呀!快來人呀!殺人了,有人要殺我呀!」梁素梅突然哭喊著往護士的方想跑去,吳許霖心痛的幾乎無法站立,摀著胸口跪坐在地上,吳麗雲趕緊跑過來看他:「怎麼了。」
「她的病越來越重了。」吳許霖對著天空痛哭失聲:「都是我害了她。」
「不要太自責了,好嗎!」吳麗雲關心的看著吳許霖。
吳許霖說:「我真的不知道會有今天的下場。」
吳麗雲說:「噯!別想這麼多了,日子還長的很,別忘了我們還要照顧文超呢?」
吳許霖帶著懺悔的表情拉住吳麗雲的手:「妳心中對我真的無有怨恨。」
吳麗雲閉起眼睛:「我的恨早在十年前用光了,若心中還有恨就根本不會待在你身邊,我現在以一個過來人的身分陪著你。」
吳許霖說:「對不起以前我太自私了,我的快樂全建築在妳們的痛苦上,是我造成這一切的。」
吳麗雲說:「那就堅強起來想辦法彌補這一切吧!別忘了還有文超呢?」
文超,一個聽來就心痛的名字。
吳許霖牽著吳麗雲的手走出醫院,過去他們兩人走過大半輩子埋怨彼此糾結的時間,現在他們心中只剩下對彼此的關愛,手牽著手一同離去的身影羨煞多少年輕的情侶,只是有誰會知道他們過去愛恨糾纏的故事呢?
監獄裡關著一群哀怨的女人,她們很多都是替自己的男人背罪而甘願入獄的,她們幾乎都是不快樂的,沒有一個女人能在長久孤單的歲月裡尋找到生命的真諦,因為她們是如此的脆弱,需要一個堅強的肩膀依靠,來到這裡過著在像是在地獄裡的日子,身心受到煎熬折磨,痛苦不堪,每到夜裡低啜聲回盪在整座監獄中。
但是只有秀玉是最特別的,來到這裡後她一滴淚都沒有流,平靜的神情下是一顆看不透的心。
獄官管理員是一個姓林的寡婦,不知是否因為在這監獄裡工作的關係嗎?讓她在早年就失去了親密的伴侶,她一直在注意著秀玉的一舉一動,秀玉自關進來後就很少說話,偶而會看著報紙發呆,她知道秀玉的身分不同,她是吳氏企業裡的吳董事長的愛人,報紙上說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戲弄兄弟的感情,並引起槍擊事件,最後落得因殺人而入獄算是罪有應得。
「林獄官、林秀玉今天怎麼樣了。」監獄所長突然到訪讓林獄官慌張錯愕。
「所長好。」趕緊起身敬禮。
「我是來關心林秀玉的,以後每天要交她的報告給我。」所長的表情嚴肅認真。
「怎麼會這樣呢?」這林秀玉是來頭不小,居然出動了所長來關心。
所長淡然地說:「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林獄官聽到所長的話心理直發毛,但是看到他認真的表情裡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林秀玉有這麼大的後台,怎還會待在這裡幹嘛?」林獄官話裡帶酸。
所長搖搖頭說:「妳如果看見她的愛人關心她的樣子,妳就不會這樣說話了。」
林獄官說:「你是說那個吳董事長?他不是跟她分手了嗎?」
所長說:「沒有這回事,他剛剛才離開我的辦公室,他拜託我要好好照顧林秀玉,不可以讓她受到委屈,那態度既是請託又是威脅的讓人無法拒絕。」所長嘆口氣繼續說:「不管怎麼說,好好照顧林秀玉在獄中的生活。」
林獄官不停的吞口水,這樣好的男人她怎麼都遇不到,心中想著那瘦弱的林秀玉,她從進來後都不願意會客,不管是誰來見她,她都拒絕會客,這樣的女人還會有人愛嗎?
秀玉獨自在房裡睡覺,現在雖然是自由時間,但是她根本不想走出她的牢籠,有形的牢籠容易消除,但是無形的牢龍卻是永遠都無法消失的,她的心被鎖在那最黑暗的角落裡,是誰也找不到的,她只想逃避現實。
「喂!妳怎麼不出來走一走。」林獄官在外面沒看到秀玉特地進來找她。
「我累,不想出去。」秀玉懶懶的態度回應。
林獄官說:「怎麼了不舒服嗎?」
秀玉說:「不是!只是不想動。」
林獄官說:「妳真的很奇怪,很孤僻,很安靜,很怪。」她一連講著她對秀玉的觀察。
「是嗎?」秀玉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林獄官說:「如果妳是平常人早就被人修理了,知不知道?」
秀玉苦笑說:「我本來就是個平常人呀!」進來這裡後早被整得七暈八素的,飯菜還沒有到口就被隔壁床的人打翻,晚上睡覺那個女人還會故意跳上她的床踹她,本想這樣子被整死也是好事,所以秀玉也不反應也不多話,後來那個女人突然被調到別房去,新的室友還沒有到現在算是輕鬆些了。
林獄官酸酸的語氣說:「可是妳有個不平常的愛人。」
秀玉抬起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林獄官說:「那是我的錯嗎?」
林獄官說:「不是!但是大家都為妳的愛人抱屈,這監獄的大門他都快踏爛了,你就是能狠心不見他。」
秀玉倒吸了一口氣,眼淚就流了下來:「我該怎麼回報他?我現在身上背了一個大醜聞,只要有我活著就有數不清異樣眼光,這些醜事該怎麼樣才可洗刷的掉,我到希望一輩子躲在這裡想念他,也不要出去面對難堪的局面。」
林獄官看著秀玉的哭臉:「其實妳沒有傳說中的聰明,一個女人能把兩個男人玩弄在手掌中,應該是很聰明的。」
秀玉難過的咬住唇說:「我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林獄官同情說:「那妳有沒有想過對方的心情,失去了至親的弟弟已經是極大的痛苦,又面對愛人的逃避,他該怎麼過下去,他如果能移情別戀就不會一直來找妳,妳的逃避彷彿在他的心口上再插上一刀,如果他這樣死了妳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不會死的。」秀玉驚恐的表情。
林獄官笑著說:「我以前也認為我老公不會死,老愛跟他鬥嘴鬥氣,直到一天他出門被車子撞死了,我才相信這人生真是無常呀!」
秀玉抬起頭認真看著林獄官說:「獄官妳…」
林獄官真心說:「奉勸妳不要在做傷害自己又傷害別人的事了。」
看著獄官離開時獨行的背影,秀玉突然清醒了,往事是換不回的,當下的才是更要珍惜的,她流著淚想著這一切還有挽救的餘地嗎?她的心還是無法完全放開,糾結的心情掛著一陣陣的陰影,她想要一個重生的機會,一個沒有愛恨、也沒有遺憾的機會。
時間過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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