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告訴我綠島南方有一種樹叫「秘密樹」。
她說只要找到那棵樹，就可以知道自己過去和未來所有的秘密。
我問阿婆為什麼要知道自己那麼多秘密。
阿婆說那是因為那裡面有一半的自己。如果你不認識那一半的自己，你將帶著這些秘密轉到下一世，這就是你不斷作夢、做奇怪的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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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0月，我和阿聰從臺南搭車到台東，再從台東搭船到綠島。
那一天，陰霾在天上裹著人心情沈重。阿聰告訴我他前兩天從影展裡聽到的一句台詞：「我們並不孤單，我們只是不快樂，但是這是無法避免的。」他問我有什麼感覺。
我苦笑一下，又望向車窗外，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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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都好，只是我想流浪」＿＿鄭愁予
1987年，如果我還記得，但那確實存在過嗎？在記憶的搖晃裡，炫目的光，使人暨確信又懷疑。
某一種生成的樣子，是你原本的樣子，也是你日後變形的基礎。
多年以後，我還記得1987年某一天，我覺得自己很孤單。
感冒發燒從學校裡回來，出了汗後，下了床，沒有人在家，甚至整個街弄都是靜靜的，像飄起來一樣。
我裹著外套，沿著巷道走到路口，又沿著魚塭向左轉，盡量撿不知名的小路行走。
路上有很多我不認識的花草和路人，但是緩慢行走，懷著淡淡盪盪的餘氣，讓我莫名的愉悅。
那一天我就知道了，很多時候我喜歡一個人行走，那些愛我的理睬我的有時讓我窮於應付，而且有罪惡感。那天沒有發生什麼事，極其的平常，只是我發現了沒能告訴你的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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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出於一種對於原本身份和無聊日子的厭倦，我在陳義宗的唆使下，跟了老大。
說是老大，也不過就是大學剛畢業的一個年輕小毛頭。我並不服他。相反的，我覺得他蠢得要命。
比如，對於女人，他只懂得用搶用強。如果不是老大另外有老大的話，我真的懷疑不出三天這個老大可能馬上會被亂刀砍死。
我記得老大派給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跟陳義宗講，他想要他的馬子CANDY陪他一晚。老大約我在學校旁邊的飛馬紅茶店說這些話時，那種表情語調跟叫我去點杯紅茶沒有什麼兩樣。他講完，我的眼睛一直叮著他，他不高興，一腳就把我踹下去。
那天下午我約了陳義宗，剛開始他看到我臉上的傷，還好意把正在抽的煙給我，安慰我沒關係啦被老大打是應該的，至少我們去外面混，有人罩著。可是當我告訴他我為什麼被踹的原因後，他的臉上開始呈現一種很奇怪的變化，我問他還好吧，然後他就轉身走了，一些很難聽的髒話從樓梯邊飄了起來，向被撞歪的音符一樣。
兩天以後，我沒有老大了，陳義宗把老大幹掉，自己當了老大。他叫我跟他，可是我不願意。他一直很介意，還叫CANDY來遊說我。
其實那時候我玩夠了，這種身份出來混的身份，已經無法吸引我，相反的，我倦的要命。回到家，幫在麵攤賣麵的老媽在路燈下洗碗時，我想起來我忘了告訴陳義宗，其實我不是不喜歡跟他，我不喜歡的是可能有一天，我必須親眼看著他被小弟或別人砍死，只是因為他正習慣作著老大的身份可以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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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喜歡小靈，1999年我認識小靈已經三年的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喜歡上某個人。
小靈是我朋友阿得的女朋友。
阿得是我的好朋友。
我們交情好到親兄弟還親，一起唸書、一起打球，做什麼事都在一起。
小靈總是對阿得說我很可憐，都沒有女朋友照顧。於是他們總忙著要幫我介紹，而總被我推掉。
那一年，阿得去當兵，我還在學校，小靈則忙著醫院的工作。小靈下班的時候，會找我一起宵夜、一起電影、一起說我們以前三個人的日子。跟小靈在一起的時候，我很寧靜，我刻意不讓某些意識阻擋自己，當我們在夜晚聊天的時候，偶而偶而我會想起阿得，然後盡快讓他從我的腦海裡消失。
有一次我騎車過快，車子撞上柱子，左腳骨折好一陣子不能動彈。小靈每天都來看我，講一些他們晚上巡病房發生的好笑的事。小靈還說要幫我介紹各學妹，如果他找的到有人喜歡很安靜的男人的話。
阿得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是他距離退伍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語氣無力而且常時間停頓，好像還哭吧。他說了小靈的冷漠，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好久以前我看了一句話，他說世界上最讓人不能忍受的事，就是讓那些對你充滿期望的人失望。
有沒有可能，我們對某些人是真心的，我們比他的另一半還瞭解他，因為他對我們比他的另一半還要願意敞開胸懷傾訴。可是世界不是只有兩個人，懷抱著罪惡感的愛情，是不會幸福的。我雖然笨，但是無法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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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靈之後，我又陸續的跟T、M、K交往過。
對於愛情，我甚至已不稱它為愛情，越來越熟稔，越來越喪失。
K跟我說的話，我一直沒有機會跟其他求證。K說如果你沒有把握愛一個人到底，不要輕易說出愛這個字。
到現在，我時常還是想起K伏在我身上痛哭的臉。不是故意的，但經常我們卻放任自己把傷害便成一種漸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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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說你要找秘密樹的話，要先想好所有的秘密，從以前的到現在的到未來的。她說秘密樹很笨也很精準，一個人一輩子的秘密樹量如同幾千位元的密碼，是開啟你找到秘密樹唯一的方法。而且越是深刻記得，越是能與秘密樹相互感應而找到。
可是我沒有把握，過去以為是秘密的，有一半都遺失了吧。未來的，如果不是從此刻的秘密開始累積，我又怎麼能知道呢？
在朝日溫泉的海邊，我那強烈想要告訴別人的、淤積太久的秘密，還是無聲的壓了下來，像蒸蒸的潮水一樣，來去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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