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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以為自己有一個不變的自我事實上是一種不實的認知。你對自我的認知實際上是一長串你同時體驗過的單一印象造成的結果。正如休姆說的,這個自我「只不過是一束不同的知覺以無法想像的速度接連而來,不斷改變並移動」的過程。」~Sophie’s World .P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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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台北打電話問我還適應嗎?
我笑笑說:「還在努力適應中」。
其實說的,不只是工作狀況及其他生活的調配。
更重要的是:生活態度和感想的歸位。
真的任職之前,不是沒有預見。但是如同休姆所代表的經驗哲學,短短一個月以來,我覺得自己承受比以前20幾年更大的、上上下下的生命沖洗。以致於感覺自己好像有了彎曲調整,卻又說不清楚。
無人可說,因為那麼私密的感想也不知從何說起,甚至像兔毛上的一隻跳蚤,剛剛感受到一點點未曾經驗的異常感覺,一轉身就遠遠的遺失了。
生命的劇烈起盪,是否都是這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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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相驗的時候,有好幾張臉我總是無法忘記。
不是死者的臉。是生者的。
生者嚎哭的臉。生者暗自啜泣的臉。最難忘記,生者靜靜默默、無語凝望的臉。
做功德啊做功德,我所受的訓練總是這樣對自己說,人在公門好修行。對自己這樣說,以面對過往經驗帶給我們死亡的隱晦與恐懼。
去國小法律宣導的那天下午,幫別人代班外勤,一連報驗了5、6件。像在短短的一天,從光明與希望,經歷到黑暗與失落。
即便是臥軌自殺、屍塊殘缺不全的那件,除了一開始的駭異外,後來我也能克服自己的障礙。
我也能平常心的在看過生者悲慟的臉後,平靜熟事嚴肅的完成該進行的程序。
但是還是有例外。那天相驗完,車行過嘉南平原的黃昏時,那一個女孩堅毅的臉,始終縈繞不去。
那是一個成年男子走投無路上吊自殺的案子。
留了一封遺書。要孩子北上去找已經離婚的前妻。
為什麼悲劇都進行的那麼平常、沒有事似的,讓人有一種無能與之對抗的憤怒。
到場的家屬,有死者年邁的母親、嫂嫂和一個國二的女兒。
因為死者母親情緒激動,嫂嫂連忙抱著安慰,於是我請他們倆在旁邊休息,只找了那女孩在法醫相驗時在場。
就是這件事,讓我自責不已。畢竟是經驗不足啊,我的疏忽,讓一個才十來歲出頭的小女孩,竟然就站在那裡看著死亡的父親被人褪去衣衫一一檢視身體。真是罪過。
那女孩靜靜乖巧的站在我旁邊,默默的。有一行眼淚收拾不住的流了下來。等到我回神想起這樣做不對,要那女孩去照顧祖母,要嫂嫂來代替,她卻搖搖頭說不要,也不走。
人到底可以多堅強或多脆弱呢?還是根本沒有所謂堅強或脆弱的區別,那些只是我們這種還有權有能可以趨善避惡的幸福人們,無聊的分類!對於生命的大不幸只能選擇無聲承受的人們,就只是被命運之輪刺痛的碾過,無語的望著。
她不走,我只好選擇安慰。也對他說明為何要家屬在場的理由。
不知道為了什麼,金黃色的陽光從車窗照進來的時候,她的臉分外明顯。
早熟的沈默與堅強,讓人覺得既痛又不堪。
很想做些什麼,卻什麼也不能做,只是把程序走完,禮貌性的安慰。
那是劇烈的一天。我回到很底層的情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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