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開 / 狐戲少將之《意外》番外篇其一
藤原景遇上安倍恭平的故事其實是這樣開始的......
時值紫藤繁茂盛開的時節。
像是要奪人心魂似的,紫色在綠葉上燦爛綻開,一抹幽香淺淺,不止吸引了過路的蜂蝶,也引來了深宮內苑裡的所有人的讚歎目光。
那年,是藤原家的當家的長子,藤原 景進宮入仕後的第二個月。在尚未熟悉所有內宮之事的藤原景,總是進退得宜地端著一張俊雅的面龐,不論女侍們如何逗弄就是不肯露出那瓣唇下的白牙。
這點雖然讓人氣餒和疑惑,不過以藤原景的身份,眾人其實都能夠諒解。
畢竟是藤原家的長子嘛!
眾人雖然在表面裝著不在意,但是在私底下還是有人不乏好奇心與嫉妒心,想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卻又害怕被藤原家捕風捉影之後,會在背地裡行報復之實。
也因此,那些以藤原景為主角的流言雖然時有聽聞,但是卻不曾鬧開。
不過,藤原景對於謠言卻是一反常態的不在乎,只因在他出仕之前就已經經過藤原家秘傳的一連串訓練,基本的待人接物與應對進退他都熟練得有如已經在宮內任職過一年的時間以上的模樣。
只是,眾人不知道藤原景個人真的非常討厭那些必須在人人面前偽裝自己的面具與態度;那種明知自己真正的情緒卻還是得要因為去討好對方而偽裝出來的感覺,讓他感到非常的差勁。
但是他很明白,一旦愈接近權力的中心,所捨棄的東西也就愈多。
這一日,藤原景在下朝之後,獨自經過了陰陽寮的長長廊道上。
他是代父親大人前來給陰陽頭問候問候,順便代父親轉交某樣東西給陰陽頭。其實對於陰陽寮,他小時候曾經聽父親大人大略提過,父親大人跟他說過陰陽寮裡全是些懂得陰陽道術的奇人,他們能夠救人、也能夠殺人。
因此,小時候的他,便對陰陽寮起了一個約莫的刻板印象,死心眼地認為他們比父親大人還要厲害,因為他們在暗地裡操縱著所有人的生死。
結果,在他終於進宮入仕而且接觸了陰陽寮之後,他卻發現幼時他對陰陽寮的既有認識遭到真實情況全面的反駁。
陰陽寮裡頭,的確有很多的陰陽師,而且陰陽師會的不只有詛咒,他們同樣也會解咒。他們勤於鑽研天文與曆法,是個擁有神秘色彩、頂尖技術與進步想法的機構。
在見完陰陽頭之後,藤原景無事地走出陰陽寮之時,不禁想起了這些往事。
就在他回神過來並且搖搖頭,踏著輕快的步子想離開原地之時,卻在路經寮舍的前方之際,被某個人給叫住了。
「藤原大人,請留步。」
「哎呀,這不是藤原大人嗎......」
「這樣剛好,我們這裡還缺了個仲裁。」
眾人轉頭笑望著因為被喊住而怔在原地的藤原景。
末了,在一陣抿唇之後,藤原景驀然地發出一句疑問:「......都已經下朝了,你們聚在這裡做什麼?」
***
坐在廊道上的眾人將視線投向他,見他一臉皺眉的不解,在一陣回頭互視之後,由其中一人似笑非笑地開口:「喔......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藤原景聽完話,當下沒得拒絕的他,在不甘不願地被他們拖進室內裡充當裁判之後,開啟了他與安倍恭平結識的契機。
那時候,安倍恭平還是陰陽寮裡從七位的小小陰陽師,在今日下朝之後被幾個無聊的大人們在陰陽寮外的廊上給碰上,在一番的寒暄下,結果就被拖到這裡來了。
這些人美其名是想見識一下陰陽道術的奇妙,但是其實是這幾個人聯合起來,想欺負一下這位陰陽寮的菜鳥陰陽師。
他們的這些不良意圖,其實在藤原景聽完他們的敘述之後就暗地明瞭了七、八分的,因此,他忍不住回頭覷向坐位上的安倍恭平幾眼。
不過......傳說中的陰陽師,不都是些蓄著少許鬍鬚的中年男子嗎!?怎麼他面前的這位陰陽師,竟破例地頂著一張尚稱清麗的面孔、著了陰陽寮慣見的白色狩衣,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原地呢!?
藤原景抿唇思考了起來,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或許那是因為他還不成氣候的關係吧......
「藤原大人?」
「唔......怎麼了?」突然被身邊的人這麼開口呼喚,藤原景當下回過神來,瞄著發話的那位大人。
「您剛才在發什麼呆啊......」
藤原景垂眸,有禮地回應對方的抱怨口氣:「抱歉,我適才走神了。」
「好吧!我們剛才在討論,今天就由你來當仲裁吧!」
「沒有問題。只是,眾位大人打算怎麼做呢!?」藤原景不禁啟口發問,在語尾落下之後卻發現眾人皆揚起嘴角來望向他,弄得他當下感到有些茫然。
最後,藤原景看著他們讓人前去取來了一個箱子和幾樣物品,接著便吩咐小僕和藤原景一起背過眾人,將物品在篩選過後裝入箱裡,然後才將箱子放到眾人的面前。
坐在位置上沒有任何動作的安倍恭平,此時正冷眼地環顧著眾人面上那悄悄洩出的一絲惡意,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等到藤原景與幾個大人們回頭過來的時候,他便清楚地察覺了對方那隱於面上的輕嘲。
「安倍大人啊,傳說陰陽師無所不能,不但會使用陰陽術,也能操使式神。所以,我們都覺得像這種猜箱子裡所盛裝的物品的射覆遊戲,對您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吧......」
安倍恭平仍舊不賞臉地冷著面孔。
如果不是在寮內碰上這幾個不懷好意的傢伙,然後以他的身份卻又無法拒絕他們的靠近的話,他早就離開這烏煙瘴氣的宮裡了!
看來今早占出來的那隻籤,還真的是連半分都準不得......
「不回答的話,我們就認為您答應跟我們玩這個小遊戲囉!?」民部的某位大人笑著一張臉地搖開了扇子。
安倍恭平瞄著他,無語。
見氣氛實在是有些怪異,三位大人的其中一個接著補上這句疑問:「那麼,請您猜猜看,箱裡裝了什麼東西呢!?」
睞了眼小僕在被三位大人的暗示之下而推到他面前的木箱子,安倍恭平忽然微揚起唇角,不慌不忙地答:「是三根青草。」
聽完安倍恭平的回答,眾人皆瞪大了眼。
三根青草!?
不對吧!?
藤原景皺攏眉心地望向安倍恭平一臉哂笑地肯定,忽然啞口無言了:「......」果然還是不成氣候的菜鳥嗎!?也是,畢竟對方才入宮不到一個月啊......即使頂著安倍家那實力不容小覷的高帽,也依舊掩蓋不了事實與真實的能力。
「......您真的覺得箱子裡面是三根青草?」
安倍恭平把話說得連眼睛都不眨:「當然。」
「好吧。既然您這麼肯定,那麼由這個小僕來告訴您真正的答案吧!」民部大人嘲弄地揚起唇角,看著小僕依命令上前來,沒想到就在這時候,安倍恭平忽然開口要求。
「請開箱吧!」
眾人詫異地望住他,「什麼?」
安倍恭平堅持地說:「請開箱!」
「我想......這不需要吧?」
「這是我的請求。」安倍恭平說得不卑不亢,眾人見他不肯屈服,也就無奈地讓小僕特地揭箱。
結果,箱子在被小僕伸手打開之後,眾人忽然望著箱子裡的東西瞪瞠了眼。
「......這、這──」
「剛才放進去箱裡的三把扇子怎麼不見了!?」
「這怎麼可能......」
箱子裡的物品讓在座的三位大人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一旁將整件事情都看得很清楚的藤原景,不由得彎了彎唇角。
有趣!太有趣了!沒想到安倍這個陰陽師竟然有此等本事啊......
小僕被嚇得當場目瞪口呆,目光帶著一絲恐懼地轉向在座的眾人,抖著聲音說:「大......大人,真的是三根......」青草啊!ORZ
「廢話!我們有眼睛!」眾人不禁一陣尷尬地怒吼,小僕被嚇得把身體往後縮。
沒搭理眾人的反應,安倍恭平在起身之後這麼說:「在下是這麼想的,如果要用那三把扇子形容三位大人的話,在下倒是覺得三根青草比較合適。」
「......」
「......」
「......」
三人不禁覷著安倍恭平那張看來冷冽異常的冰山容顏怔了好半晌,最後只能目送著他就此轉身離開。
***
「啊啊......這個傢伙真的是太失禮了──」
知道自己和友人們被剛才的陰陽師給耍弄了,當下眾人不禁一陣的咒罵;雖然如此,但是與平民不同的,他們的用語仍舊保持著貴族們秉持的一貫優雅。
藤原景冷淡地瞥向他們,不願同情地在心底發出一陣沒人可以聽見的冷哼。
其實這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受吧!他可是一點都不想把同情心浪費在這些人的身上。
思考完畢,藤原景正想轉身欲走,卻被任職民部的大人給開口叫住。
「藤原大人呀,您來評個理吧!剛才那個傢伙竟然敢用青草比喻如此有才能的我們,因此,是不是該給他一點小懲罰以示懲戒呢!?」
藤原景挪眼瞟向說話的那位大人,毫不客氣地戳中事實:「......在下可不敢隨便給你們出建議。畢竟是您們三位率先想戲弄那位大人的,再怎麼說也是三位理虧在先啊!」
聞言,三個人的臉色瞬間跟著一變,並且自知理虧地默然無語;藤原景見狀,忍不住打破滿室的寂靜開口了。
「如果沒事了,那麼請容我先行告退吧!」
「......哎呀呀,藤原大人現在就要走了嗎!?」
「當然呀!」藤原景回頭,腳步卻是未停地繼續往前走,「畢竟好戲都已經散場了呢......」此話一出,藤原景的眼角恰好瞥見在場的三人那副氣得牙癢癢的模樣,忍不住暗笑在心底。
「你......」
「藤原大人,你真的是太失禮了......」其中一位大人用扇面掩住面龐,只露出一對小眼睛。
「就是呢......」
被眾人用眼神責備的藤原景在當下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心情愉快地哼起歌來,匆促地加快了腳步離開原地。
因為──他想要去認識認識剛才那個膽敢以下犯上的傢伙!
走上長長的渡廊,藤原景一路追著安倍恭平的身後出來,望眼卻是不見剛才的那一抹顯眼的白色身影,讓他不由得很是失望地垮下了臉色。
嘖......似乎是被他跑了呢!不過沒要緊,反正他已經知道他是任職於陰陽寮裡的陰陽師這點,所以想要找到那個男人其實也很容易。
這麼思考著,藤原景仍然不放棄地邊走邊觀望著四處,偶爾與某些行經廊道的人們擦身而過,有次還不小心地某位大人撞了個滿懷,不過幸好對方沒有跟他計較,反而先開口道歉。
這座深宮裡其實還是有好人的嘛......
「您找我做什麼?」
「......什......?」忽然聽得耳畔傳來一道悅耳的嗓音,使得藤原景馬上回神來,並且下意識地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結果,就在他發現他想見的那個傢伙正倚在一根廊道旁的木柱邊時候,他露出了一絲訝然的神情。
那個神秘的陰陽師──據剛才那三個男人說是叫做『安倍恭平』的清秀男子,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用著那雙狹長的鳳眼定定瞅著他。
藤原景突然一怔,並感到心音為了他而一陣混亂。挪到他眼前的明明就是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蛋罷了,為什麼他會覺得──
想不透的藤原景皺著眉頭,抬眼瞥住他:「奇怪了......」
「奇怪什麼?」安倍恭平難得出口反問別人。
在他面前站定的這個俊雅男人或許也是跟剛才那三個男人一起的,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討厭這個男人。
「呃......」很意外對方會順著自己的問話接下去,藤原景一陣啞然;末了,在陰陽師等了許久都等不到他回應,正準備轉身離開之際,他卻在此時開了口。
「......我總覺得我們一定合得來。」
安倍恭平詫異地回眸,「......你覺得!?」
「對,我覺得!」藤原景頷首,看著陰陽師在訝異過後,緩慢地揚起了總是緊緊抿著的唇線,而就在這一秒,他為此而恍神了。
那抹笑容彷彿要溶進他心底似的,像水一般的柔軟。
「也許吧。」陰陽師在話畢之後轉身踱離了原地,讓這三個字就這麼化進了飄著淺淡花香的微風裡。
***
夜幕低垂,原本天際邊的橘紅色被潑墨似的闇黑所取代,待倦鳥們歸巢後,夜晚悄悄地降臨,傳說中四神相應的平安京瞬間陷入詭譎的寂靜裡。
安倍恭平搭乘著自家牛車回到府邸後。
蜜露手捻溫暖而明亮的火苗,在安倍恭平面前沉靜地點亮了宅邸裡的所有燈火;當暖融的紅色燭光照耀上安倍恭平那張面龐上後,蜜露似乎察覺了什麼而一個怔愣在原地。
「怎麼了?」此時,正坐在自家窄廊上的一根木柱下方,單手托腮,語氣裡夾了一絲疑問、但是卻面無表情的安倍恭平,在當下不解地啟口輕問。
聽聞自家主子的疑問句之後,蜜露馬上回過神來,那張漂亮的五官上方透出一抹疑惑:「主子......」
「嗯?」被式神這麼一喚,安倍恭平那提著筆的纖手忽而一頓。
「您似乎......很高興?」
安倍恭平詫異地抬起一雙盛著訝然的瞳眸,見蜜露皺著眉,低聲輕喃的模樣一愣,「......妳說,我很高興!?」
「......不,好像也不對......」蜜露綻出苦惱的神色,逗得安倍恭平不禁瞪眸。
「妳想說什麼呢,蜜露?」
「......蜜露只是覺得......主子您今晚特別不一樣。」對了,就是那個『不一樣』!
安倍恭平疑問:「什麼不一樣?」
「就是、就是您的臉......」
「......妳到底在說什麼!?」安倍恭平擰眉。他的臉不就是只有這一張而已嗎!?他怎麼不曉得還有哪裡不一樣的!?她的話真是讓他愈聽愈糊塗了......
「哎呀!」蜜露咬著唇,忿忿跺腳:「那個......那個,蜜露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就不要說好了。」重新低頭準備在紙上畫上今晚觀測到到的星圖,安倍恭平淡淡地回道。
蜜露見自家主子仍然一派愛理不理的樣子,於是氣得蹦蹦跳:「主子!」他怎麼可以這麼無視於她呢!?真是好傷她的心啊......
「妳真吵。」
「您怎麼這樣嘛......」蜜露扁著嘴,哀哀地垂眸,主子的冷淡與忽略讓她感到不是滋味,虧她這樣為他:「蜜露只是覺得您今天去宮裡似乎是遇上了什麼好事而已......」
安倍恭平又抬起眸子,「好事?一點都不好。」記起自己下午被人戲弄的事情,安倍恭平面上的冰霜差些凍壞了無辜的蜜露。
「不是好事嗎!?可是蜜露怎麼覺得您似乎──」蜜露疑惑地歪首喃喃,那煩惱的樣子讓安倍恭平抿起唇來。
「......要說好事,大概是碰見的那個人吧。」
蜜露立即抬頭看向安倍恭平:「嗄?果然有......」看吧看吧!
「嗯。」安倍恭平再度低頭努力畫星圖。
「那個人是誰啊,主子?」
「......妳真吵。」不冷不熱地丟回這句話給蜜露之後,不管蜜露再怎麼軟硬兼施,都無法再讓安倍恭平開口了。
「主子好討厭......」蜜露哼了聲,回到燈座邊乖乖坐下。
***
安倍恭平自認為是陰陽寮裡最認份工作的陰陽師。
輕抿起唇地從案上的卷宗裡抬起頭來,那雙總是微瞇的鳳眼底部有著不容錯認的認真嚴肅;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伸手收拾了桌上被他處理完畢的案子,接著仰頭望向窗外已然夕落的景色,不禁鬆了一口氣。
今日又這麼一晃眼地過去了。
說不上是歡欣還是其他的情緒,他只是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面龐,接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手邊的所有一切,然後在橙紅色的夕陽照耀下,踩著不慌不忙的步子離開陰陽寮。
此時的陰陽寮彷彿一座無人之城般的闃靜,連個路經此地的人都見不到;此時,腳步悠然地踩在長長渡廊上頭的安倍恭平,沉默得有如石雕般的面容,在美麗的夕落下,竟然洩出一絲難得一見的柔軟。
以往的他只知道埋頭在上司交待給他的工作裡頭,等到他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時間通常來到了夜裡,而今日因為手邊的工作不多,因此才能見著這許久未見的夕落美景。
安倍恭平的心底其實是感激現下這一刻的。在欣賞完美景之後,他那因為工作而緊繃的心情為此而放鬆了些許。
不過,入夜裡的深宮的氣氛真的是有點......
無奈地抿抿唇,就在他裝做看不見地繞過了有著離世很久的某宮女所在的某棵柳樹下方,正準備抬腳跨到另一頭的廊上時候,他卻被身後的一道聲音呼喚而頓下了步伐。
「您不就是......傳言中的那位安倍大人嗎!?」
聞言的安倍恭平在朦朧的燈火下,攏眉地回頭尋找聲音的來處:「請問您是......」
「......難道您竟然不認識我嗎!?」
聲音由遠而近地透過空氣傳到了安倍恭平的耳裡,而且他還能聽見話裡夾帶的一絲嘲弄意味,為此,他不禁皺了皺眉。
男人緩慢地踩著步子踱近他,就在宮裡那些微弱的燭火照亮來人面龐的情況下,這才能夠讓安倍恭平看清楚了來人究竟是誰。
於是,安倍恭平彎腰行禮:「......原來是尊貴的您,東宮殿下。」
被稱為東宮的男子有著一張俊美容顏與一臉似笑非笑,與那副讓人捉摸不定的神情:「哎,其實您不必拘禮。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人......」揚了揚唇角。
安倍恭平的心裡隨著發出一個『喀噔』聲響。
「東宮殿下為什麼沒有讓人隨行呢!?這麼晚了您獨自一人出來會有危險的......」
「安倍大人可真是忠心呢!」
「安倍只是就事論事。若是您的疏忽而導致有什麼情況發生的話,其他人都會因為您的不幸而獲罪的。」
男子沒想到他竟然膽敢用話責備他,於是感到十分有趣地笑了。
「......陰陽師都是這樣的嗎?」
「安倍不知道您所指為何。」
男子大概覺得安倍恭平是第一個膽敢教訓他的人而感到奇妙,於是勾了勾唇角,俊美的面上混了一絲邪佞,只不過安倍恭平沒有看出來:「直言不諱。」
「......」安倍恭平突然沉默了。男子的提醒讓他忽然間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天皇的皇子,加封為親王的人物,而且也是未來的天皇。
「怎麼了?」
「請饒恕安倍適才對您的不敬。」
東宮驚奇地問:「你現在才意識到嗎!?」
「是......。殿下貴體,要是受傷了可就是大事。」
「......」在一陣瞪眼沉默後,男子忽然間爆出一串大笑,笑得安倍恭平一臉不解地抬眸。
***
「殿下?」
「......」被這麼一呼喚,男子隨即轉頭瞥向安倍恭平,見他一臉正色,不禁又忍不住扯唇,直到對方攏起眉頭,這才止住了他的笑容,「沒什麼。」這個男人可真是有趣呢!只不過他自己本身似乎不知道......
「殿下,在下府裡其實還有一些要事亟待處理,就請殿下讓在下先行告退。」
「安倍大人,您似乎真的很擔心本殿的安危呢......」沒有馬上答允安倍恭平的要求,男子貌似覺得有趣地一個勾唇。
安倍恭平並未多想,只是輕輕頷首:「您的安危是臣子們的責任。」
男子一陣呢喃,眼角不由自主地瞥向安倍恭平:「是嗎......」
「是的。」
「那麼,也包括你在內嗎!?」
「當然......」安倍恭平正想答是,當他的話也說了一半,但是就在他意識到對方問了什麼樣的問題之後,連忙地抿起唇來,沉默。
......東宮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被調戲了嗎!?
以殿下的身份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也許是他多想了。
「安倍大人?」
「......還是請殿下儘速回宮吧!」安倍恭平一出口仍舊是這句勸導的話,讓男子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既然您這麼擔心我,不如麻煩您送本殿回宮!?」
安倍恭平率先脫口的拒絕在望見男子不悅地皺起眉心之後,改而出聲解釋:「不......在下是覺得這樣不甚好。」
男子像刻意要為難他般地啟口:「為什麼這個主意不甚好!?」
安倍恭平避開男子那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炯然眸光,在心底一陣歎息之後,淡淡開口:「因為您的身份實在太過尊貴,安倍只是一名小小的陰陽師......」
男子撇唇:「是嗎......那麼,如果我本殿放棄了親王的頭銜,安倍大人是否願意為本殿效忠呢!?」
「安倍為此感到十分惶恐,請您不要隨意地就說出這種話。」
男子望著因為微微彎腰而露出頸背的安倍恭平,微笑。
這男人真的很守禮呢......嘖!得到他之後或許得調教上一段時間也說不定......
不過,那應該是得到這個男人後的最大樂趣了吧!
思考著,就當男子正要對著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安倍恭平探出手來之時,他的大掌卻被人用力握住,讓他當場詫異地回眸。
從半路殺出來的男人有著一雙不肯屈服的眼眸,挺直的鼻與薄唇,一張俊逸的容顏在燭火跳躍不止的亮光下,從幽暗裡現出真貌:「殿下夜安。」
「免禮。你是......」
當一旁的安倍恭平因訝異而抬頭,果然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放開握住了東宮殿下的手,藤原景不冷不熱地自己報上名來:「在下藤原景。」
當下,聞言的東宮殿下頓時不語地與他對望。
***
東宮在愣了一下之後,笑了開來:「原來是藤原大人啊!聽說您是歷年來藤原家當主最優秀的繼承人.......」
藤原景瞇了瞇眼,不客氣地說:「幸賴大家對藤原的愛護與支持。」語畢,東宮的眼角瞥向他,暗示自己的手還被緊緊地抓握在對方手中,於是他故作姿態地抿起唇來,終於鬆開了手。
「哎呀......恕臣下失禮了。」
東宮訕訕且優雅地收回了剛才欲對安倍恭平行不軌意圖的大掌,在面對似乎將他的不良意圖給看清、並且追了過來的藤原景,還得故作無辜地說:「沒事。」
安倍恭平看得兩人一來一往,皺攏了眉頭。
他怎麼覺得這兩個人有如正在對峙中的龍與猛虎,毫不放鬆地死死盯住對方、只為找出對方的破綻再一舉進攻呢!?
不過,真正讓他感到疑惑的是他們兩人為什麼一見面就氣氛僵凝的這點。
「殿下,這麼晚了您在這裡做什麼呢!?」令人難以忽略的審視眸光正定定然底掃過了東宮那張隱晦的面龐,藤原景防備地問。
這種挑戰的眼神......他喜歡!
東宮立馬綻出了一縷微笑,澄清道:「本殿只是很湊巧地在這裡碰到安倍大人,便過來聊聊幾句罷了。」
藤原景點點頭,但是他的眼神卻不是如同態度一般,而顯得有點深沉難解:「原來如此......」想跟他搶人!?安倍可是他先選中的,他不准有人跑在他前頭去攏絡他要的人!儘管是貴為東宮殿下的人也同樣!
見狀,東宮忍不住輕笑了,看來他這回是遇上對手了。不過......這個藤原倒挺有趣的!
「殿下還是回殿吧!就由臣下送您回去比較安全......」發現東宮正對著自己微笑的藤原景沒領情,反而開口提議,接著再轉頭望向一直沒有插話的安倍恭平:「而且,安倍大人忙碌了一天也辛苦了,陰陽頭大人不是還額外地交代您處理一些事情嗎!?殿下就由在下來送回吧!」
「那就麻煩藤原大人您了。」安倍恭平馬上回應,並且轉身就走。
見安倍恭平很配合地離去,藤原景回眸對上東宮那張在搖曳不止的火光下顯得陰晴不定的面龐,不害怕地啟口:「殿下,我們也走吧!」
不知是在思索什麼地頓了一會兒,東宮驀然對上他的雙眼,揚唇笑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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