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如果
花白那不願妥協的叫喊聲在塔內迴響而起，一路被拖著走的他終於開始掙扎了：「黑鷹，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玄冬他──」
黑鷹沒有回頭，只是輕描淡寫地開口說了一句話：「如果我說......我知道可以救世界、也可以救玄冬的方法呢！？」
「......什麼！？」花白震驚地瞠眸，心音在此刻跳得飛快；他看見黑鷹慢慢回過頭來，最後在唇邊綴上一抹笑意，那話裡隱藏的希望在這一瞬間讓他感覺到無比巨大的可能性。
「我說──我有救玄冬的方法唷！」不改其本色的黑鷹，頓時對著花白眨眨眼；末了，在花白自震撼中返回之際，卻是忍不住伸手往黑鷹的頭上敲去──
「噢──你想謀殺我啊！？」好痛啊！這小傢伙有這麼痛恨我嗎......
花白恍如被點燃引子的炸藥般地怒吼出聲：「你這笨蛋！有方法可以救他為什麼不早說！？」
孰料，黑鷹冷靜地抬眸覷向又驚又怒的花白，沒有回應。
「你說啊！為什麼不說出理由！？難道你也想要玄冬死嗎──」忿怒至極的花白只差沒揪著他的衣領逼問了。
黑鷹淡淡地撇唇：「......因為這是個不到最後不能考慮的法子。」
「......把話說清楚，黑鷹！」花白忍著怒火，命令。
「我們正在塔的中心點。」
花白皺眉，正當他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黑鷹又搶過話尾說了下去。
「塔的中心，就有如轉動世界的軸一樣。在這個盆景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由這裡決定的。」
「咦......」
黑鷹笑望著花白的驚詫：「主在創造萬物時，先是建造了這座塔，然後再造出盆景。楔之鳥也是在這裡誕生的。」
「......」
「歡迎來到塔的中樞。」
稍微地環顧了四處之後，花白仍然不懂：「你帶我到這裡來到底想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這裡是控制盆景一切機制的地方。」
「？」
「就算是你們......玄冬與救世主也不例外。」
「你是指......這裡可以讓那個機制消失嗎！？」花白驚奇地望向黑鷹。
「沒錯。」
花白立即瞪大了雙眼：「那麼......」
黑鷹繼續說：「可以讓你們身為普通人活著喔！」
***
第四十五回 盆景的機制
雖然黑鷹說明了這個讓他驚喜不已的事實與機會，但是他同時也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等等，黑鷹......」
黑鷹不解地望著他：「現在可以救玄冬的話，你為什麼要猶豫！？」
「不是那樣......」花白略帶著一抹困擾的表情，在黑鷹懷疑的神色下，遲疑地接話：「如果玄冬與救世主的機制消失的話，那麼......」他神色猶疑地抬眸覷向黑鷹，不安地啟口：「跟這個機制有關的存在呢！？」
黑鷹的神情在聞言之後瞬間一凜。
「......黑鷹？」花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侷促感。
黑鷹盯著他無言了半晌，末了才緩慢地蠕動著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就在這時候，白梟與剛才的男子也一起進入了塔的中心點。
「如果盆景從機制中被解放，楔之鳥的存在當然也會跟著消失。因為楔之鳥的存在是負責引導『救世主』與『玄冬』達成任務所創造出來的人。」
花白被這句話給震懾住了，表情僵凝地立在原地。
黑鷹無奈地歎氣：「哎呀哎呀，妳別用話來恐嚇這個小傢伙啊，白梟......」
花白大吃一驚，馬上又轉頭瞥向黑鷹。
......原來黑鷹說的是真的嗎！？白梟與黑鷹會......消失！？
白梟瞪住他：「我有說錯嗎！？」
「倒是沒有......」黑鷹訕訕地回答，轉眸說：「但是妳可以用輕鬆一點的語句來描述這個狀況嘛，幹嘛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呢......」
白梟淡淡地瞄了眼黑鷹，不留情面地吐槽道：「我就是討厭你這一點。像你這種既輕浮又吊兒郎當的人，為什麼主會這樣看重你──」
黑鷹聳聳肩，攤手道：「這我就無法知道為什麼了。妳該問的是一直站在妳旁邊那一位......」
抿著唇，白梟回以黑鷹一枚慍怒的眼神。
「所以呢？你的選擇是什麼！？」男子搶過話來，好奇地問。
「......」花白抿起唇，當場沉默了。
要他取消盆景的機制來換取玄冬的生命......
要他用楔之鳥的消失來換取他與玄冬的普通生活......
花白立即感到忿怒氣悶地咬緊牙根。
他根本就做不到啊──
***
第四十六回 微不足道的願望
就在花白猶豫不決之時，白梟在輕輕歎息過後，起腳走上前來：「你就拉吧，花白。」
瞬間，花白驚詫地回過神來，覷向白梟的雙眼忍不住瞠得老大。
白梟望著露出不捨及猶疑表情的花白，當下心底一暖，開口說：「過去的我一直讓你揹負著相當沉重的負擔......這是為了世界──然後，我也覺得這樣對救世主的你來說是最好的。」
花白愣在原地，看著白梟那張五味雜陳的面龐上，有無奈、有懷疑、有侷促......，但是因為這些神情都是他很少在白梟的臉上看到，因而在感覺上竟覺得有些不真實。
「但是我卻忘記了，你也是個有自己意志的人。」白梟望著他，忍不住輕歎一聲。
花白啟唇喃喃：「白梟......」
露出了一枚帶著鼓勵的眼神，白梟輕聲道：「請你絕對不要後悔自己的選擇。」
「......」
「所以，你去吧！花白。」
睜眼望著白梟那張帶著一絲恬然安適的容顏，花白的心音為此澎湃不已。
......可是......可是他──
「等一下，花白！」
花白震驚地回頭望向正被銀朱攙扶而來的玄冬，他正努力地撐著虛弱的身體漸漸地走向他的方向：「玄冬！？」
玄冬擠出這句話，環顧著眾人的訝視，沉靜的眼神顯示出他的堅持：「......讓我來吧！」
「咦！？」花白疑惑地抬眸望著他，最後望進了玄冬那雙漆黑的玄色瞳眸，驚問道：「玄冬──難道你......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嗎！？」
玄冬微抿著唇，聲音就這麼輕輕地溜過花白的耳畔：「嗯，我想起來了。你跟我，甚至於我們身邊所有的一切──」
花白瞬間默然不語，只聽得玄冬再度開口。
「我......一直放棄自己做選擇。」
「玄冬？」
「我知道世界有一天終究會毀滅在我手裡，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祈求什麼。」
花白露出悲傷的神情，但是他卻沒有開口說出什麼。
「當時我跟你一走了之的時候也是，我覺得那不過是種無力的掙扎。明明在那個時候，我已經察覺了那其實也是我最大的希望......」
「......不要說了，玄冬。」不忍見到玄冬即使急促喘息了也要把話說完的那種辛苦模樣的花白，還是阻止了。
「是你肯定了我第一次以人的身份所許下的願望，花白！」
聽畢，滿眼淚光閃閃的花白終究還是將剛才未竟的話給吞入了喉底。
「是你解救了我。」
「玄冬......」啞著聲音，花白不再隱忍，淚水沾染了乾淨的面龐，沿著兩頰緩慢順流而下。
***
第四十七回 回歸
玄冬皺著眉頭瞅著花白，定定地說出自己的內心：「但是......我卻一直將痛苦的選擇全部推到你身上──我不能再這樣，讓你一個人做下與我們有關的選擇......」
花白難過地搖搖頭：「玄冬......」
「我不該再這麼逃避下去了。」
抬眸望著玄冬努力地撐在石牆邊的痛苦容顏，花白終究啞聲輕喚：「玄冬，可是......」
「沒關係......我沒關係的......」
「沒關係。」突然插過來一句男聲，讓花白瞬間愕然地回頭瞪向說話的黑鷹，那張勾著淺笑的表情。
「可是，如果我這麼做......」
轉著略微一絲笑意的眼瞳，黑鷹開口問了：「這是你的決定吧，小傢伙！？」
「我──」
掠過正想發話的花白，黑鷹忽然將眸光調開，轉向有著一頭長髮的年輕男子，笑問：「你應該也沒有意見吧，主！？」
被稱為『主』的男子只是漠然地回瞥，並沒有答話；直至過了一會兒，忽然自男子的唇畔逸出一道動聽的清冷嗓音。
「你們竟然跳過主，擅自決定了這種事......」
黑鷹要笑不要地反駁：「這對你來說也不是個壞結局吧！？」
「黑鷹......」主冷淡的眸光一個飄過，停留在黑鷹的面上，「你是認真的！？」
黑鷹訕笑地反問道：「不然呢！？」
不想再搭理黑鷹，男子轉向白梟，無言地覷著她；最後，他只聽得白梟這麼開口。
「主，我......也一樣。」
「這也是妳的意思！？」
白梟沉默且堅毅地輕輕頷首，男子有好一陣子的默然。
不過，就在沉默過後，男子又再度重新開口：「白梟。」
白梟狐疑但專心地望住他：「是？」
男子緩慢地抬起手來覆住白梟的髮頂，輕柔地摩挲著：「這些日子以來......白鳥的任務，辛苦妳了。」
白梟震驚且略帶欣喜的表情，使得男子微微地揚起唇來；一聲不敢置信的輕喚更是深深鑽入了男子的心底，讓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主！」
「妳執行任務的模樣，真該讓黑鷹學一學呢！」
白梟感動地晶淚盈眶。
也許，她要的只是主的一句認同而已。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後悔或是怨忿了......
主收回了手，用眼神環顧著聚在塔中的眾人：「以實驗來說，這個結果還說得過去。反正我也已經有了新盆景的構想了......」
黑鷹閉眼淡笑道：「不能與主一起真是遺憾呢！」
主的回答是個不以為然的冷哼聲。
白梟緩緩地走上前，「花白......」
仰首覷著白梟朝自己輕呼，花白皺起眉頭來：「......我明白的。」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為了守護最重要的事物......
「黑鷹？」覷著不聲不響地來到自己面前的黑鷹，玄冬只能無力地靠在牆邊。
「雖然這件事或許會對溫柔的你造成不小的傷害，但是......身為人不是什麼都能夠美好的。而我會一直祈禱你能夠以人的身份懷抱著你的願望，並為了想要實現你的願望而繼續活下去！」語畢，黑鷹猝不及防地將玄冬擁入懷裡。
「......謝謝你，黑鷹。」玄冬無言地閉上雙眼。
「所以，用你們的雙手與決心，證明給我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