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著李臥炎一起順利地回到了皇宮之後,在朝中眾官們既憂又喜的迎接之下,水無情留下了還在殿外與眾官員們做著解釋的李臥炎,自己先行回到了寢殿裡暫時安歇,一邊等候太醫前來。
因為在他們一進宮門之後,李臥炎便在第一時間要人找來御醫替他看看傷勢,並且讓禁衛保護他先回去殿裡休憩,自己卻轉回頭去應付那些憂心忡忡地追著他們的百官。
在寢殿等待御醫,一邊思索著的水無情默然無語地坐直身軀。
他與李臥炎墜崖後,失蹤了一整天,而當逐獵儀式因騷動而被迫提早結束之後,眾人心焦地等待了許久,卻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因此所有參加國慶大典的官員們皆急得滿頭大汗,沒想到派了人去尋,卻都得不到任何的回音,在這種無奈的情況下,他們只好先行回宮,打算調動整座皇城的兵力前來找尋。
水無情忽然自唇畔綻出一朵冷笑。
想也知道這應該是那隻想要他性命的幕後黑手幹的好事。
如果不是他事先派了李臥炎在邊界的幾個親信們混入禁軍裡待命,他跟李臥炎或許都回不來了。因為那隻黑手不會放過這個可以除掉他的絕佳機會點!
哼,真是隻老狐狸啊......
水無情扯扯唇,眼角發現被李臥炎叫來的御醫已經跟著才剛應付完百官的李臥炎入了殿,此刻正朝著殿內走了進來,兩人在他面前站定之後,馬上恭敬地彎下腰來:「微臣參見皇上!」
瞥了兩人一眼的水無情隨意地擺擺手,「免了。」
「皇上,請讓微臣看看您的傷勢。」御醫連忙走向前去。
「你過來吧。」
「是。」
水無情看著御醫領命走來,但是李臥炎卻是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於是他瞬間皺了皺眉,視線轉而挪向他,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皇上,貼身保護您是微臣的職責......」李臥炎一板一眼地說。
水無情瞅著他,沒轍地歎氣了,「這裡暫時不需要你,你退下吧。」
「是......」李臥炎沒敢抗令地轉身。
「等等。」水無情突然喚住了李臥炎欲離去的身影。
「皇上?」李臥炎微愕地回頭。
「你去御膳房端碗溫的薑湯過來。」水無情喃喃吩咐著,還特地強調說:「要溫的!」
「是。」
等到李臥炎一離開,御醫這才開始檢視著水無情的肩傷,一邊喃喃:「皇上,您還是一樣呢......」
「什麼一樣?」看著御醫拆開了李臥炎隨意包紮的傷處,水無情連眉頭都懶得皺了,一旦習慣了痛楚,他也就感到麻木了。
「您還是這麼倔呢。」
水無情將雙眸一瞇,「貝大人,你可知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招來怎麼樣的後果呢?」
「微臣知道。」
「既然曉得,那你還是要說嗎?」
「微臣這是在自言自語啊,皇上。」
水無情笑了,「哼......好個自言自語啊!」貝大人何時學會狡辯了!?
「微臣這是在替某個人不值啊!」貝大人繼續說著,「那位總是這樣,一心為人卻給對方誤會了也還是說不出口,讓老臣看了很心疼啊!」
水無情臉上的微笑消失了,盯著貝大人在詳細檢視後,在傷口上灑了點藥粉再重新包紮好傷處,沉默了。
「難道那位打算一直隱瞞著事實嗎?唉......」
「不是故意隱瞞,而是無法說出口。」水無情歎氣,「何況,謊言說久了就變成真的了,沒人會願意去相信那醜陋的真相。」
「皇上,您怎能以您的心思去揣度李將軍的呢......」貝大人想歎息,這對孩子究竟要折騰彼此多久的時間!?
「別再說了。」水無情擺手,明顯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朕的傷口有大礙嗎?」
「皇上,傷口已無礙。但是......」貝大人很猶豫該不該將實話說出,但望著水無情那張逼迫的臉色,他又無法隱瞞......
「但是什麼?說吧!」
「......您以後不可能再拿劍了。」貝大人一陣歎息,而,聽畢的水無情則是默然無語。
當御醫被遣退,便在長長的迴廊上碰見了端著薑汁過來的李臥炎,神色一凜,「李將軍,您都聽見了是嗎......」
李臥炎不答,僅是垂著頭;但是此刻他的心頭正心音澎湃,為了剛才側耳聽見的那些話,他久久無法出聲。
他不能再拿劍了......
他曉得劍術是水無情唯一的興趣也是最想追求的東西,而今,他卻再也──
「李將軍?」
「我沒事,貝大人。」
「是我無能啊......」貝大人喃喃自語著,李臥炎看了,不忍他責備自己,於是歎氣。
「是我沒保護好他,不是您的錯。」
「李將軍。」貝大人轉眸瞅著他。
「是?」
「你還恨皇上嗎?」
突然被問及了心底深處無法解開的這個結,李臥炎神情複雜地說:「......我不知道。」他是該討厭水無情並且怨恨他的,但是自他被調回國都、當了禁軍頭之後,好像卻再也不是這樣了。與水無情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總覺得每件事情並非如他所見、他心所想的那樣子,而他也似乎從中遺漏了些什麼......
「這樣啊!」貝大人輕聲喃著,「李將軍,在這座皇宮裡,你千萬別用雙眼去看事情啊。」
「......」聽著御醫語重心長的這串提醒,李臥炎沉思著。
◎◎◎
第五章
結束了與貝大人的談話後,李臥炎面無表情地一腳跨入了寢殿內裡,繞過了飛龍屏風,來到內殿。
水無情正靠在床柱上沉思,聽見了自外頭傳來的腳步聲之後便回暫且回神過來,一抬頭便見李臥炎盯著他瞧,於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薑汁呢?」
李臥炎認命地將盛著薑湯的碗遞到水無情的面情,「皇上,這是您的薑湯。」
「很好。」水無情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左手接過瓷碗,跟著在李臥炎盯視著目光下,就口輕啜了一小口,然後在李臥炎訝異的眸光下皺起眉頭,臉色瞬然一變。
李臥炎疑惑地望住他,「皇上......?」
聽見了耳邊那道帶了點遲疑的呼喚聲,水無情抬眸與他對上了眼,跟著不發一語地把碗遞回給他,說:「拿著!」
不甚明白水無情的心思的李臥炎疑惑地接過,接著再聽得他眼前的皇帝故意輕聲對他說:「喝。」
「皇上!?」
「喝!」這一次,水無情的眼神底部毫無笑意,瞅住他。
「......是。」無奈的李臥炎只好仰首飲盡,接著對上水無情那張無情的俊臉,不解地望著他在他喝光了碗裡的液體之後,淡淡地勾了勾唇。
「臥炎,薑湯的味道如何呢?」
雖然不曉得水無情為什麼會這麼問,但是李臥炎還是蹙著眉頭,老實回答了:「很嗆......」
「的確是。」水無情笑了笑。
「皇上,微臣再去替您端碗來吧!剛才的湯汁是涼了些......」他思索著,一邊喃喃自語之際,旋過身後就要往外走去,但是卻被水無情接下來的話給定住了步伐。
「不必。」
「什麼?」李臥炎當場皺緊了那道濃眉。
「朕說不必了。」水無情擺擺手。
「可是......」李臥炎想要出聲反駁,卻被水無情揚眉瞪視,只好暫時無言地沉默著。
「朕沒事,所以不需喝那碗湯。」
李臥炎的臉色沉了下來,「......」這水無情又在耍著他玩嗎!?不喝薑湯的話,為什麼要叫他端來!?
這個皇帝未免任性得過了頭了!
「你下去看看膳房將御醫派的藥給煎好了沒,如果好了就端過來吧!」水無情再度下了一道指令,讓李臥炎馬上臭著臉,連怨言半句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退了下去。
「這個水無情......」李臥炎捧著裝薑汁的空碗走出皇帝寢殿,往御膳房的方向徐緩踱去,邊走還邊喃唸著。
......他還真是個喜歡耍弄別人的傢伙!
心有不快的李臥炎繃著張臉,他原來是不論主上做了些什麼,他都可以忍受的人,但水無情好像是故意在探他的底限般地耍著他玩,讓他有時候被他氣得咬牙切齒的,就算他是聖人也會有脾氣的啊!
因忿忿不平的情緒而大步地踏踩著步子走在長迴廊上,李臥炎心想這個任性到底的皇帝還真是會找他的麻煩,這薑湯他只喝了一口,其實代他喝光的人還不是他!?好像他那一口只是象徵性地哄著他喝下一整碗湯的小手段而已,要整他也該要有個限度吧......
沒一會兒,李臥炎似乎想到了什麼而詫異地瞪大了雙眼,步子就停在御膳房的門口前方。
難道水無情其實有注意到他們共乘一騎回宮之前,他在路上因氣溫微涼而打的那個噴涕,而且在回宮之後故意讓他去端薑湯過來,就只為了讓他喝下嗎?
難不成真是如此嗎......!?
◎◎◎
那怎麼可能。
沒再多想,李臥炎輕然逸出一聲歎息,接著走進膳房;在過沒一會兒的時間之後,一手端著藥碗的李臥炎再度走回前往水無情的寢殿方向的路上,偶爾瞥著身邊的景物不停地倒退變幻,霎時彷彿像是時光倒流一般,讓他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開來。
那是當他被驗明是繼承皇帝的皇子之後的事了。
那時候的自己是個幼弱的少年,雖然貴為三皇子,但是卻不得先皇寵愛,他的木訥與抗拒都讓皇帝感到頭疼不已,也因此沒有孰輕孰重的地位的他,老是遭到其他皇子們的欺凌。
那時期的他只有自己而已。
雖然太傅負責教導他,但亦因他的身份實非正統,所以就算見到眾人如此待他、苛刻他,他也無法為他出點力;有時候就算他帶著傷來上課,太傅也只是無奈地伸手摸著他的頭,然後發出淺淺的歎息。
他懂得的。
在宮中最要緊的就是權力地位,沒有這兩樣東西,根本無法在這樣弱肉強食的華美柵欄裡頭生活,他母妃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一個身份地位低下的宮女,要如何去反抗在上位的尊貴皇帝!?
所以他從來不把心事說出來,即使再怎麼厭惡這個骯髒污穢地方或是擁有『皇帝』頭銜的這種人。因此,他默默地隱忍著,一直到現在。
他該是要討厭水無情的,但是現在......他已經無法很肯定地說出他厭惡他的這種話來,只因他雙眼瞧見的他、這個高高在上與萬人擁戴的皇帝,並不如他所想的這樣;他被下毒、被刺殺、被謀害,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
皇帝,擁有這世上最大的權力,但是在暗地裡卻是個佈滿刺人荊棘的名。
或許就是體會如此,他才會對坐在王位上的水無情少了一份憎惡,多了一份同情吧。
也許他該感謝他當初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那個王座才是。
思考頓了頓,李臥炎正要繞過迴廊底,沒想見卻聽見路經此地的兩名宮女們的交談聲,腳步一滯。
「妳知道嗎?聽說皇上自逐獵之後就病了......」
「是啊!不過,妳好像沒聽說這件事有內情。」
「內情?」
「噓~妳小聲些!這事要被聽見的話,可是要殺頭的啊!」
「那妳說說,內情是什麼?」
「內情啊......據說皇上在逐獵的時候遇上暗殺者。」
「啊!是誰要謀刺皇上呢?」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聽禁衛裡有人在傳,推測很可能是那位大人。」
「是哪位?」
「哎呀,這不能說......」
「皇上真可憐......好像是從皇上幼時下水救起李將軍之後的那次吧,他後來的身子就差多了......」
「是啊!話說回來,我現在還要給麗妃娘娘送茶呢!這麼一聊起來就忘了,真是糟糕。」
「啊,我也是!我還得去女官蘋大人那兒......」
兩名宮女馬上散去了,但是李臥炎卻把她們的談話聽了進去,神色不霽地於廊邊現身。
......水無情曾經救過溺水的他!?
他怎麼不知道!?
◎◎◎
過了幾日。
御醫挑在陽光普照的午後到寢殿來替水無情做檢查,在知道水無情都有按時服藥,對於皇帝的配合度深感滿意,而且也發現水無情的身體狀況要比之前好上許多,於是再度開了帖藥方換藥。
診斷完畢之後,李臥炎奉命將御醫送出殿外,跟著他一起走了一段不短的路,聽著御醫對他吩咐起該要如何調養好皇上的龍體等等瑣碎的要項,一邊瞥著御醫,想起了他之前聽到兩名宮女談論的那件陳舊往事。
他也許可以自御醫這兒得知一點以往的事,因為貝大人自以前就在宮裡服務,而且還是皇上專用的御醫,如果水無情真的救過溺水的他,或許貝大人應該會記得一些這件事才是。
只是他要如何開這個口呢......
當他兀自沉吟之際,兩人來到月曜湖邊,御醫忽然停下了往前的腳步,並且回頭看著李臥炎,「李將軍想問老夫什麼嗎?」
「為什麼您會知道......」李臥炎挺訝異的。
「呵呵,李將軍心裡的想法幾乎都寫在臉上了,要老夫裝著看不懂,實在有點困難啊!」
「貝大人......」李臥炎皺皺眉,而後開始狐疑地想著自己是否真是如御醫所形容的那般,只可惜他就算再怎麼想知道也無法證實是不是。
「您想問什麼?」
「貝大人,您可還記得皇上幼時曾經因為落水而落下病根這件事?」李臥炎目光炯炯地望著御醫,輕聲問道;御醫聽了,當下馬上臉色微變,音量也刻意隨著縮小。
「您怎麼會知道這事兒的!?是誰特意告訴您的嗎!?」
不解御醫的慌張,李臥炎的表情仍舊那樣正經,「怎麼了嗎!?這事難道不能說出口?」
「也不是......」御醫無措地喃喃著,復又抬眸瞅著李臥炎,「您為什麼想知道這件事!?」
「......我也是當事者不是嗎?」李臥炎反問道。
「三皇子......」御醫望著他喃喃自語著。
「已經不是了。」李臥炎的一句話打破了御醫將眼前的青年與幼時的少年重疊起來的影像,看著自幻想裡醒過來的御醫忍不住歎息了。
反正這事再也瞞不了了,倒不如就乾脆實說吧!「皇上......他是為了下水救您。」
「我為什麼會落水?皇上他又為什麼會救我?」
「這......您多少還記得以前的事吧!?」見李臥炎點頭,他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是其他皇子們聯合起來,趁著二皇子......皇上不在宮裡的時候,特地下陷阱設計你的。」
「陷阱?」
「皇子們特地從您的房裡偷出幾樣您寶貝的東西,然後擲入湖裡,結果您為了搶救那些東西,無奈之下只好強行涉水......沒想到您不善水性,等到皇上趕回來之後,您已經在湖中載沉載浮了。」
「那麼我為什麼不記得這件事!?」李臥炎的神色當場凝結。
「那是因為您被皇上救起之後,送到老夫這兒,老夫發現您的後腦有被什麼東西撞擊過的痕跡,接著在您醒來之後就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
「......」李臥炎神情複雜地望著御醫,頓時無語。
「李將軍,老夫曾對您說過,在這座皇宮裡,千萬別用您的雙眼去看每件事啊!」
「是......」
「至於皇上為什麼要救您,這個問題得要您自己去問他了。」他可不敢違命多說。
「......」聽畢的李臥炎輕輕抿唇。
目送御醫離開,李臥炎踱回水無情所在的寢殿內裡,在偏殿上沒尋見他的身影,卻在內殿裡頭發覺水無情正坐在一張靠窗的長榻上閉眼小憩,左手還捏著書冊,讓偶爾自窗外的微風撩起他一頭未束起的烏髮隨風舞動,幾瓣花瓣飄進窗裡,沾上他的外袍。
他似乎睡得很熟,連他靠近了都沒察覺,眼睫一動不動地在眼窩下造成兩道暗影,蒼白的容顏上頭棲息著一絲倦怠。
李臥炎無語地瞅著他的病容,突然覺得他的身影看起來要比之前透明多了,不知從何而的一抹心焦擄獲了他的心,當下他猛然伸出手來扯住他的衣角,看著水無情毫無動靜;而當他意會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之後,馬上就鬆開了他緊揪水無情衣角的大手,愕然。
登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莫名的心情,李臥炎十分狼狽地轉開了身,正想離去之際卻望見了水無情抿唇翻了個身,那雙眉頭輕輕擰起,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李臥炎瞪眸覷著他一會兒,然後歎了一口氣,主動蹲下身來抱起水無情溫軟的身軀,接著放到床上安躺,再動手扯來薄被替他覆上,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那瓣看來有些蒼白的丹唇。
◎◎◎
他始終無法理解像他這樣的人究竟在思考些什麼。
如果水無情真的是因為討厭他而欺凌他,為何他卻執意要下水救他?他實在不懂......
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床上閉起眼的水無情,李臥炎的心頭蒙上了一層疑惑,他想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偏偏他又無法開口向水無情探問什麼。
抿著唇瓣,李臥炎傷腦筋地皺起眉頭,無心瞥見此刻的水無情正因他那炯烈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瞅著他而微微蹙眉。
這根木頭究竟要看到什麼時候!?
其實他早就在李臥炎進殿來之後的沒多久就醒過來了,只是他懶得睜開眼罷了;也感覺到了李臥炎像是要留住他般地扯住他的衣角,但是由於他並沒有睜眼,所以他並不曉得當下李臥炎的神情究竟是如何的。
當然,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的原因。
沒想到躺在床上被人盯看的滋味似乎不太好啊......
「為什麼......?」
水無情皺眉,聽著耳畔迴旋著這個問句,瞬間擰眉。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不喜歡我卻要多管閒事?」
水無情的眉得愈來愈深了。
多管閒事?他嗎!?
「我始終無法了解你的想法,水無情......皇兄。」
水無情心底一詫,故意動了動眼睫,李臥炎發現他有醒來的跡象,於是頓時將未完的話給吞入腹中。
「......皇上,您醒了嗎?」
「唔......」水無情慢慢打開眼睛,迷茫了一張表情,出口探問:「誰?是青青還是......臥炎?」
李臥炎聽畢,馬上不快地皺攏眉尖:「皇上?」還沒醒嗎?還有,誰是青青!?
當水無情起身,望見了守在床畔邊的李臥炎之後,假裝沒發覺他面上的不悅之情,跟著忙不迭地勾唇輕喃:「原來是你呢,臥炎......」
「是微臣。」說不上來的感覺正因為那『青青』兩字,在心頭蔓延著。
「怎麼午後了你還在這裡!?用膳過了嗎?」
「是。多謝皇上關心。」
水無情當下擺擺手。
李臥炎看他仍用左手活動,頓時耐不住氣地問了出聲:「皇上,難道您不追究這次在逐獵上追殺您的刺客嗎!?」
水無情神色肅冷地回眸睇著他,「如果朕追究了,能夠讓朕的右手恢復嗎!?」
「但是您這麼做是在姑息養奸啊!」李臥炎固執地進言道。
孰料,水無情緩慢地勾唇笑了起來:「臥炎啊臥炎,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個性嗎?嗯?」
李臥炎雙眼一瞠,怔了一會兒才喃喃道:「您......」
「我的個性向來是有仇報仇的。」水無情喃語著,隨後低首望著還未復原的右手,以輕得不能再輕的語氣說:「他們廢了我的一隻手,你覺得我會就這麼算了嗎!?」
李臥炎看著他略微低垂著的眼底罩上了一抹幽幽水光,心下一動。
「如果您要這麼做,那麼我會成為您的右手。」
「......這是對君主的盡忠嗎?」明知答案為何的水無情卻還是忍不住問了。
「是。」李臥炎答得肯定。
果然啊......李臥炎從來就是這種不知變通的死性子。
最後,水無情歎息了。
這木頭還是根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