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影子,朱。
隨著炯華來到淮南王府的我就這樣看著炯華周旋在淮南王身邊,如果說他是心平氣和地看著有來有往的,卻又不是如此。
他是炯華的影子,本當盡責地守候在他身畔,更不該被私人的情愛糾葛與羈絆住的,但是他實在無法這樣做。
炯華像是一種媚蝕人心的有毒藥物,一服下之後便難以自拔了......
握緊了垂於身側的手、成拳,朱黯下雙眸來,窺視著住在淮南王府的沁園中的主人─炯華正端坐在離窗不遠的案几上提筆寫字的專注模樣,神色複雜。
因為他就是一例戒不去名喚『炯華』的這種毒藥的最好的證明!
第二十卷 鏡花水月
陰霾的天際掠過幾朵灰色的淺淡雲朵,浮雲快速地飄過穹蒼,冷風颯颯地吹拂著。
原本時值初夏的時節該是烈日空中掛的,但也不知為何的,這幾日的天氣皆大起大落,有時晴又有時雨的善變,令眾人皆吃不消地猛搖頭。
一抹纖細的白影飄在長長的迴廊上,身畔的垂柳隨風飄揚,一道女子特有的輕柔步伐讓她愈來愈快的腳步愈是聽不見腳步聲的那樣健步如飛,步履似乎不著地般的輕盈。
那張總是華麗的面貌已然可以見到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些許的痕跡,保養得宜的女子柔軀和那一頭飄逸的烏髮、那身優雅的氣質都暗地裡說明她是絕非一般人的貴族女子,她真正的身份其實是先皇曾經寵幸過的妃子,李嬪。
當年的她生得一張貌美如花的嬌麗臉蛋、全身柔膩如凝脂,但她卻是後宮某位妃子的小小女官,原以為她會一輩子維持如此的身份的她在某一天不巧地碰上皇帝來尋她服侍的這名妃子,奈何她的主子因為皇后的臨召而顯然不在宮中,結果,皇帝見她有幾分的姿色,於當晚就臨幸了她......
這個秘密她從未對誰提過,直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見瞞不住之下又碰巧主子問起,她被威逼招出肚裡的孩子其實是皇帝的種,但是主子的嫉妒卻使她陷於危機之中,於是她便被以某些莫須有的理由栽贓、嫁禍,直到主子要逼她飲鴆酒為止......
幸好與她交情匪淺的一名小宮女見她可憐,偷偷地前去通報皇上,從那妃子的手裡救下了她,她才倖免於難地逃過一劫。
皇帝見她有孕在身,喜不孜勝的皇上便提早要人去藏寶閣裡取來他要匠工預先雕好、用來御賜龍子、龍女的環龍玉珮下了召要賜給了她腹裡的孩子,而且,為了安全起見,也將她接到一處遠離後宮又可以安心養胎的地方居處,羨煞了所有的後宮嬪妃們。
母以子貴、被封為嬪妃的她只帶了當初救了她的那名宮女和她的姐妹們一同前往聖上替她準備好的地方待產,在這段的時間內,她眼見了各式各樣發生於宮闈裡的殘酷鬥爭,還有排除異己的眾人,忍不住地萬般灰了心。
如果她真的將自己的孩子放在這樣子靡爛的宮中,是對還是錯!?
猶豫與懷疑著的她於是把自己的苦處與在自己有孕的這段時間、已經被皇上臨幸過的那些好姐妹們訴說了,她們感同身受地替她想了一條好計,足以瞞天過海。
這樣細細準備著的眾人沒料九個月一過,在李嬪即將臨盆之際,按照計劃地找來一隻被剝了皮的死貓代替李嬪剛剛生下的兒子,因此在當時的眾人都以為李嬪的兒子已經在一生下來的時候就死了,也就沒人追究;然而,當朝皇帝連續痛失龍子自是痛苦不已,因為李嬪產了死胎的事情,他連忙要人準備祭祖一事,於是挑了一天好日子焚香祭拜,好上告皇天先祖。
李嬪暗地要任職於皇宮裡的馬伕將自己的兒子悄然地送出宮去,因而費了一番力氣,但是為了兒子好的同時又不希望他因而忘掉了自己,所以她將環龍玉珮掛在他的身上,以便做為未來相認的信物。
當時光流逝不停,李嬪漸漸年華老去,直到聖上駕崩後,她與一干姐妹被送出宮,當時幸賴一位貴人暗地引線,引她們入王府裡做事,藉機尋找流落民間的親生兒子。
然而,現在時間到了!
向淮南王告了一天假的李嬪立在一家蓬戶前方,雙眼微紅的她萬般情怯地咬著下唇,絞扭不停的手指都暗示她此刻正有些近鄉情怯;那兩鬢的微白說明她已經經過了人生的大半歲月,兒子也該長大成人了。
兒呀兒......親娘終於能夠見你一面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地往前踏了幾步,然後微微抬起那抖顫不止的手輕輕叩門,門板上的斑駁與脫落的木屑帶著灰塵、整片地刮落於地,李嬪為之一愕,動手叩門的動作嘎然而止。
李嬪的心口漫上一抹不好的預感,正要動手再度敲門之際卻聽聞隔壁的鄰人的小孩自木窗的縫隙裡頭探出一顆小腦袋來,綁著兩條辮的小女孩天真無邪地對著她就喊:「那位姨,我們隔壁這兒已經不住人了喔!」
李嬪的呼吸忽然間一止、臉色在聞言後便刷白了;她回眸瞥向那個小女孩,望著她那張笑額有點刺眼的笑顏在她面前閃爍著,她抖著聲:「......妳,妳說隔壁......這兒沒有住人?」
「是呀!好久了呢......」小女孩回憶著,「自從那裡的男孩被壞人帶走之後吧......他的爹娘沒多久跟著就不見了......」
李嬪愣瞠著眼,一時無法轉回神,「......不見了......」
「對啊!」小女孩點頭地笑了笑,望著李嬪頹然地滑坐於佈滿灰塵的地上,忍不住地輕喊,「美美的姨,那地上很髒哎!」
李嬪痛心疾首的淚水就這樣滑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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