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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暫時不打算買房子。

 

不買房子的原因是，房子住久了之後，會產生各式各樣揮之不去的氣息。

 

她常常在別人的屋子裡被那樣的氣息給驚嚇到，她不喜歡那樣的氣息。

 

可是，單薄的收入再怎樣也無法說換屋就換屋，一旦買了想必就要住上很久，她害怕去想像自己的房子會變成什麼樣的氣味。

 

 

會有這樣的結論，還要歸功於幾個親近的朋友。

 

A剛買房子的時候，她才去拜訪，原木的色調與藍色的牆面，都是她好欣賞的素雅裝潢。後來陸續去拜訪，她看到傢俱漸漸暗了沒了光澤。大約才兩年光景，她就再也不願去造訪A的家，因為那裡開始有可怕的腐朽的味道。A也一樣，變得瘦瘦乾乾的，皮膚沒有了彈性。

 

 

K因為工作的關係，買了間靠近公司的小套房，她有時去台中出差會找K借宿，一進房子就覺得無比昏沉，整個晚上做惡夢，屢試不爽。後來，她忍不住問K：『你怎麼能夠在這個房子裡維持清醒啊？』K才說，自己也是每天頭暈，看醫生都看不好。她建議K找機會離開房子，出差或是渡假都好，保證頭不會暈。那個房子有很詭異的昏沉能量，而且揮之不去。

 

 

真要說少數的例外，則是研究所老闆W老師的房子。他的透天厝有個大院子，每年中秋節去送禮問候時，都會發現屋裡屋外有些變化，一下子多了小橋流水，一下子換了大理石桌椅，W老師換傢俱和改裝潢毫不手軟。但是，他家真的就舒服多了，院子裡還會飄來淡淡的茉莉花香……

 

 

家人問她，工作多年了，總該買個房子。

 

她很猶豫，因為能讓她安心居住的房子，在這個島嶼真的太難尋覓了。

 

 

首先，一定要通風。

 

她不吹電扇不吹冷氣，通風很重要。

 

在她的想像裡面，還要有草皮、花圃、矮樹、松樹或樟樹。她想像自己住在森林的邊境，但也不要太靠近，如果有爬蟲類來拜訪，她會尖叫。

 

 

再來，不要隨處看到人類。

 

回到家就是要獨處安靜，要是隨時都會看到窗外有人，也太不放鬆了！但是，好像也不能都看不到人，這樣萬一發生偷竊或兇殺就麻煩了。所以最好是社區有個管理員，但是社區裡的鄰居彼此碰不到面，有獨立的出入空間。

 

 

 

不過，對於一個小職員來說，這些夢想實在太奢侈。

 

所以她仍然住在閣樓的小房間裡，書本一疊一疊，東西一落一落，越來越多，越來越亂，都快要編成一個繭。

 

而她就像是編織繭的毛毛蟲，每晚夜裡熄燈睡覺時，想像著有一天會破繭而出，變成一隻蝴蝶。

 

她以為，蝴蝶只需要飛翔，沒有成家跟買屋的煩惱。

 

 

但是……

 

她沒有注意到，她現在所住的這個地方，其實也充滿了各種的味道。

 

她沒有思考到，如果要活得像蝴蝶一樣輕盈，行囊的重量越輕越好。

 

 

她以為已經丟棄的煩惱，都還如影隨形地背在身上。

 

她只是隻不甘願背殼的無殼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