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直沒能跟你說聲謝謝。
那一年的五月二十二日，沒能來得及說聲謝謝，是因為慌亂的不知。之後的許多五月二十二日，則是漸漸地憶起，你的那份真善的美好。而終於在今懂得那年你所給予我同在的溫柔。
謝謝你，自心生起的感謝，已無關乎遲到了一-周天，因為懂得，那份同在的愛便能超越時空象限，光華了我的生命。
那一年，五月二十二日。
幾天前你就打個電話給我，依然是不經意的溫柔，「晚上一起吃個飯吧！」你淡淡地說著，而我的心卻不知所措地踏點著，腦子飄滿了五彩的肥皂泡，妄想著我想要向你需索的依戀。
那天傍晚六點，你來到我的辦公室，靜靜地坐在會客室裏，默默翻閱著雜誌，而我隔著玻璃帷幕誇張地打著手語，拿份稿子架在我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要被砍頭似地，我吐吐舌頭作死翹翹的鬼樣子，表示我依然還在處理下午緊急召開記者會的新聞稿，要你先等等。
其實，那些新聞稿對我一點都沒有急迫的重要性，我從來都只用百分之0.000001的力氣，處理工作上的事務，至於其他，都是內耗、慌亂。
我忙，是因為自己慌亂地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只能將自己隱身在一大堆新聞稿裡，掩飾我過度喘息的四肢麻痺。你等，是因為我跨不過自設的牢籠，那是虛妄裡路無可路、退無可退的心防。誇張搞笑，因為我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我就像個迷路的孩子，站在陌生的街頭，我只能用肢體的亢奮掩飾所有的不安。
你依然寬容地笑著，注視著我所有的造作。
我躲進辦公桌的小隔間，只敢偷偷地隔著玻璃帷幕看著你，看你的出神、輕抹的笑，與一點點洩漏的孩子氣。
這樣的視角，讓我安心，一如最初認識你時，我也是隱身在學術演討會的眾人雜沓之間，讓自己的眼在無數如岩壁的肩膀上，攀岩走壁、閃身迴旋，忽地落點在你乾笑時的傻氣。
我無法直接面對你，面對你種種的純真美好與溫柔，甚至是你全然的注視與感情。
感情，是各自表述的分歧。
一名單身男子於下班時的等候，與一名單身女子的造作驕態，落在辦公室無處不是電眼的監視裡，那份閒雜人等的狐疑與猜測，正是我要的那份感情曖昧，只是，你依然自成一格的溫柔。
我太世俗，也很僵化概念，似乎一男一女的靠攏，只會成就一種情感的可能。但是，我甜蜜的幻想，沒敢告訴你，至於心裡深邃的痛，也無以名狀地鬱結著。
七點半，我的英文老師來到辦公室幫我上半小時的寫作課。我心不在焉地透過重重門板切割的縫隙裡，貪婪地望著你。你開始有些不安，因為同事們來往經過你身旁，邪笑地偷瞄與揣測著。
少，這世間總是如此的樣板，異性戀的沙文主義，不容許更接近生命實相的詮釋。你或許漸漸習慣這樣的不善，而我卻在這不善裡，複製著我的妄想，向你需索著樣板的愛情。
八點多，我的心理遊戲已然黔驢技窮。走向你，你還是逕自地笑得燦爛。
你只是輕聲地問我想吃什麼。五月天，畏寒的我直覺是台灣味的麻油麵線，卻無視你的另一種味覺經驗。
我們走進用餐尖峰時期已過的餐廳，竟點了兩人怎麼都吃不完的六道菜。我還是誇張地用最鄉土俗厘的方式笑鬧著，掩飾著自己在你眼前的倉皇，而你還是一如最初，習慣幫著講話時有太多肢體語言的我，緩緩地挾著菜，時不時地提醒我「來～吃菜～菜就要涼了！」。
至今，早已記憶不起那味覺經驗，但卻始終沉浸在那份被你全然注視的溫度裡，漸漸地憶起，原來有一份愛，一直都在，即便遲到的領悟，仍然衰減不了那份祝福。
少，我常在想，幸福究竟是什麼呢？
是現在式的激動？
過去式的追憶？
未來式的久遠嘆息？
但，有沒有一種當下就能暸然的幸福呢？
這幾年的生命沉思，我有時會在意念止息的片刻，忽然跟那些未曾懂得的幸福相接，幸福的微笑隱隱抹上我的臉。
懂了。就是幸福。
所謂當下瞭然，不見得是一時、一地、一人的轉瞬時空象限，反而是直心相接，無所不在的幸福。
餐後，你開車送我回到住處，就在我轉身離去時，你在漆黑的駕駛座裡低聲說著：「生日快樂！」
當時，我佯裝沒聽見地逕自離去，沒能跟你說聲謝謝，因為我哭了，我無法將你不經意的溫柔，以及直心交付的愛，放進我心裡那個被概念所隔放小洞裡。
這些年，我將這些心裡頭的概念小隔板一一抽掉，終於發現，那年的轉身哭泣與不語，都是自己的造作。
愛，原來是相印的開闊。心，開了，就能開心。
今天，又是另一個五月二十二日，那年你那句低聲的「生日快樂！」，我收到了，也快樂了，而且是一直地快樂。
少，真的謝謝你。謝謝你的愛，一直都在，跨越時空的善意與成全。
也祝你快樂，因為我相信。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