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覺得，那次的事情是錯誤。
愛過就是愛過，即使最後變成傷害，我也不後悔。
雖然，那種痛，錐心刺骨。痛到令我的眼淚都會不聽使喚。
但那又如何？
我並不因此而恨你，只是淡淡的遺憾。
是的，現在說來，只是遺憾。
*
青郡中學，我所居住的鄉鎮上唯一的中學，所以當然是鄉裡大部分孩子選擇的學校。
很奇怪，鄉裡只有一間中學，小學卻高達四間之多！
也因此，在小學被打散的孩子們，可能會在青郡中學相遇。
嗯，我和他，就是這樣。
和佩佩在九月的早晨騎著腳踏車。
雖然是九月一號，不過早上的秋風有點涼。我貪戀著這樣的舒爽，迎著風微笑。
「很開心哦？」溫柔又像姐姐一樣的佩佩，對我笑著問。
吐吐舌頭，佩佩怎麼可能不懂我嘛！
「哈哈，今天是開學日嘛！不過還是有點緊張啦！」繞過彎，已經看得到學校了。「對了，不知道會被分到哪一班耶？真希望和佩妳同班！」
「是啊，如果是那樣就太好了。」
停好車走向中廊，那裡聚集了一堆人。
「唔，佩～」
和佩佩努力的擠進人群裡，有五班耶……
哪一班？哪一班？努力掃描下，終於在大大的1-1下面找到我的名字。
＂方理美＂
「啊！有了！」高興之餘不望繼續往名單下掃，不過，「咦～佩在三班嗎～」
「是啊，而且好多認識的和我同班喔。」佩看著我，我扁扁嘴。
「唉～佩～」
「好啦，先進教室吧，祝妳好運嘍。」
哀怨的看著佩離去的身影，我也只好提起步伐。
一進教室，就感到一種熱鬧的感覺。
「啊！吳民育！」看到來自同小學的總是感到特別親切，只好往他那靠了過去。
我邊跟他閒聊著，邊打量著教室裡的新面孔。
那時他的臉在我眼中不過曇花一現，並沒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當然也不知道，這個人和我以後的緊密相連。
很多事情很難預料。
在那個男孩的座位換到我旁邊之後，我還對未來的事情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有時會想，如果我當時就可以預見未來，我還會做同樣的選擇嗎？
這些問題，無解。
因為沒有人能預先知道，事情會怎樣發展。
這才是人生。
「早。」和曉諭跟珈寧等人打過招呼，放下書包後和她們一起逃到外頭去。
為什麼呢？
因為教室裡有令人臉紅心跳的尷尬畫面嘛。
他抱著那個女孩，兩人身旁漾著粉紅色小花，戀愛中的男女眼中雖然沒有其他人存在，不過不自動迴避的話眼睛可能會被閃瞎吧。
真是高調的愛情。
但是卻結束的令人措手不及。
在一次突然的情況下結束的高調戀愛，間接影響了我的國中生活。
女孩提了分手。
自那之後的每天，我只要早上到教室就會看見一個死在座位上的人。
真是的，他就像沒了靈魂一樣，每天攤在桌上……
真是令人受不了！
看了就煩！
真是不曉得這個人的人生意義是什麼，明明就有這麼多朋友不是嗎？雖然女孩提了分手，但也不用每天都像個死人一樣消沉吧！
而且我還每天都會看到這張臉！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得不主動和他攀談。
畢竟每天坐在一個低氣壓的人旁邊，心情也會受影響的！
「哈囉！」
「．．．」
他瞟了我一眼。
然後開啟了我和他之間的故事。
我們以一種奇妙的速度進展著。
嗯，我從那之後，明白了他是個不錯的人這個事實。
也隨著他的豁然開朗，我慢慢和他熟捻。
變成了所謂的「好朋友」。但是在其他人眼中，我和他的互動，已經越過了那條界線，而我一直沒有發覺。
一開始我並沒感覺有什麼不對，直到另一個深深喜歡著他的女孩，對我問。
「妳也喜歡他吧？不是這樣的嗎？」
那個女孩眼中燒著妒意。
我知道，那是因為她太過於愛了。
所以我無法對她生氣，只是感到困擾。
但是在那之後，我驚覺：是的，我們之間，是有那種不同。
和「普通朋友」的不同。
那種感覺沒被點破的話我根本沒有發覺，真的，有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發生以及結束。
不論是我，或在看這篇文章的你，應該都有過這種經驗吧？
我很不安。這樣的改變自然影響了我和他之間的相處。雖然在那女孩眼中，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趴在紅色欄杆上，我的思緒漫無目的的飄蕩。
望向遠方的藍天白雲，心好亂。
從沒想過是不是喜歡他這件事……卻在那女孩銳利的眼光下繳了械，發現自己從不正視的真實。
「朋友」會做的事，我們已經超過了。
「情侶」會做的事，我們並沒有去碰觸。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嗎……」喃喃自語，我想起了這麼一句話。
忽然身候傳來腳步聲，輕輕地，靠近了我。
「妳有空嗎？」困擾我的聲音進入我的耳朵，我微微皺眉。是她。「聊聊可以嗎？」
「嗯。」
女孩褐色的眼眸正盯著我。雖然我知道但並沒有轉身。
我不想和她四目相交。
我還沒辦法承擔那樣的目光。
她也和我一樣靠在欄杆上，只是視線飄向我，而非遠方。
「妳的答案呢？」她問。這句話刺的我有點痛。
「我……」完全無法回答。應該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接些什麼。
「妳還要說妳不知道、不是那樣的嗎？」女孩提高音調，冷冷的說：「這樣太狡猾了！為什麼不敢坦承自己的感情？」
對不起。我在心裡說。
放學後，獨自留在教室裡，因為不想讓佩佩擔心。
她看到我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一定會很擔心的。
本來以為大家都走了，沒想到門被偷偷打開一條縫。
「咦……？」
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是他。
難不成，他是因為擔心我才……？
糟了，他該不會知道我跟那個女孩的事了吧？
他本來就以行動來拒絕那女孩的感情，要是知道我跟她的事，搞不好會不高興。
「她跟妳說了什麼？」
啊啊，果然！他看到了嗎？
「沒、沒有啊……就聊聊天而已啊……」
「她跟妳說了些有的沒的，妳也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嗎？」
嗯？我有些迷惘。
也許我們之間真的……存在著「可能性」。
「知道啦……我是那種耿耿於懷的人嗎？哈哈！」
試著隨口亂答來轉移注意力，他卻沒什麼反應。
然後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默。
良久，他才慢慢吐出一句話：「我們，算是男女朋友嗎？」
心一震。
我也該，下定決心了。
「是吧。」
努力對他露出微笑，我希望我們會獲得幸福。
既然越過那條界線了，那就讓我繼續往前走吧。
和他一起。
在一起之後，很多事都改變了。
我也不再畏懼那女孩的眼光，因為這就是我的答案。
緊緊握住的雙手，兩人一同前行的旅途，讓我感到安心。
不論是他的手還是他的擁抱，我都以為能一直擁有。
一直一直。
「早啊！」朝著平常在一起的朋友們露出笑容，沒想到有兩個不知死活的居然往後退了好幾步。
「哇啊！阿寧，好刺眼的笑容喔！」不知死活一號對著不知死活二號說。
「對啊對啊！快瞎掉了！」不知死活二號開心的附和。
「蛤？」我試著再笑。「妳們說什麼？我說曉諭還有阿寧，妳們兩個今天心情很好吼？」
「阿寧，事情好像不太妙……」
「我也這麼覺得……」
兩人交換了想法後，很一致的從我面前溜走。
「快逃啊———」
「哼，兩個大笨蛋。」
我傷腦筋的看著她們跑走的煙霧，一旁的文姿還有玉菱跟著笑了出來。
「妳最近心情真的很好呢。」人很溫柔的文姿對我笑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不過有什麼事還是要跟我們說喔。」玉菱則是用她一貫的語氣對我說。
「嗯，我知道！」
沉醉在他溫柔裡的我，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事呢？
和兩人再哈拉了一下後，我決定去找他。
每一天，我都想看到他。
都想感受他手心的溫度，這是我對他無聲的依賴。
也是我現在很幸福的證明。
時間進入暑假。
暑期輔導很快開始也很快結束，時間總是在我們沒有感覺的時候悄悄溜走，再溜走的同時似乎也帶走了些什麼。
還記得，暑期輔導最後一天，我們分別站在教室前後門道別。
那時候一切明明還很正常的。
那時候一切明明沒有改變。
對啊，時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這麼快速的流逝中，帶走了什麼？
開學了。
我終於可以再看見他了。
雖說不是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但思念的味道還是有點苦。
開開心心的和曉諭、文姿等人道過早安，然後開始尋找他的身影。
奇怪了，都要早自修了，怎麼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心裡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期盼著他的出現。
打鐘了，他也出現在走廊的那一端。本來想朝著他走過去的，臉上的微笑卻早了腳一步反應，湧現在我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安，還有焦慮。
因為他並沒有像我想的一樣，回我他那溫柔的笑容。
眼神彷彿沒有看到我一般。
「咦……」
這次我試著移動腳步，因為我想那只是錯覺，我是因為太久沒看到他，想太多了吧！
但是就在我靠近他的那一瞬間，我知道一切都不是錯覺。
他避開了。
為什麼……？
就在我疑惑的那個當下，惡夢開始了。
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都是這個樣子。
避開我、無視我……像是生活中沒有出現過「方理美」這個人一樣。
這對我，打擊真的好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他連理由都沒有給我，我只能不斷猜測他的心，不停思考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還不想分開。
求求你……至少給我一個放手的理由……
真的不想讓其他人擔心。
所以我選擇隱瞞。
但是我知道自己藏的很不好，文姿、玉菱、曉諭和珈寧她們，已經看出來了。
我還不夠堅強。
還沒有能力阻止自己的眼淚落下。
好幾次，在洗澡的時候偷偷哭泣，淚水混在水裡，我只能用盡力氣說服自己沒有哭。
好幾次，在棉被裡無聲的流淚，就算我想盡辦法也不能停。
是他，讓我築起的所謂「堅強」，都在頃刻間崩毀。
時候到了嗎……？
我們之間，剩下的到底是什麼？還是其實什麼都不剩？
空白的就像從沒愛過一樣。
空白的令人懷疑我們之間，是否真的有愛情存在過。
但我還沒有勇氣。
還沒有勇氣，說出那兩個字……
「妳在哭啊？」
吳民育的眼神直直的刺穿我。
如果是平常的我，一定會罵他是不是沒有眼睛吧！
可是現在的我，沒有那個心情。
今天，再次受不了他的冷淡，而失控崩潰。
所以躲了起來。
沒想到卻來了這麼個不速之客，真是好巧不巧。
「沒有……」有氣無力的做出抵抗，眼淚卻又不聽話的掉下來。
吳民育和我也算是多年的朋友，我本來想裝的堅強在他面前全不管用。
「是嗎？明明就在哭啊。」
「嗯……」無力反駁。
他看著我，輕描淡寫的問出：「妳和他，到底怎麼了？」
我已經沒辦法獨自承擔了。丟給他一點點應該沒關係吧？
「請不要跟文姿她們說。」
我咬牙，把心裡話告訴了他。
吳民育聽完後，說會幫我問問他到底在想什麼。我心中還是有期待的吧，但在得到回覆後就完全崩解。
「我跟他說妳在哭，為什麼不去安慰妳，但他……」
回覆太傷人，原諒我無法在這裡述說。
猶豫不決的話，就不是我了……再怎麼樣，也要逼自己放手。
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
再見，希望你能獲得自由。
在紙上寫下那兩個字，我以為自己重獲堅強。重新獲得眼淚的主導權。
「拜託你了，吳民育。」
露出微笑，我將紙片交給吳民育。
他只是點頭。
然後我就去上了美術課。
沒辦法。就算逼自己下定決心，心還是好痛。好痛。
從曖昧到熱戀那段幸福日子的回憶，不斷湧上。
好痛、好痛……
「理美？！」
直到她們滿臉擔心的圍在我身旁後，才知道：眼淚又落下了。
但也在心裡暗暗的和自己定了協議。
「分手」後，這是最後一次為他哭了。
後來聽說他看了紙片反應很大。
也許他還是有點在乎我的吧，那時。
我不知道他當時是為了什麼理由才那樣對我，不過那都不要緊了。
至少我知道，曾與他愛過不是假的。
這就已經，夠了。
我已經，不在乎了。
待續下一章
＜那一次，我的執著。＞
第三章，平行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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