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L ：
《in 花期》
忘記是從太陽以哪一個方位角照射地球開始，
我坐在炎熱的，卻是通風的教室裡聽課。
偶爾漫不經心地轉頭瞥見開過了艷橘色的花，快要結果的木棉。
好幾次我幾乎能夠伸手觸及，像飛蛾撲火般被那花瓣吸引。
我記得你幾次在信中提過生活中的花。
花的本身其實就是一段溫柔又強韌的敘述吧 ?
聽著班上的同學有些不耐的鼓譟聲 (偶爾夾雜了一些喊熱的抱怨)
我感到快樂，和一種因為熱氣而產生的踏實。
想起小學剛進作文班時寫的詩：
「木棉花，木棉花 / 你是群樹中的奇葩 / 春神在你新綠的樹梢上 / 點亮了火光 / 在溫煦的春陽下 / 更顯燦爛和輝煌 。」
窗外立了三棵直挺挺的木棉樹，像生了鏽的燭臺。
我和同學唱起了木棉道，雖然只會短短幾句，
還是為民歌有如此美麗的感染力而動心。
生活中唯一能近距離看得清楚的鳥類就是樹幹間的綠繡眼，
那種綠色不像是城市裡隨處氾濫的鮮綠或深綠，
反而是一種好和諧、好中等的調色，像我現在的生活：
沒有特別交心的好朋友，但還是能跟大家說說笑笑，
剛開始相敬如賓的生疏也漸漸演進成熟稔，
心裡有股終於把自己安頓完好的舒適，像乾爽的微風。
不再依附於黏膩的感情，
一種不去想自由反而更自由的負負得正。(這句好像是張懸的詞)
《after 花期》
今天上完家政課回來，做了香噴噴的扶雷露咖啡餅乾，
回到教室，一團團白色的漂浮物飄懸在四周，
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誰去雜貨店裡買來的泡泡，正童心大發地吹著。
(顯然是我沒戴眼鏡的關係)
等我走回自己靠窗的座位，才發現浮著的是一團團的棉絮 !
我跑到後陽台去看，大家圍觀著眼前的木棉樹，
一顆一顆大粒的種子鉤在樹枝上，像腫瘤。
其中一顆種子已經爆出一團棉絮，我錯覺以為那是另一次花的盛開。
提早吹來的南風輕掃而過，團狀的棉絮被打散，
一絲一縷緩緩往上攀升，飛進那張藍地不像話的天空帳幕裡，
像誰撕成的小片小片的雲。
我們一群人在陽臺彷彿欣賞一場表演般，
鼓譟地凝視那群白色的棉絮此起彼落地往上飄浮，
再也不像小孩不捨得氣球飛走那樣容易失望傷心，
我踩著椅子爬到圍杆上，
拿著長玻璃刷試著去撥弄另一棵樹上爆開的棉絮，
又是一陣飛翔，紛飛的白色棉絮被陽光透射發出晶亮的光點。
我們就那麼目眩神迷地獃望著，歡送流逝中的花季。
後來我們又用長柄刷敲開了幾顆果實，同樣的飛翔重複練習。
隔壁住宅區的居民還被我們的鼓譟騷動，出來看看太陽底下的這場旅行。
趙韋博說：「超有夏天的感覺！」
我突然有些震動，生命中第十七個夏天彷彿奔馳而來。
我看見他低飛進隧道，拂過稻田，點亮天蠍座的星宿，自南方一路往北。
那些木棉突然間變成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盈，
讓我分辨不清楚最重要的美麗是什麼。
每個人都在說著夏天就快要來的事，
我想那是屬於一個人的故事，也是隆重的預言。
pic * 總是綺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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