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偉是我國中認識的好友,
沒意外的話,
也會是我一輩子的好友。
當然,
他若看到這一句,
心裡一定會罵:「幹!怎麼那麼倒楣,怎麼甩都甩不掉。」
老實說,
我是到國一下學期,
才發現班上有這個人。
那天是期中考第二天,
考試考到一半,尚未鐘響,
不過先交卷的同學已經陸陸續續離開教室。
我反覆檢查試卷,
發覺有幾題自己並沒有把握,
但用刪去法、邏輯判斷也只能將答案範圍縮小,
剩下的就看自己運氣。
我是那種會「盡人事,聽天命」的人,
所以把握住自己可以掌握的,
我就隨緣的交了卷,步出考場。
說起來,
我這種隨興的考試態度並不是天生的,
而是我國小跟楊醫生同班的感觸。
正所謂「見賢思齊,見不賢內自省」,
國小的楊醫生已經是那種很重視成績的資優生,
就是那種明明已經是第一名,
但還是會跟老師斤斤計較那一兩分的傢伙,
而且只要稍一考的不如意,﹝注意,還是第一名﹞
就可見他拿著將近一百分的試卷在那喃喃自語說:
「我為什麼這麼笨!?這種題目我當時怎麼會錯?我到底在想什麼?!」
然後會咬牙切齒,開始自虐拉頭髮、扯臉皮的。
﹝他長大後臉皮那麼厚可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他僅是自殘己身,
所以我們也不敢冒險去勸他,
深怕一不小心受到波及。
而且我們去勸他也說不通,
人家成績將近滿分卻這樣捶胸頓足,
那我們真的考不好的不是乾脆切腹自殺?
我還記得高中時跟他同班,
發覺他完全沒改善,
當他同樣「考不好」時,仍然發作自虐。
我鼓起勇氣勸他不須如此,事情沒必要看那麼嚴重。
他只回我一句:「每個人標準不一樣。」
害我以後看到他「考不好」,
都很想表達同學愛,
直接遞把美工刀給他。
所以,
我小時候就想:
如果我有機會考九十幾分,
我絕對會很惜福,千萬不能跟楊醫生一樣。
因此,
那時的考試,
我會寫的都寫了,該猜的也都猜完了,
我就輕輕鬆鬆的交卷,
怡然自得的步出教室。
只見場外同學三兩成群再討論答案,
我個人是很懶得考完立刻討論答案,
覺得根本於事無補,
而且同學間背書程度參差不齊,
討論起來很容易雞同鴨講。
所以我很自然的就遠離討論答案自爽區,
剛好看到朋友小王跟別人有說有笑,
我便走近聽聽他們在聊些什麼這麼開心。
一開始我並沒有立刻加進談話,
只在旁邊聽聽他們聊天,
順便打量一下跟小王聊天的人。
只見那人長的不高,但挺壯,
髮型居然是標準的小平頭,
有些面熟,但並不深刻。
他跟小王剛好聊Game,
講話帶點狂熱,有股讓人信服的熱情。
我聽了一會兒,
才發覺這小平頭居然是我們班的,可真是嚇了我一跳。
﹝我國中應該算有點孤僻,因為晚上認真唸書,常常下課補眠。﹞
但我也不敢表現出「啥!你居然跟我同班?」的表情,
深怕傷害同學,只能把吃驚隱藏下來。
接下來我開始找機會加入他們的談話,
並問他們一些很白痴的電動問題。
﹝我完全沒打電動的天份,小五時玩坦克大戰,我總是搞不清螢幕中我能控制的是什麼,抓不到重點。﹞
那小平頭發現班上第一名居然是電動白痴,
也就越講越得意,
講的是嘴角生波、口沫橫飛,
害我這虔誠聽眾,聽的是好生尷尬。
我小時候認為「家裡有電動遊戲的,就是有錢人家小孩」,
所以為了一開見識,
便跟小平頭相約考完下午,
去他家參觀有錢人家子弟生活。
我還記得第一次去他家,
我表現的非常拘謹、客氣,
充分展現出「全校第一」應有的氣質與修養,
我可以看出小偉他媽也很高興我的蒞臨,
我那時甚至還認為:
頂著「全校第一」的名號,我應該可以每星期去同學家騙吃騙喝。
小偉他媽很喜歡我的老成與穩重,
我知道她心裡一定覺得小孩跟我在一起會有「質」的提升。
當然,
我也沒讓她失望。
後來每次期中考、期末考、模擬考,
我都會為了給小偉一個明確的目標,鼓勵他努力向上唸書,
而跟他打賭,
賭約是「只要他考贏我,我就請他吃大餐!」,
反之亦然。
當時我犧牲自己,
承受著無窮被追趕的壓力,
就像無助的兔子般在前頭給他追趕補殺。
我覺得對我而言犧牲真的很大,
因為我是那種壓力太大,會緊張拉肚子的人。
但是為了朋友,
我完全豁出去了!
完全不計健康、不念任何代價,
只為了他的成績能提升。
所以每次成績發布,
他都會很高興的宴請我吃大餐,
答謝我在旁不斷的鼓勵與激勵。
而且小偉一直都坐在我前面一位,
所以我們也就有機會教學相長,越來越熟。
每一次他上課睡著,
被老師注意到,
都是靠我踢他椅子叫醒他。
當然,
有時候我太過小心,或椅子踢太力,
反倒吸引老師注意力的情況也是有的。
那時我很感謝他的是,
因為家境清寒,我的零用錢很少,
但我想買的漫畫書又很多,
所以我常會不吃早餐或是午餐,將錢省下來買書。
幸好得他偶而救濟我午餐,與我一同吃他的便當,
或是很好心的帶一些粽子給我充飢。
但美中不足的是:
他並不是心胸廣大,會接受人家批評的人。
因為每次我跟他建議說便當菜色太少,
或是他家南部粽要多加一點肉,否則我吃不習慣。
他總是無法接受我誠懇的建議,
反倒是回罵我三字經。
但是我想這是「瑕不掩瑜」,
小偉這個人大方向是可取的,
完全無愧讓我在此誇讚他一番的。
另一方面,
我跟他家也越來越熟,
常把他家當我家一樣,
把他長輩當成自家的般尊敬。
但遺憾的是,
小偉在我的激勵下,成績突飛猛進,
雖沒贏過我,但也相差不遠,
所以我頭上第一名的光環也漸漸消散。
而我是那種「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還是要玩」的學生,
所以越到考試,我就越會找小偉出去玩。
但他媽媽就對我這點作風越來越有微辭,
完全不想想我過去一同伴讀的苦心,
對我找小偉外出散心是一再推三阻四的。
常常考試到了,
我要找小偉一同散心、紓解壓力,
總是會讓我傷透腦筋,
總是要想不同的藉口,
才能跟小偉講到電話,約他出門。
常常我打電話去,他媽接到,
伯母會禮貌的說:「喔,夢橋阿,你要找小偉啊?」,
我心想:ㄜ...難道我找伯母您聊天啊?
但我只能誠懇的回答:「是阿是阿」,
伯母又會遺憾的跟我我:「唉...小偉剛剛唸書念累了,已經睡著了耶...」,
我看看時鐘,
七點半,
我心想:伯母,太誇張了吧!七點半耶!
回家吃個飯就七點了,唸書能念多累...
我只能硬著頭皮說:
「喔,這樣子阿,不過,因為他放學前有問我一題數學,
但我那時沒算出來,他說我回家算出來時,再打電話教他...
恩恩...不過,沒關係啦,改天再說也是一樣啦...」
伯母是很注重小孩教育的人,
她馬上打斷我說:「喔喔,是這樣子阿,阿你等一下,我再去看一下,
疑?他醒了耶!! 小偉~~~你的電話,夢橋找你~~~ 」
我只能心想:伯母,太誇張了啦!轉太硬了啦...
就這樣,
這是屬於我跟伯母兩人的戰爭,
我贏了我就能找到小偉。
我是能體會伯母望子成龍的心思啦,
只是從他家中「上賓」變成好像要灑鹽趕走的惡魔,
還是有些許的不適應。
所以我也只當笑話般調笑小偉,
說笑他長不大,還要媽媽保護。
於是,
國中時期就在我們一同唸書、一同踢球、一同補習下渡過,
當要考高中時,
聽到他要去念宜中,
我甚至也有考慮是否要跟他一起去念,
但在他的極力勸阻下,
而我衡量自己又是很愛睡懶覺的人,
每天通車的生活必會使我叫苦連天,
而且宜中又是男校,
一堆男的混在一起三年,
我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便打消了念宜中的念頭。
等到後來我大學遇到念宜中的朋友,
我才發覺不念宜中是我人生中唯一作的幾個正確的選擇,
宜中朋友的黑暗與變態在此便略過不談。
小偉上了宜中,
完全不愧我小時的一起伴讀,
考上了清大,之後又到台大念碩士,
現在好像跑到友達去賣命。
以他的認真精神和耐操程度,
我相信他應該能有不錯的表現,
也順道在此祝他工作能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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