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事一:
幼稚園大班畢業,
那時家中無汽車、摩托車,
偶爾勉強代步的交通工具僅有我爸開的卡車頭。
某日,
陪媽媽到市區辦事,
在一家羅東有名的小籠包店吃完早餐,
便與媽媽搭公車回家。
那天天氣很好,
同在我們一同下車的人很多,
我跟媽媽下車後,
還有老阿公、老阿婆陸續下車。
我那時幼稚園剛畢業,
剛下車時,
莫名其妙,
一個念頭強烈的閃過我腦海:
「我要證明我已經長大!」
「所以我要自己過馬路。」
於是,
老阿公、老阿婆還一個接一個的下車,
公車仍在原地等待乘客下車。
沒有等我媽,我便直衝了過馬路。
說那時快,
一輛卡車越過公車呼嘯而來!
等我意識到有車迎面而來時,
來不及反應,
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在眾人的驚呼中,
翻滾了幾圈倒在地上。
再有意識時,
已經身在卡車車廂內,
因為小時偶爾坐我爸開的卡車,
對於我身在卡車車廂內並不感到驚訝。
只是模模糊糊覺得很奇怪:為何司機座上不是爸爸?
很快的便看到隔座我媽著急哭泣的面孔,
心裡也意識到了或許是我發生車禍。
我媽一直哽咽的問我:
「夢橋!會不會痛?」、「哪裡痛?」、「人很暈嗎?」、
「等一下就到醫院了!」
我只覺得時而恍恍惚惚,時而天旋地轉,
有時候能看的到媽媽哭泣的面孔,
但畫面若斷若續,
讓我感覺好像身在夢境。
偶爾眼見媽媽一直哭,
我想跟媽媽說:「不要哭,我沒事的。」
但每每想講話卻發不出聲來,
感覺身體非常虛弱無力,
四肢完全不聽我指揮。
最後,
終於讓我努力卻零零散散說出:「我不要去醫院,我沒事的。」。
我媽更是哭出聲來。
我發覺媽媽並未聽進我的話,
便想向我媽證明:我很好,我沒事的。
拼命想揮動手腳想證明我很正常,
但在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情況下舞動手腳,
我讓媽媽哭的更嚴重了。
我支持不住,
便昏了過去。
再有意識時,
是聽到醫護人員的喊叫把我吵起來,
原來已經到了醫院急診室裡面。
一個忍不住,
我嘔吐了起來,
媽媽拿著塑膠袋在接我的嘔吐物,
味道非常難聞嗆鼻,
我依稀知道那是我剛吃的小籠包味。
白袍醫師叫護士準備打三支破傷風針,
我想反對為何要打三支,
卻出不了聲。
護士在打第一支破傷風針的時候,
我還有意識,
但感覺不到針打進肉裡的痛,
我心裡還想:「阿,被車撞的好處就是打針不用怕痛。」
打第二支針時,
我心理很高興還是感覺不到痛覺。
不過,
我沒撐過第三支針就又暈了過去。
後來的腦震盪的治療跟住院我都沒什麼記憶,
僅記得卡車司機夫婦有帶蘋果來看過我,
和每天固定時間的打點滴。
那時打點滴可不像現在一樣:針頭一直留在手臂上,
而是每打一次、拔一次,
手臂上便多一個針孔,
一直到我出院,
手臂上的針孔密密麻麻,
這青一塊、那黑一塊的,
讓我每到打針時間就苦不堪言,
都要詢問媽媽一次:「這一次不打行不行?」、「能不能今天放假?」
打針一直到我出院前一兩天才停止,
所以我對能出院是非常高興。
住院期間,
不幸中的大幸,
病床旁邊住的是一個可愛的老先生,
他很會說笑話,有許多謎題讓我猜,
例如,
「一個和尚早上起床要去取水,井在太陽的方向,也就是東方,
後來和尚又面向東西南北做了拉哩拉匝許多事,
最後一陣風從東方吹過來,請問他頭髮被吹向哪邊?」
我當然被騙了,
根本沒注意到和尚沒頭髮。
另外,
還有「一個老婆婆帶著狼、雞、一袋米渡河,但每次只能帶一樣,
狼會吃雞,雞會吃米,要怎麼帶才能全部帶過去?」
這一題我也沒答出來。
不過,
那時感覺跟老先生一起住院是非常快樂的事,
剛好跟打針的痛苦相抵。
長大後,
我媽才告訴我,
他是我後來就讀國小的前教務主任,
因為我是年尾生的小孩,
依常理必須隔年就讀,
因為這次住院認識了他,
便拜託他安排提早入學。
人生也很好玩,
因為這樣被車撞一下就全不同了。
長大後很好奇的是:
那時我一題都沒答對,老先生居然還敢讓我入學。
所以,
我想我小時候比同學呆是情有可原的。
我小一的老師考前還緊張的跟我媽說:
「怎麼辦?夢橋到現在還是不會看時鐘...」
結果我媽訓練我看了一個星期的時鐘,
看得我看到時鐘就想砸。
我那時最大的願望是:
把世界上所有的鐘都換成電子鐘!
另外,
一直到小學畢業,
我沒再吃過小籠包。
蠢事二:
無獨有偶,
出院後一個月,
我又回復成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小搗蛋精。
再得知我即將上小學,心裡既興奮又緊張。
某天,
天氣很好,
陽光從沙窗透進,
照在我身上非常暖活,
我甚至可以看到眼前陽光中飄浮的塵埃。
心裡非常快樂,
嘴裡哼著幼稚園教的歌,
雙腳踩著木頭作成的小小原桶撲滿,
屁癲屁癲的站在小撲滿上滾來滾去。
忽地,一個不小心,
我直挺挺的向後摔去。
這次倒是立刻沒了印象,
一直到病床上才知道我又腦震盪了。
不過,
相較前次腦震盪住院,
這次可沒有可愛的老先生,
住院生活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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