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小六時,
學校的早朝、運動會都會有節奏樂隊伴樂。
因此,
節奏樂隊在我們當時小孩子的眼中,
是一個特殊階級,
一個非常出風頭的存在。
彷彿一入選節奏樂隊,
就立刻會有一群小學妹告白,
而當上節奏樂隊隊長,
更不在話下,
交二、三個小女友根本不用愁,
朋友反倒誇你癡情的可以。
總之,
在我心中,
節奏樂隊內皆是一時之選、人中龍鳳,
亦是罪惡淵藪、藏污納垢的地方。
當然,
我跟楊醫生擠破頭也想進去。
第一關的挑選,
我跟楊醫生輕而易舉便通過了,
因為音樂老師僅是挑些成績好的學生。
入選後我非常高興,
知道這就是我平日用功唸書的報酬,
「書中自有顏如玉」的明訓更是縈繞我腦海,揮之不去。
不過,
我想楊醫生更誇張,
我發覺他應該已經對從我們教室過往的小學妹,
一一開始過濾起來了。
但,事情可不如我想像簡單。
接下來二個星期,
第一關過的同學早自習都被集合,
一起練習「行進間打拍子」。
內容是練習雙腳原地依節奏踏步,
同時,
雙手模仿打鼓似的,打樂曲的拍子。
我遇到的困難是:
我的手、腳彷彿處於不同的時空,
兩個世界並沒有重逢的時刻。
每當我控制好我的手,
我的腳就亂走了出去。
每當我控制好腳,
而我手的情況,﹝據身旁的同學指稱﹞
就像在打醉拳一般,
根本看不出來在打鼓。
後來,
我才知道這是「先天性手腳官能不協調症」,
大都是胎兒在母親體內胎盤不正所引起小腦神經失調。
患者的日常生活無妨,
但對節奏相關的跳舞、唱歌都有影響。
那時候,
因為我手腳無法同時打出正確的拍子,
旁邊的同學總是投來訕笑的眼光,
清楚的表達出:搞什麼啊!這點動作都作不好~~~
如果你們看過楊醫生或是蘇大夫,
你們就會了解:
天資聰穎的小孩有些總是特別的冷漠、無情。
當然,持平而論,
同情心他們兩人還是有的。
只不過,
我常認為當楊醫生的貓比當他女友好。
而對蘇大夫而言,
「是否有同情心?」這個問題,
很抱歉,
我無法給你準確的答案。
他同情心的量應該是時間的函數,呈單調遞減。
大學時我還能察覺一絲絲,
現在的話,儀器可能要夠精密才能發覺。
雖然當時嘲笑我的人很多,
可說週遭環境是非常的惡劣。
但那時的我,
是一個呆呆的、意志堅定的小孩,
我並沒有在意別人的嘲笑,
只知道媽媽常鼓勵我說「有志者,事竟成」,
只知道將樂曲一段一段的重複打,
別人在休息時,我仍汗流浹背的一遍一遍練習。
而老師也都將我的努力默默看在眼中。
終於,
第二階段的篩選將要來臨。
篩選前一天,
音樂老師一個接一個的看著同學打拍子,
並對每個同學說:「XXX,你明天成功的機會是80%」。
順便會對同學作最後建言,
跟同學指導哪幾個拍子要改進,下拍太快或太慢等。
當時我因為沒有信心,
所以排在隊伍的後端,
快輪到我的時候,
我心臟撲通撲通的直跳,
因為一輪快輪完,
前面的機率最低的已經到50%,
我雖然認為自己有努力,
但我還是對自己的手腳沒有信心。
終於,老師走到我面前。
我亦盡我最大努力將我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表演完畢,
我屏息注意,
希望聽到從老師的嘴中告訴我:
「楊夢橋,你打的很好,進步很多,你明天一定能過。」
老師見我演奏完後眼巴巴的望著她,
她不說話,
一個輕巧的轉身,
淡然的走到下一個同學面前,
嘴裡才不經意的吐出:
「楊夢橋...你明天不用來了...,恩,下一個開始。」
在同學的一片轟笑聲中,
我仍強裝出白癡的微笑,
對抗那無情傷人的現實。
更不願意讓眼前譏笑的同學跟冷漠的老師看到我的難過。
我想,
成年人可能無法想像,
要毀掉一個可愛小孩的期待是多麼簡單。
只稍一句話,
一句不經意而無情的話,
便能讓小孩純真的笑容僵在嘴角。
那一刻的失落與幻滅,
我至今仍無法忘懷。
過了幾天,
我加入了田徑隊,
至少,
田徑隊只要腳跑的快就好,
沒有人管你手怎麼擺。
而且,
聽說田徑隊長可以交一、二個小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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