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ipei Walker — SOOTHE
文／希
最遙遠的淡水，我們可花了一小時乘捷運到達。
輕輕的一句「我好捨不得你」，我卻可從誰人心中聽得出來？
一所兩層高的Starbucks咖啡店外，河水溫柔地朝前方游泳，與海水碰面。水上的小船像個輸了比賽的洩氣鬼，予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來撤嬌。有些小孩於岸邊互相追逐，身旁的父母，祖父母把眼瞇成一線，好像傳遞著「有孫萬事足」的意思。有些小塑膠桶子裏盛載著幾尾小魚，這是幾位老伯伯的收穫。斑駁的頭髮粗糙的皮膚，佈滿身體的皺紋，全都是人家歧視老人的最佳理由。但那些慈祥的容顏，經歷風霜的人生經驗，樸素的衣服，筆直專注工作(釣魚)的姿勢，誠如前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所說一樣，「老人並不是沒用的那群，老了也是能對社會有貢獻的，值得敬佩的。」
天氣有點悶熱，東璟請我吃了草莓綠茶冰淇淋。比較起來，台灣的冰淇淋比香港的高一點，但口感較粗糙。恰巧見到一部以揮打節奏為材的遊戲機，東璟與我投了幾個硬幣，展現久未瘋狂的寶貴一面。於一所日式涮涮鍋店吃午飯。自助餐桌上放滿了任君選擇的蔬菜、菌類與飲料，這提示是日午餐是自助形式、任吃任喝的那一類。鑑於害怕別人以為我很嗜吃，我總把大廚的位置推薦予他人。或許這是有禮貌的表現。
當小寶寶跟東璟埋頭於選材料與煮食，我正花筆墨寫明信片給Cindya。拜託東璟轉寄她。看著東璟的側面，細嘗沙拉的我心想自己能否予他一種清爽的感覺。三十一歲的男人碰上十七歲的女生，這名十七歲女生能否為這男人灑場節奏明確、洗滌拘泥的雨呢？於愛恨纏綿的男女痴怨中抽身，聽這女孩的清脆笑聲。
東璟先後把羊肉放在鐵板上、牛肉浸在鍋子裏。要添些香菇了嗎？他的筷子溫柔地運送一片片香菇、青菜與豬肉到我的碗子裏，這些熟食尚未沾了醬油，一股隨男人味奉上的暖意已率先攻佔了我。圍著一桌來吃飯，偶爾的談話，真誠的說「麻煩」或「謝謝」，東璟不是男朋友、父母、朋友、親戚，所有的關係詞再怎麼想也不能適合形容。就這麼簡單的稱呼他作”special”。
淡水的街道，兩旁設了很多的售賣吃的、公仔的、精品的店鋪。於某所唱片店付了三張專輯的賬後(其中一張阿美族音樂專輯送給東璟)，我麻煩東璟幫我與不同尺寸大小的泰迪熊拍張合照。環顧四周的街道，偶有機車在飛馳，司機與後座單一乘客象徵性地戴著口罩。我也好想坐坐看，我也好想去東璟的家拜訪一下。
捷運無聲的被駕駛著，我坐在東璟與小寶寶之間，廣告燈廂在車外飛快倒退著，宛如快樂的時光特別快，又是時間講「拜拜」，不得說「待續」！我默默的寫明信片，忽然間感到於我心中的文字之海沒那麼澎湃，有幾百枚小石阻礙著水流，小石刻上了「傷感」。
為了轉乘什麼顏色的線到書局街，我們必須於某車站走一段很長的路。雖然昨天跟Cindya也有走過同樣捷運站通道，但感覺好像糟糕了些，這是因為今天我必須離開，要跟諸位告別。廣告燈箱發出的光芒有點刺眼，雜亂無章的指示牌，太多不相識的無關人等，我塞著耳筒，一一都不理會了。
自己替自己著急，眼淚鎖在眼眶裏，這是一貫逞強的做法。假裝想擦癢癢的眼睛，真實的欲擦掉鮮為人知的淚嗎？低頭不讓人看見我流淚嗎？悲觀者低頭假裝思考，試問你(我)自己能思考到什麼？
書店街設想的差別太大，侷促的街道、有點老化的過時建築設計、沒修剪的草木沒予人一點思考空間。於那空間內，缺氧之中僅有少許帥的男人(他們在進行街頭式問卷調查)、Mos漢堡店推出的燒牛肉米堡包配炸雞寶與玫瑰唱片。讓我們三人注入新鮮空氣。若沒有玫瑰唱片，我會缺氧、我不會購買到椎名林檎的《教育》與《勝訴的新宿舞孃》。再者，我不會見到螺絲釘的專輯，更不會勾起對另一朋友克朗的掛念。
回程時，東璟於我親自監督的錄影內大講廣東話、作「好感動耶」的獨門姿勢、短聚訪問。坐在我身旁的是他，但我仍奢想自己能像多啦A夢般可用時光機回到過去。「期待下一次能跟妳見面，有緣千里能相會。」雖很窩心，但不及奢想中的時光機好。
住酒店的路雖走過兩、三遍，但這一遍真的走得很吃力，談話的聲音也盡量放得很輕。人始終是情緒容易波動的動物。在大堂裏，我歇力完成給東璟的明信片，叫他有防備心以外也不要那麼隱藏自己的感受，並贈他一隻於淡水時購買的多啦A夢小公仔。可作飾物用。
時針滴答滴答的在轉，導遊揮手示意可上車前往機場，其他旅人抱著一副「了無牽掛」，此趟旅遊滿載而歸」的嘴臉上車，剩下我孤單單一個。東璟朝左步行離開，我加速步伐朝他背影跑去，不呼一口氣，從後環抱著他的腰。Special，好不容易才碰上一個跟我同月同日生的他，雖跟他不是男女朋友，但我直覺我們已超脫了這種關係。我知道我的國語不好，但很開心的看到他肯與我分享，聊的也是真心話。有時候，我設想他是另一個我自己。基於彼此都是山羊座，我暫且假設現在的這個我是什麼都可持探究的機會的不懂事姓，而東璟則是冷靜謹慎，能替人分析與安慰的感性男生。東璟沒有感到驚訝，只是誠懇的說「謝謝」，贈我一個微笑。那微笑好像確實了我的設想是對的，惟只想東璟不要介意另一個自己是個女的。
旅遊車緩緩駛動著，夕陽的橘色光輝恰好於我眼前展現。天色很美，柔柔橘顏把車外事物染得好漂亮，但未知是否提醒我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悲涼意思。一想到這裏，我不得不聆聽著Jay的《一路向北》愁緒一番。若說什麼，請盡情說吧。車上的餘興節目全由導遊與領隊Emily主持。在旁人眼中，甚至可稱謂碰巧乘同班機的無關人等看得多入神，笑聲多響亮；在我眼中，我確實難過得擠不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餘暉用盡氣力灑遍大地，高高矮矮的房子像陣風掠過，太快，太快，連我伸手抓取一片雲彩的時間也不允許。眼眶只剩下軟弱的眼淚，無言地伴我離開。
辦妥離境手續，小寶寶與我兌換了很多十元硬幣以作打電話之用。我先致電給Cindya，好讓小寶寶能跟她說盡心中話，聽他們聊著聊著，一邊聽著《一路向北》的我終於忍不住哭，眼眶的堤壩終於崩潰了。請原諒我的年少，我還是會對好朋友投入大量的愛與依賴。人生經驗太少的我，還是不懂面對離別，我只懂得捨不得，沒有他們那麼放眼未來，期待下一次再見面。也許Cindya第一次聽到小寶寶跟我哭，她有點吃驚，但很快就以安慰的口吻叫我們要堅強喔，要期待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不知道大人是否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面對著兩個還是心智未成熟的小孩時，仍要把自己裝成較堅強點，我不知道Cindya是否跟我們一樣心靈脆弱。至於致電給東璟，情緒剛平伏的我良久才跟他聊電話。沒想到，說到某句話時，我又忍不住哭了。我跟他說我好捨不得他，好難過要離開。請原諒我面對著好朋友時忍住淚水有多難受。淚水，原來在自己為認定可交情一輩子的人而流的淚水是種確定；過程雖然苦，但這代表自己有多重視與相信他/她。花了二十多個十元硬幣致電，換來東璟、Cindya、我與小寶寶的最後於台分享。位置的改動，因人而異，但他們於我心中已佔據某個很重要的位置，希望他們亦然。
閃爍的星星為本來是黑漆漆的天空作點綴，小寶寶與我乘坐的港龍航機於八時五十多分起飛離台。除了小寶寶外，我再找不到一個與我相干的人了。他擱下一直閱讀的張惠菁散文集，抬頭與我哼起王力宏的《一首簡單的歌》的歌詞：
「寫一首簡單的歌 讓妳的心情快樂
愛情就像一條河 難免會碰到波折
這一首簡單的歌 並沒有什麼獨特
好像我 那麼的平凡 卻又深刻」
05,Aug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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