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藝騰
「成為更好的作者,更理解生死的人」──是耀仁老師於簽書時寫給我的話,我想那是他一直努力達成的目標,從《親愛練習》中我看到了極為誘人的萌芽(直至現在我仍覺得這本書無與倫比的讚!),而於《死亡練習》中我們能看到這句話的茁壯。
《親愛練習》出版至今,已經過了四年。
當我告訴伴侶,耀仁老師的新書即將問世,他恬靜的摺著衣服問:「是小說嗎?」
「是小說,名叫《死亡練習》。」
伴侶笑問:「和《親愛練習》有甚麼關係?」
他接到一通工作上的電話,我們的談話就此中斷。
如今回想起來,這兩本小說非常有關係。
兩本小說都意識到了壓迫與疏離,觀察到了壓迫與疏離,並且為了反抗壓迫與疏離所採取的書寫姿態──黃春明老師認為那是一種社會良心,而當一個作家具備反映社會問題的意識時,他的小說必然是發人深省的,耀仁老師的每一篇故事都在處理社會所忽略的種種隱性問題,在他抒情的敘事手法之下,這些沉重的意象竟產生了自我的生命,開始輕盈的飛翔。
在我看來,耀仁老師所具備的不只是種社會良心,而是極為細膩且超出父權思維的觀察力,他觀察出所有的不平等與壓迫皆來自於最根源的性別歧視,因此他特別偏愛以女性為題材,而與大多數男性作家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並非以男性為本位去書寫女性,而是藉由深刻的觀察與同理女性角色所遭遇的問題,來書寫女性的現狀,這是我對《親愛練習》最深刻的感動。
而在這本《死亡練習》中,我看到更多對現實的反映與悲憫,小說家張耀仁仔細的挖掘出一個真相—我們都是孤絕的存在著,也等於不存在。
《死亡練習》以十四位黃美美向讀者揭示新移民女性在台灣所遭遇的困境,每一則故事都泛著磷光,鑽入我們內心想挖出些“什麼”,這些新移民女性於這體制中活著的每一天,都必須面對某部分自己的死亡,一天死一點,直到完全死透了,徹底的被功能化。
夢見魚的女人烹煮了一萬五千零五條魚餵養兒子,在烹煮與咀嚼中,她發現自己活在一場生吞活剝的煉獄,活成一條不斷擰乾了又濕的抹布,哪怕她抓著那些身而為人的記憶又如何?
她就只是一條在油鍋裡載浮載沉的魚。
由這一篇作為楔子展開整部小說,這不只是新移民女性所遭遇的“隔離”,也是所有女性在為人妻為人母後所經歷的矛盾之一,從繁瑣的家事與照護中抬起頭,自己已經成為一具機器,所有的回憶似乎都是別人的事了,而她也沒有時間去為自己追索些甚麼,只能低頭繼續工作。
對老師而言,他的戀愛是跟一條頸子談的,他愛的這頸子到最後成了別人所愛的腹部。
這條頸子是一塊年輕飽滿的巧克力,是童年的他可望而不可得的缺憾,是老年的他的倏忽狂喜,他痛惜那頸不懂愛之美好,傷害了愛與被愛的能力,然而怎麼可能愛上一條頸子(或腹部)呢?怎麼可能只愛著某個切片呢?
愛與被愛的能力,早在這樣不平等的關係中死去,剩下的只有交換。
黃美美與小恐龍靜靜相望,他們是如此身不由己,小恐龍是黃美美內在的投射,為什麼不能是兔子或貓咪呢?
內在的她之於這個充滿敵意的社會,就是一隻恐龍──不應該存在,若是存在就會造成破壞,每個人都刻意忽視的小恐龍。
唯有忽視才不致於破壞了“什麼”,唯有透過這樣集體的忽視,才能建立集體的秩序,當人們逐漸接受此種命運的輪迴,我們的小恐龍便趨於透明,即將死去。
〈馬鞍藤之眼〉是我讀來最心痛的一篇,兒子不斷反覆質問母親為何不相信他,他說:「妳甚至連妳自己都不信!」
黃美美為了兒子根本沒有做過的傷人行為登門道歉,迎接她的卻是劇烈的攻擊與羞辱。
倒在地上的黃美美斷斷續續的說著對不起,彷彿這樣的壓縮自己,就可以避免傷害,不斷的說著自己也不明白的對不起,就可以使自己不去想起兒子所遭遇的霸凌,而馬鞍藤仍是冷冷地旁觀這一切。
〈青春相思〉是我最喜歡的一篇──青春鎮裡沒有青春,它努力的走向衰亡,整座世界已是一道牆,就算撞破頭也逃不出去,只因我們活在相框裡,哪也出不去,就算再有生命力,再想反抗,也只能活成一張日曆,在這僵硬地恐怖地世界,從沒有真正的存在,有的只是無盡的死亡。
我們的悲傷往往就只是一張抹了淚的衛生紙,現在再怎麼厚重,被時間風乾了,就只是張皺了的衛生紙,我們的存在也是被種種外力浸濕又揉皺,林政品告訴黃美美:「有時候,我還真希望自己是一名孤兒。」
他說出了黃美美隱而不宣想法──若不是為了母親,她可能不會嫁給丈夫──也說出了不少人偶發性的衝動,如果沒有這些包袱,我或許能活得更自在些?
在這個彼此疏離的世界,家庭是一座壁壘,嚴明的區分裡面與外面,明知這是個牢籠,我們仍想成為裡面的人。國家的分野只是如此,只有內國與外國,只有我族與他族,在這樣截然二分之下,傷害不斷的在發生,死亡不停止蔓延。
我們想飛,但整個牢籠拖著我們無垠的墜落,任誰也不敢棄守。
〈清潔的一天〉是從《親愛練習》中蔓生出來的開展,換個身分地將主角投入同個氛圍──對位關係的書寫,這是我第二喜愛的一篇,建議各位兩本書可以同時閱讀。
最後,我們或許可以談談「可睡可工作可生孩子,為什麼你不結婚?」、「十八萬包處女,可退。」
這兩句廣告語所帶來的震撼,使我想起了大多數人所不齒的CCR女性,用盡各種鄙視的言語去攻擊與傷害自己的同胞,但對待CCR男性倒是非常寬厚,甚至視這兩句廣告語為正常,然而那非出自於對異國女性的善意,而是主觀的認為因為本國女子不受教,所以迎娶乖巧的異國女子為己所用,乃是男人的權力。
因為視女性為可被占有之物,所以痛斥女性選擇西方男人為對象,損害了本土男人的交配權;因為視女性為可被支配之物,所以產生以上兩句廣告詞的心態。
跨國婚姻已是無法避免的婚姻結構,若是基於上述兩句廣告詞的心態,那麼這樣的婚姻便符合小說家張耀仁所觀察的,是一種扼殺與宰制的手段,也回歸到婚姻將女性功能化的本質。
而非常可悲的是,這些聽話乖巧的新移民女性並沒有得到這塊土地的感恩與接納,法律與社會制度的敵意及排拒,冷漠的社會與文化的隔閡所造成的無知,往往使她們在面對婚姻暴力的威脅時,無法善用各種資源幫助自己。
在這塊土地上,她們是孤苦無依的存在著,只能是具有用的身體,否則就毫無價值。
看完張耀仁的《死亡練習》,我不免俗的想感謝他為這冷漠的世界,寫下一本這麼好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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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讀張耀仁《親愛練習》 文/張藝騰 2010.02.07
http://blog.chinatimes.com/rennychang/archive/2010/04/15/489839.html
第三次閱讀小張的「親愛練習」,每次閱讀都是段停不下來的旅程,過程中盤旋糾結著千頭萬緒,但就是無法停下來,每段故事似是彼此相關,亦可獨立存在,就像作者在最末一篇「親愛練習」中提及的疏離,那疏離的感覺就潛伏在心中,儘管誰也不肯承認,使之看似理所當然,我們就居住在這樣一個疏離的世界,彼此隔閡,封閉了心與心之間的道路,即使是對最親最親的家人,也學不會原諒與遺忘。
原諒和遺忘必須同時存在,若給了原諒,卻沒有遺忘,那無疑是以馬拉松式的折磨他人來自我折磨,若直接忘了,卻絲毫不原諒呢?只證明對方在你心裡,從沒有一席之地。
剛開始,我以為這是一本以外傭為主的故事,看了第一篇「瘀」便發現這並非透過外傭的眼看這個家庭,而是以這家裡每個人的眼,或是最熟知內情卻沉默的眼來記錄,甚至以我的眼看了我想看的東西,以此定義了它。
「另一個太太」是一篇讀來令人不安的章節,外婆與母親一輩子活在恐懼和比較中,任誰也無法同情外公,直到最後才發現,原來那一切早已消逝,但過去的罪名仍牽纏著他,外公一直是家中的罪人,而他也在孤立中刻意的利用傷害來反擊傷害。外婆是因為愛而留住外公的嗎?留住了人,卻終生質疑對方的心,因愛而原諒,卻無法使之遺忘,那種痛在時間麻木了犯錯者之後,唯一能腐蝕的就只有自己的心了。
而外公之所以留下,是因為愛還是另一個太太已然消失,他只能繼續將就?
「監視」裡的母親在鏡頭下暴露出自己的醜態,真實刻劃出女人面對丈夫的背叛,那長久以來信任的一切全都崩塌後,才發現這只是一座沙堆的碉堡,自己曾在其中幸福的相信這就是永恆,這最為堅固,其實只是矇住雙眼的自欺,因此母親變得多疑,並且全然否定了自己,到最後是誰受了監視?是誰在監視誰?
瑪莉亞仍是唯一無辜也置身事外的存在。
「失聲」這篇讓我看了最為心痛,作者在這篇中最常使用的詞:〝無聲無息〞,反映每一個女人企望擁有的男人們的離去,還是女人無法哭出聲的對愛的哀鳴與對過去的懊悔?無聲無息中一個小男孩在不被期待的情況下誕生了,儘管不受期待,但他仍然出生了。無聲無息中一個男人轉身離開了,回去了屬於他的家庭,背棄了女人死守的虛妄承諾,女人依然在等待,儘管明知結果,但好過沒有期待吧,然而她等的究竟是誰?無聲無息中她的血落成一圈一圈的眼廓,流著淚無聲的質詢,像是男人離開後,女人無聲無息的哭泣,一個孩子的消逝也可以是這樣無聲無息。女人一次又一次無聲無息的自殺了,但仍是死不了的,因為對於愛的渴求使她再度燃起希望,還是這人世上仍有一份愛的責任要她擔負?
是媽媽還是姊姊,還是彼此埋怨的枷與鎖?
本書雖名為「親愛練習」,代表著家人間本必然存在的相愛,卻能如此質變,到頭來,我們渴望被愛,卻忘記練習自己愛的能力。
阿嬤過世後,幾個孩子雖說陪伴父親,其實真正在意阿公內心的人又有幾個?除了瑪莉亞,這拿了錢來此地工作的外人,又有多少人對老父親不抱有覬覦,深怕自己的權利受損,美其名說陪伴,其實只是就近監視。
「不存在的香氣」、「貓,以及其他」、「孕事」這三篇適合一次不中斷的讀完,作者深切的描繪出一幅景象,在愛中的女人是如何掏空自己以裝載更多對方,不只是需索,而是一種包容,那容量絕非男人可以做到的犧牲,而勉強自己做出犧牲之後,心中的怨便也滋生了,男人是自私的,女人又何嘗不是?企圖以全部交換全部,然而,人生本就沒有公平的交易,除非我們從不曾打算利用什麼來換取什麼,但這可能嗎?
「母親像月亮」又是一篇讓人不安與心疼的章節,那種激切的愛,那自以為是的愛,那不容許被外力毀滅的夢幻,逼使一個女人殺了小女孩,她真的愛丈夫嗎?活在痛心丈夫的冷漠,與對丈夫的猜忌中,卻能和另一個男人親密,那是愛嗎?因為得不到丈夫的溫暖擁抱,而成就另一個男人的激情,最後男人說:『那個......再過幾分鐘....就要退房了.....』
到頭來,男人在意的是她嗎?
一切都是徒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丈夫不可能就這樣平靜的和她生活,她想做一位慈母,而非緊緊逼迫女兒達到父親標準的嚴厲母親,但為時已晚了。
『從今以後,媽媽不會再打妳了......』
從今以後......陳秀珠死了,依然無法改變什麼,女人是夜之后,可以是悲傷欲絕的慈母,卻也可以是被地獄之火焚燒其心的女人,想要毀滅所有違背她的一切,想要一切都依照自己的心意改變。
女人想在禁錮與被禁錮裡,抱怨失去的自由,埋怨自己的犧牲,用以乞討男人與女兒的愛,但討來的人情會是真愛嗎?
「禪雨」、「半獸」、「親愛練習」這三篇也適合流暢的閱讀,我窺見了人對愛的渴望,那如獸般的激情,那脖子的掐痕是公獅高潮最末,狠狠咬了母獅耳朵一口,那種恨意是來自母獅對他的性的擄獲,或是厭惡自己離不開母獅的誘惑?男人想逃,女人卻放不了手,男人想殺,卻殺不下手,離這棟房子遠一點啊!據說以前住著一對夫妻互相殺害了......
是怎樣的愛逼使我們踏上瘋狂,瀕臨崩潰,促使我們互相傷害,到最後愛還是愛,但那份愛卻不得不依賴傷害而存在,彷彿不痛就等於不愛了?
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可以跟個中途才進入我們生命裡的人談情說愛,一切都那樣自然,絲毫不覺得害羞,卻無法直視著最親的人的眼,告訴對方自己其實很在意,自己其實想要更緊密,那張「如何重建親子關係的說明書」被風吹走了,它碎裂開來,在這疏離的城市,在我們彼此隔絕的心裡,僅是一瞬間的漣漪,過沒一會兒,那湖面又殘酷的冷靜了,因為我們逐漸退化成獸。
本書大量的使用這個字眼:〝獸〞,我們是獸,是自私的嗜愛的獸,是複雜的要求單純的獸,我們以自己的方式愛人,卻不給對方想要的,強迫推銷了一份對方不感興趣的無用商品,卻冀望對方回報以高酬,因生比較心就得怨恨果,在怨恨中斤斤計較著度日,在怨恨中苦苦追尋著答案:『愛呢?為什麼沒人愛?為什麼不能愛了?為什麼我的付出......』
在怨恨中年華老去了,時間流逝了,生命凋零了,唯一留下的還是那一個一個問句:『我那麼的愛,為什麼還是一無所得?』
然而,我們真的愛過嗎?無私的給過對方要的愛,無所求的只是想給予嗎?親子家人之間都無法真心相待,無法不懷有仇恨,無法放下執迷,那愛呢?還能純粹嗎?
我們一出生就懂得被愛的喜悅,卻不懂得如何去愛,所以愛是需要練習的,練習給對方他想要的愛;練習先珍愛自己,才不致於需求他人的愛;練習敞開自己的內心,不干涉他人愛的方式,而非仗著對方不得不愛,而任性傷害,更非以愛為名,要求對方回饋愛,因求不得而慾望難足,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事。
我能夠愛你,也是愛你的,只要你照著我的意思。我要的幸福不需要眼淚,若你將會讓我流淚,我現在就能離開你。你的心意?你的眼淚?這些都無關我的去留,那些都是你的手段罷了。
這是我最坦然的說法,但誰不是呢?
諸多在愛中傷痕累累仍欲罷不能,緊握著最後一份信念的人們,真是因為愛著對方而不忍割捨,還是愛著自己那段回憶,心疼自己受損的自尊,不捨得放棄?
到頭來,我們愛的都只有自己,以愛為名,行傷害之實,僅是一種消遣、娛樂,或是一種交易,而這種交易本就無法讓雙方滿意的。
P.S
我寫了那麼多,好像還沒說好不好看耶,好看與否這因人而異,我是覺得好看,也這麼告訴身邊友人,只因這本書絕對值得推薦。
小張以男性之軀,細膩的臨摹出女性的心理,全書讀來沒有絲毫造作或東方作家慣有的自憐,整本書都是對愛的憐憫與對傷害的反思,卻不虛浮濫情,讀來平實真切,也能看出小張慣常幽默與不著痕跡的諷喻功力,這些都讓我相當佩服。
C. 讀張耀仁《最美的,最美的》 文/張藝騰 2012.08.21
http://blog.chinatimes.com/rennychang/archive/2012/08/27/2649873.html
剛拿到張耀仁的《最美的,最美的》,即刻展開來閱讀,便沉溺於小張文字中那樸實純真的歲月,再也放不下手,只好歇下手邊所有工作,不接聽來電,也不接見任何人。
能讓工作狂小藤如此不負責任的,就只有張耀仁的這本《最美的,最美的》。
小說家的散文集最讓人期待之處,莫過於敘寫故事一般的述寫手法,因此一經展讀,便讓人目不轉睛,讀罷方休。
小張的上一本小說《親愛練習》,讓我一讀再讀,每次讀完皆有不同的體悟,而今第一次閱讀《最美的,最美的》,果真書如其名,這本書裡充滿了一種酸酸甜甜的味道,那個美好的年代裡,縱使發生了許多讓人困挫、徬徨,無以控制,無從選擇的事件,但讀來卻沒有一絲沉重的感覺,果真是個最美的最美的境界。
讀到最後一頁,我對探頭進來的人說了句:『再給我半小時。』,原本打算再從頭快速瀏覽一次,因此跳過發表索引,為著那莫名的堅持,繼續翻下去,終於看到兩面與開頭前後呼應的詩作,我將這本闔上的散文集捧在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氣,還帶著全書所給予我的那誠懇實在的淡淡甜味,卻不知為何,嘆出一口氣,那是作者以清淡的筆觸所探討的苦味,在這時從胸口漫溢出來,我自以為看懂了一些,卻仍想再次翻開書頁,從頭再讀一遍。
一如小張上一本《親愛練習》,那成了我送一些朋友的年度禮物,其中還包括了爸爸的表哥,並非想不到要送什麼而送,而是當你觸遇到了一樣極美好的事物,便會忍不住想馬上將這份收穫與世界分享,希望每個人都能從中獲益。
因而一個轉念,我將這半小時用來述寫這份悸動的讀後心情,迫不及待的想與各位分享。
在第一輯“寶貝,我知道妳走了好長一段路”中,我們看到一個男孩訴說著青春、愛情的困惑迷惘,那抒情的語調幾乎讓人心碎,但並不專注於憂傷的述寫,小張將其性格中樂觀率真的一面,透過書寫的手法,讓我們將他的哀傷讀來輕盈,彷彿見證了他每一次的蛻變過程,那些失去是痛苦的,宛如分娩一般,他從那一次又一次的困頓與愁緒中破繭而出,使他越益美麗。
他不懂得沉淪,這也使得他的每個問號皆翩然起舞,讓人入迷,卻不是拖著我們一同墜落。
第二輯“最美的,最美的”裡,透過他洗練的文筆,我們彷彿陪著一個男孩,逐漸成長為一個男人,成長多半是懵懂的,我們就這麼長大了,卻不知是什麼塑造了我們,在這一輯中可以觀見是什麼塑造了小張,同時也打動了我們。細膩善感的小張將生活中的瑣事,清清淡淡拂起一圈又一圈漣漪,蔓生開來,他卻仍是迷惘的,那一圈一圈漣漪並非隨想,而是一個問號套出一個問號的連環鎖,生命便是在成群的問號中慢慢走向末日,即使是生命終結的那日,我們仍找不到答案,而小張以書寫淨空自己的靈魂,他想追尋答案,卻得到更多的問號,在這番問答中,他淺淺的述說著極為深刻的,讓人無能為力的事物,例如衰老、死亡、分離......那不只是他的,也是我們的迷惑,只是當我們思索著這些問題時,總去不下自憐的骨架,而小張卻不是自憐的,而是憫人的,因此他的散文給了我們好幾條線索,真正的答案仍要由我們自己尋找。
我相信小張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所有關於人生的思索,唯一個共通點就是真理往往不只一個,我相信多年後他心中的答案將隨著歷練,經過多番修正更改,然後我們會因他這股鍥而不捨的追尋解答的熱忱,而見證他更深刻的成長,那便是身為讀者的福氣。
第三輯《我沒有真正活過》,讓我們得以見到一名作家對於創作的堅持與理念,小張從來不說教,他的心緒紛紛歸檔整理,以致他的文字鋪陳條理分明,然而他從不以自己的想法強加給讀者,他淺淺的述說著自己的想法,看來親切卻不失深度,他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卻給予讀者更多應對與自行思考的空間。
「我只想成為我自己」他這麼說。
而他也做到了,他真切的剖析自己的成長歷程與心境,卻非自戀自憐的敘述自己的故事,而是將每一段、每一部份的自己切割開來,讓讀者從中找到共鳴點,然後我們便跟著他進入那探索的旅程,小張不只是個作家,一個博學廣識的領航人,也是個隨和可親的遊伴,因而使得這段閱讀的旅程值得再三回味。
他不媚俗的走著自己的路,寫自己想寫的,說自己想說的,他不怕向我們公開自己的弱點,允許我們凝視他的傷口,彷彿宣告著文人便是從這些傷口中破出,而日漸茁壯。
豐富的人生閱歷,敏銳的觀察力,還有一顆珍視與善待周遭所有人事物的純樸的心,是否他真的從沒有真正活過,以致於他努力證明自己活著?努力追尋著生命中諸般不可抗力的由來與下落?
或者人生並不值得活的,是不值得賴活著,但能如他這般竭心盡力揮灑每一刻青春,紀錄著分分秒秒看似無華,實則珍貴的每個當下,從而豐富自己的生命,那活過了也值得了。
小張的文筆與敘事手法,是我所喜愛閱讀的,他有一顆溫柔善感的女人的心,他的眼睛也是,因此他吸收著觀察著一切,經由那雄性與生俱來的理性本能,將這一切內化成一串又一串打動人心,卻不浮濫的文字。在《親愛練習》這本小說中,我們沒有機會一睹小張靈魂的形狀,而今透過這本《最美的,最美的》,我窺見了作家靈魂的基調,乃是一個永生不老的孩子,是那個孩子推動著作家精益求精,推動著他貪婪的感受每一刻,催動著他體內的每個細胞去思考追尋,去創造。
張耀仁,將會是個永遠的男孩,而這個男孩卻不是任性妄為的,衝撞狂傲的,與他真摯良善的性格融合後,這個男孩將會使他再度創作出更多讓我們驚艷的作品。
寫到這裡,小藤又想再度閱讀《最美的,最美的》,我相信今晚睡前我仍會再讀一次,小張的作品就是具備了如此的可讀性,好的作品不會被時代沖刷,因此值得收藏,小張的就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再次閱讀必會有更多更深刻的感受,也極力推薦各位朋友一起來閱讀這本讓我愛不忍釋的散文集^^
D. 「我們還能認真的愛與悲傷嗎?」--張耀仁談小說中的愛與哀憫 訪談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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