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編織。
說起編織,總會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天還未亮的早晨,我突然醒了,看見外婆正在穿衣,她穿起了一件藍色毛線背心,我問是不是她親手織的,她說是,然後她補充了一句:下次我再來澳門時教妳編織。我心裡十分高興,外婆怎麼知道我很喜歡,很想學的呢?那時是小學四年級,冬天,外婆正準備回鄉。很可惜,一直到現在她都未再踏足澳門,她許下的這個諾言不知還有沒有兌現的一天呢?
像我媽媽這個年紀的其他女性親戚,大部份都會編織的,但我從來未見過媽媽織點什麼,更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這個謎團伴隨了我很多年,有天我一定要鼓起勇氣揭開謎底。肯定的是,她不喜歡我和姐姐編織,說來真是十分奇怪,不過我媽媽就是一個不能用常理來推測的母親。
沒有人教我,家裡又沒有毛線和編織工具,但我的確很想學,手很癢,那怎麼辦呢?我在家中找到了兩根竹籤,一條粗粗硬硬的繩子,一邊回想人們編織時的手勢和動作,一邊胡亂摸索起來。最初只是為了『止渴』,沒有想到真的被我『想』出來了。我起了幾針,織了幾行,十分高興的和姐姐分享了我的『發明』。然後,那條僅有而偉大的繩子被我樂此不疲的反覆織完又拆,拆了再織。
回想起來,對於我喜歡的事情,有時候會有股無師自通的力量。例如彈琴,又如手工藝勞作。初一時流行『串珠仔』,有天姐姐帶了一些珠子和魚絲回家,說是有位同學託她串個物件,事實上我們都不會串珠,但我喜歡手工玩意,所以又興致勃勃的摸索起來,不一會兒,我就串了個立體球出來,可以讓姐姐去交差,還想出了其他一些構型。
小學五年級,輪到嫲嫲來澳照顧我們三姐弟,當時是爸媽都去了台灣工作,相對自由的日子。我看見嫲嫲在織圍巾!機會來了,是時候放下那兩根香腸魚蛋竹籤了。每當嫲嫲編織時,我就在旁看,當時嫲嫲用的是鈎針,我第一次知道編織不單止用棒針,也可以用鈎針。鈎針編織法較簡單,看著看著就懂了。當時嫲嫲織的那個花款我替它起了一個名字叫『波波』,它們圓圓的就像一個又一個並排的球。後來,嫲嫲正式教了我握針、起針以及兩款簡單的花紋。最近買了兩本編織書,原來那兩款簡單針法叫『短針』和『長針』。
正式編織始於高一,我終於知道小時候想出來的那個針法叫『低針』,相對的當然有『高針』,這兩種是最基本的針法。我用這兩種棒針編織針法和嫲嫲教的鈎針知識,在高中三年織了很多條圍巾,全部送給了同學,也有送給老師的。高三時借了一本編織書,學了一種新的針法,織了一條有紐紋的圍巾,還是送了給同學。
因為媽媽不喜歡我們編織,所以我和姐姐所有的編織都是在家以外完成的。學校就是一個編織的好地方,上課前、小息時和放學後,總有我埋頭苦幹的勤勞身影;離開學校後,在所有要做的事情間擠時間,坐巴士的時間有時候我也不會放過。時間可以擠出來,地方也要找出來,編織的日子,我就成了澳門這個小城的流浪人,不斷找尋可以容我坐下來,人煙又較稀少的地方,那段日子,也不知要用怎樣的感受去回憶。編織一般時值冬天,很多時候我在戶外,被風吹得雙手僵硬、鼻水直流,所以說,我那時的編織不一定是交織著汗水和淚水,但背後有著很多的『鼻水』。回家後,要立刻把毛線和針藏起來,房間不大,被窩、衣櫃、抽屜、檯底、書櫃我都放過,但上得山多終會遇虎,而且媽媽有經常翻我們的東西的習慣,所以我被她發現了很多次。無論如何,這些日子都過去了,現在想來,為什麼當時的自己要執意『狂織』呢?!
小時候大舅母織了三件很漂亮的毛衣給我們三姐弟,我們為那三件毛衣起了外號:姐姐那件是大紅色的,開領,叫做『油炸鬼』;我那件是黃色的,開領,叫做『菠蘿』;弟弟那件是青翠的綠色,圓領,叫做『火車軌』。這些外號當然是根據毛衣的花紋而起的,那三件毛衣真是很漂亮。今年的寒假,有一晚為小弟弟換睡衣,扣鈕的時候發現他睡衣上有兩顆鈕扣是我的,我的『菠蘿』上的黃色鈕扣,媽媽說因為小弟弟的扣子掉了。生活就是這樣,回憶總在不經意間向你襲來。
編織有無限的樂趣,很喜歡一針一線、一點一滴慢慢貫穿成一件事物的那份完整感,而且我相信使用的人會感受到編織者的心意。正如我一直都銘記大舅母的這份恩情。
以後有時間和機會,我一定要學習編毛衣、帽子、手套、襪子……等等,多年以來我常想像一幅畫面-----在給一位可愛的BB織衣裳,想到將來我的、姐姐弟弟的或親戚朋友的兒女穿著我織的毛衣,就覺得心花怒放,一定很可愛和令我滿載幸福和成就感。
說著說著,就說了這麼多,關於編織還有很多話可以說,不過要就此打住了,不可以太囉唆,其餘的就繼續留在我的腦海中吧,與後來者好好經營我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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