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沒了
完結篇了
但這暑假太多事卻太少時間一字一字說清楚
用文字思考 也許我可以更強大吧
反正這裡的觀眾很少 寫給我自己看剛剛好
2004 8 22
今天一大早 七夕 是非常晴朗的好天氣 我拉開百葉窗
面對成大醫院東峰路的一大片一大片街景自己看日出
這已經是我第三十天面對五點半的晨暉了
我這輩子沒看過那麼多次的旭日東昇
而且一直都是一個人
我姐住加護病房滿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
從奇美 搞到成大 被隔離之後 加護病房
現在是一天三千的單人房
目前花掉我媽媽多少個十萬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每天都覺得 很平靜 的活在一場夢裡
化療第三天 他眼珠子半睜的昏睡
終於擺脫了夜夜四十度高燒冒汗和化療的上吐下瀉
也擺脫了我握著滾燙溫度計 38 38.5 39 39.5 40這之間的差距那種焦急
38℃要一直蓋棉被 蓋四件他還是在發抖
38.5℃要給他喝滾燙熱水 拍背止吐
39 ℃叫護士 塞藥 準備冰枕
39.5℃ 用冰袋和冰毛巾不停擦拭他快被烤焦的四肢和五官
40 ℃ 呼喊他 叫他 然後手足無措等燒退
真的就這樣一個月了
在滿一個月前夕終於查出來
對 癌症 這兩個字很輕也很重的從醫生嘴裡吐出來
對 第四期 我不知道到底淋巴癌分幾期的時候又吐出來
親戚朋友聚在我家哭 媽媽揪著眉頭告訴我 這真是 嚴重
除此之外我們都不知道說什麼
查不出來的時候 我只是覺得 就算是撞邪 也撞太久了
查出來之後 我還是覺得 等到化寮一切結束 就沒事了
怎麼電視上的人哭哭啼啼呢
沒有阿 我們都非常冷靜的往返 醫院和家裡
然後想什麼東西好吃一定要給他吃
他才二十八歲
他很年輕 他很善良 他是一個堅在大陸努力做生意的好女孩
我那天早上回家爸爸打來
我爸爸一個人面對 投資金額不斷往上增加的公司
他已經年過五十創業為艱的壯志仍然使他一派鎮定
我跟他一樣
我們都意外的堅強
我爸說 ㄟ你長大了 還不錯嘛
我說 ㄟ對阿 要我幹嘛儘管說
他說以後把這裡的投資搞定就讓你來一展廣告長才
我要努力讓我們的品牌賺錢
一樣是那個作夢不怕死的語氣
一樣可以讓你覺得好阿沒問題 我有勇氣
我們沒提二姐的病
何必當那作生活裡唯一的事
除此之外這個暑假我都一直一直鼓勵別人
包括我媽 我姐 我弟 我妹
還有已經八十的奶奶
我真的沒有想到 我內心是這麼這麼沒有感覺
在面對死亡 疾病 痛楚 和呻吟 是那麼冷靜
在晚上十二點大街上沒有人飆去成大醫院顧他顧到早上九點
清晨時我一個人在走廊走來走去 聽著病患的呼吸和呻吟
六點去買早餐看到一大排老人自己拖著點滴無神的看著我
他們都已病入膏肓了，仍一支煙一隻煙吐著 沒有人陪伴
那個叫做 清晨裡的絕望
昨天夜裡 一個朋友 打來 告訴我他買了一束玫瑰花追人
店家卻要送他叫魔豆的情趣用品
在告白的時候送上一束花和情趣保險套也太屌了
我一直笑一直笑 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偌大的醫院我一個人在走廊憋笑
他問我現在情況如何
我告訴他我到現在都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心情來面對
所以我乾脆什麼˙都不想
他說 你真的是雙子座 你都沒哭過 你也太沒感覺了
我說除了一次 深夜裡我弄痛他抽骨隨的傷口讓他大吼十五秒以外
我沒哭過 那一次我也只是哽住 然後一直拍他哄他 給他擦臉
他是大我六歲的二姐 他跟我感情很好很好
是不能用例子解釋的好
我想我已經忘記害怕吧
我只當一個認真負責的小護士 因為我要他趕快好起來
他聽我說 我聽他說 我們兩個把這個當成一個很有趣的故事
包括有人報給我偏方說生吞一隻璧虎或是藥燉棺材上長出來的香菇可以治癌
都讓我覺得世界萬物的互動會不會也太幽默了一點
化療一個禮拜之後該出現的副作用
二姐第二天就出現了
化療不該有幻覺
他卻嚴重的失去意志
在房間裡跑來跑去大聲呼喊嚇壞一竿子的人
我那時不在 無法看見什麼叫做發瘋
他說他醒過來來發現自己睜大眼睛睡了好久的徬徨無助
然後不能控制自己四肢的失控
有幾次深夜裡他眼中的失了魂也讓我感覺 那不是他
我只好開始一個人亂講有的沒有 一個人搞笑 一個人開心
那間單人房就只有我說話的聲音和點滴的低低低
病魔阿 病魔 你雖然很屌 但是我想我的冷靜和幽默是可以趕跑你的
屢試不爽 而且我二姐精神會好
二姐昨晚哭著跟我說他生病以來的心事
我知道很多人都愛跟我說心事
而且他們圖的是 發洩
我想像美麗人生那個爸爸上身一樣
用一些故事性的東西在安慰他
要換骨隨 誰像你哪麼幸運有一大票兄弟姊妹可以比對
慈濟一大堆人等著換骨髓找不到適合的
換完骨髓你人生叫做重來一次而不是大病一場
我說你看喔窗外那個遠遠的圓圓屋頂大廈
是翁求力他們家的皇宮ㄟ他說他會作布條在上面鼓勵你
翁求力 真的是我好朋友 我們兩個清晨活跳跳去吃麥當勞
他悶吞了三個薯餅 我喝兩大碗玉米農湯
路過光華女中看到暑期輔導的男男女女 就覺得應該要去小不點吃蛋餅然後遲到
醫院再漂亮的街景真比不上痛快吃蛋堡一口的真實人生
我姐說你這蠢蛋穿熱褲配高跟鞋 是想摔死嘛
我說昨天和很久沒見的家教老師聽了很鳥的蘋果電腦講座
我長胖了想說這樣看起來腿比較長
而且高中同學會大家都好瘦好瘦
我不想看起來是隻豬 所以就這樣去了 我是海灘女孩阿
高中同學他們雖然熱情的問我最近怎麼消失了
我想不用回答了吧 因為我只是去參加醫學營阿
暑假一開始
三年沒見的國中同學忽然給一個電話
然後就去大桃子一坐六小時 天南地北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我跟他們沒距離的
他們各各都是台清交成卻沒有一絲驕氣
相反的高中同學不能聊的現實面和未來他們比較有想法
告訴我他們超喜歡看金犢獎的頒獎典禮
我讀廣告讓本來文組強棒轉念經濟系的他非常羨慕
靠 早知道就再努力一點讓他們看到我得獎
那種感覺比較爽
第二次他約我時我已日夜在醫院
我回電給他時
他在跟南一中資優班的弟弟吃飯
其實是弟弟課業壓力太大他要安慰他
卻被我的電話打斷了很久
他告訴弟弟我姐姐的事
當他弟弟知道之後抿抿嘴回南一中晚自習沒說什麼
晚上卻敲敲門告訴他姐他中了樂透想捐出去
聽人家說樂透捐出去許的願比較靈
他姐說 你要許什麼願
他說 希望你同學姐姐的病完全好起來
我國中同學馬上打給我
告訴我這個值得登上人間福報的愛心故事
我想他弟弟是一個高材生 也是一個大大大福氣的好人
我跳進醫院 真的用跳的 雖然四周的人都很死氣沉沉很無助很痛苦
但是我心理那種感覺真的 好像活在很好的盛夏
味道都飆上來了
講這些給姐姐聽 都很開心
然後他就這樣 慢慢睡著了 我拿出紙筆想寫卻不知道寫什麼
想到我暑假前的定的計畫
開車 出國 潛水 七股塩山 還有我的英文執照
好像都比不上我得到的這些
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真的ㄟ 是一個味道
成大醫院消毒水味道
真希望他快點消失蒸發
然後我們就趕快回家
這樣就好
那圖片是傍晚在成大的草原上相偕跑步的父子檔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