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18)
在給曉媛的第二封信中,我這樣寫道:
“……你與我有緣,你我的名字顯示了我與你的緣份。紀是希望與寄託的意思,曉是郤曉的曉,媛是美好的意思,你的名字中含有對我的祝福……”
我曾經問她“媛”的含義,她告訴我是美好的意思。
思念是可以獨守的,思念使愛情變得主觀,我甚至會沉溺於主觀之中,可我發現對於曉媛的思念的沉溺,卻不含有隱憂。雖然沉溺的本身即是一種隱憂。
那段日子是流暢的日子,舒緩的流暢。我常常會在黃昏時段在湟水河畔的林邊草灘上,放下手中復習的文化課本,盯著景壯出神。周圍的世界和諧的存在。盯著水流,岸象移動的行舟,水流像是錯覺,因此時間像是錯覺。我進入了假想中的永恆。在假想中,愛情的聖潔是一個神秘的原因,這原因使愛情象一個化身,一個無法探知原本的化身。這使願望更深久的潛藏在情感中。在對曉媛的思念中我又一次感悟愛情含有拯救,相互的拯救。因相愛而相互珍重對方的生命,這象拯救的形式之一。
叢林像是水忘記過的帆魂重新升起的色形。夕陽的光被叢林濾過灑在水面,水面上浮起的色彩象一幅淪落在水上的畫卷。這使河床開始了誘惑。我撿起一片石頭打過水漂,水畫被弄破後又複合,象隨意的寬容。石片沉入水底,一定是一個久違的探訪者,借我的手力進入水底。水底是一個斑瀾的世界。石頭的外形與色彩記錄著水流。從水底拾一塊石頭,所有的石頭都象一個城,裏面包圍著記憶。裸露的河床提示,石頭在水底的排列是有序的,因記憶的深淺與遠久而被刻意排列,留心萬物,留心大自然,自然中的刻意會使人遇知智慧。
水紋是水的舞蹈,波濤似乎並不適合河。也許,海濤是每一個進入海的河流的表現。也許象發絲一樣,河流在海淵中仍是獨立的,這因為源頭。
山脈在日頭沉下去的瞬間象虛繪,山形如沉靜的煙縷,象古遠的喘息凝為浮雕,而難以想像喘息者與喘息的原因。這一切的景狀變得童話的意境。河流在夜中仿佛更接近山脈。視線的盡處,地平線處河流與山脈被挽結,成一個靜態,而吸引著淚花,欲在河山之間被開敗。原來淚水變形了景致。夕陽沒去時,月亮不合時宜的懸於空頂,日落之時對於淡月的忽略象一個過錯。月象一個過客般匆匆,因月的圓缺勾起人顫沛與流離的幻覺。月之上的山清晰可見,象一個古老的印章,因烙記的歷史而顯得疲倦。從未在月中見過女人,從未在神話中懷疑過嫦娥,也從未在嫦娥的虛隱中抱怨神話。神話又名童話,講給孩子聽的故事,於是又回到了童年的斷想。對於古老語言的信任,因為根本的感動使一顆心對於自己深深的相信,相信自己曾經經歷過童話。而童話中的王子與公主,常常是從夜燈的火苗上跳出的主角,背景往往是一雙老人的目光,透澈的目光無法使世俗驗證目光中的徹悟。老齡疊彩在童齡之上,宿命如此的簡單,簡單如約,想起人生中最簡單的是約定,最艱難的是守約。
曉媛到來之前,自己對於自己的約定是魅力的,曉媛到到來之後,我開始動搖我對世界的約定與許諾。我第一次發現我原本天性隨緣,與世無爭。有時我懷疑曉媛是不是另一個我。
常常,太陽還未落西時,月亮已升在高空,這時的月亮往往是月芽。
深情(19)
優雅的感傷出自孤獨,狐獨象弦樂上浮升的夢想,於猜想中記憶著光榮。旅程屬於征服的願望,遠征的苦難使意志顯現浪漫的色彩。
高原屬於遠征,並使遠征駐留的地方。遠征的最初攜帶了勇氣,遠征的最後建立了家園,這是高原的魅力。高原是在記憶中體現遺忘,被遺忘的是庸常,被記憶的是激情。
英雄最易被忽略的是柔腸,最易被記憶的是俠骨;英雄最易被傳唱的是柔腸,最易被崇敬與效仿的是俠骨;英雄最初于俠骨,而完成柔腸;英雄最初延生於遠征,而歸隱於家園。
一縷青絲,從紅顏的發縷中剪落,藏匿於胸懷甲胄之中,青絲成為遠征中唯一的風景。
飄泊(20)
烈日是孤獨卻隱晦的,烈日象醉酒後的太陽,靈感湧向炙傷,而使烈日下的記憶更逃向陰涼。樹蔭這時象古遠的少女影子被咒語定注,多情的人會相信偶爾碰落的樹葉飄零著遮羞的慌念。綠葉的落痕象一個難解卻可收尾的弧逝的圈套,掛在樹上的綠葉象因綠染而啞語的鈴鐺,或是鈴鐺的聲播中顯象的側影被樹枝留住。土地依然具有浮力,這使土地意外的沉靜而默守著傳播,根意外的蒼老渾植于掩埋,水意外的被泉暗而引向樹莖,樹是一個意外的紀念碑而被模仿。鳥巢中藏有蛋形的信件,打開的信被一雙翅膀遠揚,羽毛珍落而成擬筆,這是書寫的輪回。想像被預料於聲韻而賦於形色,天空的白雲是放逐的群信。信被白雲在蘭天的背景中放牧,牧者幽靈。山歌象從晚歸的儀式中靈乞語錄,重複的詠唱使時間現出波紋與回聲,空間是時間的顯形。我是時間,曉媛,你也是時間。
遠山的疊印中隱約著空明,象靜止的波浪對於遠古海洋的紀念。由生以來的理沒感使我渴望浮翔,生命似乎處於迷底,這象徵對於解脫的願望。地平線的盡頭黃昏遺留的夜前的斑影像河流的殉葬,人似乎被挖掘過,從倒影掘自肉體,然後挖向遺夢。生命中的美好往往被懷疑是夢中投出的幻覺而被反復的猜測與揣摩。山脈向河流打開著傷口希望被注入血液,而河水東流引出了東方的誘惑。其實山脈像遠古的洪水拆斷的船帆的屍首堆積。河流從傷口上流淌。海之所以寬容,因為海容納的是無盡的憂傷。從歷史深處湧出的憂傷,浮起時間中最接近現在的憂傷。曉媛,你是過去,我也是過去。
天空是一個現實而似乎是唯一與想像結合的現實。蘭天之外的世界是一個無法獲知的世界,夜晚的星光僅是這個世界的顯跡。人的征服感成為絕跡在面對流星的殞落時,唯一絕望的發生在唯一希望之前。對於探索的希望,而希望的複始因自于原本的記憶,這時神話從漂渺的傳說中落實於感悟。黑夜中的雲朵被夜染暗而象白日的胎養,黑夜比白日更深遠。而在黑夜我從未遇過暴雨,原來陽光是含有淚水最多的靈場。曉媛,你是現在,我是現在。
土地在漂移,這是我從風中聽到的消息。
曉媛,你是未來,我也是未來。
失戀的假想(21)
有一種哭是啞然的,如泥土被火鍛燒時的沉默與鍛燒後的靜默。最初的失戀是一種病,由大地的失眠傳來的一種病。在秋季時象森林落葉後樹皮與樹葉間傳遞的消息。夏季時象河流的表面浮著。一層厚厚的奶皮,奶香仍然誘人。陽光使乳白色的表面反光而會使青春之齡看到因新生而蠕動的白色陸地。傍晚時覓食的蜂鳥誤以為青草的葉子是雌性的刀痕而回避了雄性的暖昧。象日出時進入水中的倒影呈現出永久的擔心。
背影被充實著,充實著,然後粉碎。破裂的痕跡都無法表現,這時世界安靜極了。我渴望在土地上永失,成為隱者。
逆光。
逆光……
幻像被無由的強迫而降臨的幻想所淹沒由淹沒而生的浮力的無覺而察覺到了觸覺的失去,睡眠變得越來越遙遠以致於遙遠的像遺忘,經歷過的季節神秘的消失後又神秘的躲藏在記憶的深處,對於夜晚的恐懼以及對於白日失去信任使自己渴望具穿透的目光。陰影呈現出溫床的假像。對綠色產生了依戀式的嚮往,可想像中的綠色表面跳躍出紅紫,這讓我緊張。蘭色令我神往而蘭色中又包含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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