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釋今天給自己安排的行程始末好像有點複雜,但這份感動是很應該要記錄下來,即使說來話長,我只能試著下筆,要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講起:
我阿太(我的阿公的媽媽)姓彭,因為當年彭家男丁單薄,所以嫁入我們鍾家時曾經先約定過將來生下的男丁其中至少有一位要跟從其姓以期延續彭家香火,依據約定俗成,生下的第二個兒子(也就是我阿公)要歸從其姓"彭",當年雖然務農為主的大家都不識字,應是口說有憑重承諾,於是原本我們從阿公開始全家都應該從"彭"姓,但不知怎地卻就延宕到下一代執行此項使命,又應該是第二個兒子的我爸爸來承擔,於是原本我們從我爸開始全家都應該從"彭"姓,由於當年決定要改姓時我爸已經是18歲的成年人,以鍾姓行走江湖成習,堅持不想變動,所以才又改成當年只有小學三年級10歲大的我小叔叔來"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這四個字,大概是人類都難拋下的慎終追遠的情感吧?
我阿公是次男,有四個兄弟(但我不確定我有幾個姑婆),我爸是次男,有四個兄弟四個姐妹(夭折了一男一女).
我大姑從小就給了別人當媳婦(雖說是童養媳,但是很受照顧的那種),後來我奶也抱了一個女孩回來養,要給我大伯當媳婦,但養女長大後卻愛上了特別善良的我爸(婉君表妹的故事阿?),但我爸不受(算她有眼光,可惜沒福氣),於是養女就遠走他方從此不再連絡!
李安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斷背山",但今天我卻深刻的發現:每個人身上,也許都真的有"段被刪"吧!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故事等待被挖掘!
我小叔是四男,但卻改了彭姓,理應要跟我們拜不同的祖宗,想當年是個憲兵退伍年少輕狂的翩翩美男子,放浪不羈的根本不在乎祭祖敬老的瑣事,奶奶在世的時候很是頭痛,時常想要我爸代表出席彭家祖祭,但我爸也覺得怪,到後來我叔一直未婚也無子嗣,年過半百眼看反正也是要斷根了,時常就嚷著要改回本家鍾姓,我爸說改祖籍牽連事廣繁瑣,心裡從來也當他是我們家人,將來的碑上是要給他寫姓鍾不姓彭,讓他住進祖墳中和阿公阿婆大家一起,
因為我從事了保險業,在時常的相關受訓課程中,體會了親屬關係在法律上的認定的重要性,因為我從事了保險業,家裡人成為我的客戶,我也成為家裡人最方便最重要的秘書,沒有小孩的我叔,只能靠住在鄰近的我大伯和大伯母一家人(包括我堂姊堂妹)關照,我二姑和小姑也會特別關心他,然後就是我爸和我們了.
因為前陣子帶我叔去醫院做了些身體檢查,協助處裡了一些事情,我發現過程中總要特別向外人說明我與他的叔姪關係,除了略為不便,其實我發現我叔是介意的:關於這個"一家人"的身分,於是我向長輩們表示應該要支持替叔改回原來的"鍾"姓!
其實什麼是原來的我也定義不清了?
問公家單位的朋友也上網查詢,又撥了幾通電話確認程序,今天帶著我叔去執行此項任務了!先上戶政事務所去申請了個人戶籍謄本和養父母的除戶證明(兩位老人家早已往生多年),熱心的戶政人員耗費了好些時間,只憑借我叔身分正背面的父親欄位上養父的名字和大約的戶籍地,查出一長串同名的人,比對細項資料後列出四張舊式的手寫戶籍資料檔案,果然就記載了我叔出養更名的資料!第二步到法院(簡易庭)填寫終止收養的狀紙,繳費一千元並將完填的狀紙,繳費收據和戶籍資料全部交給收文窗口,接下來就必須等法院判決書和終止收養許可,回到戶政單位登記換發新證,有了新身分證,就還有一堆相關文件(包括健保卡/駕照/勞健保/個人保單...)等著連帶更正.
以上看似陌生而又冷硬的程序,在過程中我卻有滿滿的感動與感傷充塞胸口,雖然從小我們也不把我叔當外人,但他就不是和我特別親,甚至我有點討厭他,講話大聲又有酗酒習慣,是家中的black sheep(外國人說的黑羊就大概是團體中不合群甚至是鍋裡的老鼠屎),但越長大了以後,自己經歷過叛逆青春,突然領悟了也許看清楚了被刪掉遺忘的那段?
從小我爸告誡我不要聽耳機,否則像我叔重聽!殊不知就是因為他耳朵也許天生就重聽,才需要老將音樂開這麼大聲!喝酒不是因為太開心就是因為不開心,我是大人了我懂!只是從沒有人去聽聽他的理由?為什麼不結婚?為什麼老把女孩子甩掉?我們怎麼知道不是反過來的情況呢?當年忘了我幾歲時他酒駕摔斷了鎖骨,我跟著我爸到醫院探視他的畫面還清晰可聞,愛面子的那個我叔會辯解釋什麼理由?也許是他耳背聽不懂愛人的嗔言嬌語,也許是反倒他被甩了傷心所以喝酒?也許......?
向我爸報告完今天的進度,也了解了我叔身世之謎的全盤原委,訪問過我爸和我叔這目前唯二能說明這些陳年事件並且是相當關係人的主角,也許我爸心中是有所虧欠的?也許我叔心中是有些怨懟的?但終究我爸做的比誰都多又實際(他那個天生的阿信),而我也以我的方式回饋,本來是該當成是服務客戶般的,服務我叔,不然也當作是服務我爸我姑,讓他們知道我值得託付自己也多學點處事經驗,然而卻濃濃的感受到我發自內心的,希望可以盡點孝道!就覺得做了一件很美好很自豪的事情!
有種幫助我的家人認祖歸宗的暖意,而我也滿足了慎終追遠的情懷吧?!
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今天打光棍眼看成為孤單老人的我叔,除了他自己沒人應該需要替他負責任!但想到他也許曾擔心將來百年後自己一個人住到誰都不親的彭家祖墳,沒有後代替他上香祭拜又跟父母兄弟分開,就心疼起來!如今,總算可以了卻家人們的一樁心事!我跟我爸和我二姑說,等我叔名字改回來,全部家人約一約到他家裡慶祝順便給他打牙祭!
在法院要交出資料前,我讓我叔拿著申請單照相紀念這歷史性的一刻,好像只是配合我拍好玩的,看得出他真的很開心!我爸看著我幫我叔拍的照片和今天交出去前翻拍的所有戶籍資料連結回憶,看得出他真的很安慰!雖然他們什麼都沒多說,但我懂!我們是一家人阿!
最後,我爸說:要燒香給我奶跟她說這件事.雖然奶再也不可能說什麼,但我懂!她一定也很開心,因為我們這一家人是一家人!
這篇文章在臉書上引起了很多迴響,原來大家的先人們都有許多屬於他們的故事,考究起來大概不輸電視劇吧!?而我也不禁又繼續發想:如果還是要依照習俗走,我如果還有第二個弟弟,是不是也會有一樣的輪迴呢?如果我弟有天結了婚生了第二個兒子,是不是又是一樣的輪迴呢?
我們在乎姓什麼,或是更在乎自己是什麼呢?
更正:第二段"原來我阿太(我的阿公的爸爸),是招贅入鍾家的彭姓男子"更正為"我阿太(我的阿公的媽媽)姓彭,因為當年彭家男丁單薄,所以嫁入我們鍾家時曾經先約定過將來生下的次男丁要跟從其姓以期延續彭家香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