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大同小村莊世界,雞犬相聞,無國的空間,只有為生存而奮鬥下去。
十年前的國曆四月初,展偉帶領我們完成了拉馬達‧仙仙與拉和阿雷的玉穗社探查之旅,為了這段也是英勇抗日、保護家園獵場的故事,我們整整組了兩個月的讀書會,顛覆傳統行前會只講路線、地圖、裝備,讀完三本有關的歷史書籍才出發,包括《風中緋櫻》花岡一郎、花岡二郎的霧社事件大配角故事,歷經四天缺水、腐爛鐵線橋、砍草批荊衝紅眼的探勘之後,重新再回到南橫柏油路面的我們,滿心驕傲,載著滿滿的、只屬於我們九個人的冒險故事,又回到文明。大家沒有再多言、再一直重提各種情節,但是到今日,沒有人忘記過其間的一時一刻。
十年後又是中秋節的今日,我重看了「賽德克‧巴來」,已經等待了逾十年的電影,當年在山協眾友間狂熱流傳的預告片,終於變成大螢幕電影上映。莫那‧魯道頭目的銳利眼神與堅持古老傳統、信念的一切,多麼熟悉的心境和場景,立即把人拉回那些日子—只有山協和功課,日曆都隨著社上各大事而排定的簡單日子,沒有電視、沒有雜魚,只有社上誰生日、誰升嚮導、誰考上研究所、誰結婚、誰生小孩、誰出國、迎新送舊、OB聯誼等等事,完全就是一個小賽德克族群,封閉而團結,非黨非派而是一個「族」,了不起一百多人的一個小村罷了,一個純粹藍色小精靈的世界,儘管平常六小隊頭角崢嶸鬥來鬥去,遇到大事時,還是會團結共同對抗如記者之類的「賈不妙」大巫師,多麼簡單、多麼幼稚的一群山胞?
我們最大的願望、最大的享受,不過是一群熟人約一約,一起上山看星星、賞月亮,共同分享單純生活的各種喜怒哀樂。同隊的連結、同級的錯綜,摶合成一個小族群,隊長就是頭目,老頭目就是耆老,耆老顧小的,當後援搜救隊,頭目訓練小的,負責主持村莊裡各攻山事宜。是的,我們頭腦就是這麼簡單,只要村莊好,世界就完美。
九年前的中秋節,成大山協的小熊隊在高雄縣彌陀鄉的志明家烤肉,是最後一次完整的開心活動。十月二十六日晚上七點半,我們失去志明後,鏡子破了,姓潘的頭目再也無法抬頭面對成大山協「族」的小熊「社」,這是用血祭了山野安全的一課,無比沈痛,心裡的那一道傷如山刀劃下,也再閤不上。
莫那‧魯道坐在溪邊洗竹子,看見父親的幻影唱著山歌,消失在彩虹瀑布裡;我也無數次瞪著溪流,看見志明唱著歌的身影,輕快地健步在大斜版上。他在彩虹橋的那一端等著我們,有一日,大家還會相聚,一起唱著合音不佳的五月天,展偉還會彈吉他,只為熊隊而勤練的吉他,Fa-Mi-Rei-Do,一直唱下去…在腦中,在心底,在每年的九月秋風裡…
每一幕,我不曾遺忘;每一年九月秋風起,悼亡心境自起;曾經,我以為事情已經很遙遠,遠到我再也想不起,原來,莫那‧魯道的眼神,已經看透我的心底,澈澈清澄,還是一道最好不要再試揭的舊憶。那道眼神,也曾是九年前我在山頂吹風同看太平洋和臺灣海峽的驕傲眼神,一般銳利。
數年過去,一樣沈寂,一樣碌碌如昔…呵;祖制還是文明?原始抑或科技?飛機大砲之後的一甲子,人類不又再推環保?保護山林?尊重各族群的原來生活模式?各種殺伐怒罵、欺凌嘲笑之後的反省?愚蠢的人們,為什麼一定要互殺互傷之後才能懂得尊重?也許有一天,我會懂,到十年大祭那天,塔瓦蘭溪,我會回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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