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下大雨,我撐著傘緩慢步行到中壢台汽保養廠那邊等車。台汽明明都已經改名叫做國光了,台汽保養廠也已經改名叫做國光客運保養廠,可我們還是叫那作台汽保養廠。是已經習慣改不了還是用不著改,連站牌上也還是寫著台汽保養廠幾個大字。
早上七點半出門,坐上七點五十五分從中壢開往台北的國光客運。車上人不多,也許因為下大雨大都提早出門了。早上的課九點半開始,我總是提早大約八點四十五分就會到台北。國光客運的司機們開車都很快,尤其是走高速公路,尤其是晚上我從台北回中壢差不多四十五分鐘就到家了。搞不好比從新莊到台北還快。新莊現在捷運正在施工,剛進入交通黑暗期,從輔大到台北車站一路上塞到不行。我記得看過那記載施工工程公司跟工程名稱立在新莊市公所附近的牌子,上頭綠底白字寫著完工時間是民國九十九年。看來還有得等。
到了台北,有時是直接出了車站上天橋,經過市民大道上邊高架橋下面半空中的人造橋面下到火車站西側。經過西一門、西二門、西三門,穿過火車站前的捷運工地跟一堆公車站牌還有一堆趕路的人。等著紅綠燈變換踩過忠孝西路上的斑馬線上到新光三越的人行道磚上,晃到新光三越側門,換成踩過館前路上的斑馬線到麥當勞前。這段不需要等紅綠燈。到麥當勞算算零錢拉開門走進去點一號餐。記得別排某個女生的櫃檯她手腳慢動作亂態度又沒誠意。記得飲料要換成柳橙汁。記得如果有點想睡就不要喝柳橙汁得點冰咖啡要一顆奶球就好。然後,提著紙袋端著紙杯,緩緩走上四樓。起碼我沒坐電梯。
另外時候,直接出了車站後下到地下道,橫過市民大道下頭中共打來適合打游擊戰的台北地下街,爬上還沒開始運作的電扶梯,進入火車站地下一樓。從兩側剪票口的中間緩緩步過,偶爾瞄瞄趕著上班穿著套裝腿很漂亮的上班女郎,或是人長得不錯可是穿著沒什麼特色的女孩。忽視兩旁散發減肥小傳單的小姐,用眼神拒絕遞來的小廣告,故意保持節奏感緩步跳下階梯。起碼階梯沒塌。看著左邊的佐丹奴開店,右邊的摩斯漢堡小姐吆喝著在賣一份五十元的營養早餐,她左邊的先生在賣皮蛋瘦肉粥跟吻仔魚粥。我吃過那皮蛋瘦肉粥,不好吃,就這一句話。
人來人往一堆人,有的買粥有的買營養早餐,也有人吃吉野家早餐。我則晃,晃進吉野家旁邊的山崎麵包,跟著學生拿起托盤跟夾子,走到檯前看兩下。再怎麼看我也是夾一個可樂餅麵包跟一個甜甜圈,偶爾也許看著我那突出的腹部換成拿個雜糧麵包。大大的雜糧麵包有時候可以連早餐併午餐一起解決很方便。入門的鮮食台裡有夾著生菜、淋著沙拉、配上兩個大塊可樂餅,看起來很好吃的五十元可樂餅三明治,可是我只有看過沒拿過。山崎麵包已經很貴了,拿貴中之貴需要點勇氣令人汗顏。
夾著裝著麵包的紙袋,如果時間還多些就會向左拐到捷運站的誠品書店看看雜誌,再往新光三越方向出口去。經過星巴克的時候外帶一杯當日精選黑咖啡,用隨行卡怎麼扣點都沒感覺實際上也是貴得很。可惜我穿著短袖白底藍線條方格襯衫,配一條卡其色休閒褲,一雙無印良品灰色休閒鞋,背著個黃色PLAY BOY包包,再加上手上一杯星巴克紙杯跟一個山崎麵包紙袋,一點都沒有期望中時尚人士的感覺,有的只是一個早上的亂七八糟。
經過街頭藝人固定駐在表演的小廣場,走下階梯又走上階梯,一樣用眼神哀求拜託不要發小傳單給我。抬頭一看高聳的新光三越就在眼前,每天經過都已經沒感覺了,卻想到上頭那展望台我還沒上去看過。該不該上去看看過過癮?該跟誰上去看看順便談談心?有誰能讓我找去看看嗎?妄想之中又踩過了館前路上斑馬線,經過館前路上麥當勞。我兩手已經沒地方再拿東西用不著進去。咬著吸管走到隔壁棟大樓,一樣拎著東西上四樓。我沒坐電梯。
今天比較晚開始上課,從十點開始上到十一點十五分休息,再從十一點半多上到十二點五十分休息吃午飯。今天是行政法的最後一堂課,怎麼趕課也上不完,還有一堆東西沒講。如果沒上完,做老師的不好意思,做學生的擔心受怕什麼不考就考這沒教到的;做老師的鐵了心一定要上完課才放人走,當學生的還能說些什麼。吃完午飯一點四十五分繼續上課,外頭大雨傾盆教室裡頭空氣涼爽,台上講課聲音陣陣催人,那種氣息每個人都想睡覺。歪著頭,抓著紅色藍色綠色紫色的筆繼續努力抄著板書,想要在一個一個歪斜渺小的字體裡找到自己八月的機會。上課到三點十五分休息,三點半多繼續上,總算進入最後一個單元。上到五點十多分最後一個階段休息五分鐘大夥衝著去廁所。做老師的極力往前推進儘管底下屍橫遍野誓不手軟,做學生的一個個風行草堰卻不是因為諄諄教誨。
上到六點十分行政法課程終於全部結束,底下還響起了一片莫名其妙的掌聲。這個班果然還是在校生比較多,比較有感情,像我這種純粹以考上國家考試為目標的已經在收書包準備往下一個戰場奔波。下一個戰場在隔壁教室六點半鐘開始上刑法,才剛吃完皮蛋雞蓉粥,剛把新的MD放進錄音機裡老師就走進來了,翻開講義就開始上課,一點也沒想到來個笑話當開頭。今天接著上次從強盜罪開始講起,講台上講著翻牆掏槍恐嚇脅迫,我想著應該去簽個樂透來賭賭看。中了頭獎書一扔筆一丟,先去奧迪訂下那台雙座TT跑車,光想到就爽。
上到八點五分的時候我已經撐不住,搖頭晃腦搞不清狀況,旁邊的人看來一定是好笑的光景。左手托著下巴眼皮緩慢地眨巴眨呀,俏皮話來說我已經裝上魚餌甩竿開始釣魚了。我還釣了兩次。第一次我覺得我釣到條櫻花鉤吻鮭,不知道好不好吃,不過那是保育類動物所以我放生了。就是黑板上畫著甲持假槍威脅乙的女友丙恐嚇乙交出提款卡那時候。第二次收竿我覺得我釣到了條美人魚,以為美夢可以繼續下去正想偷笑,卻發現這條美人魚穿著短裙跟夾趾涼鞋,那腿真是漂亮又勻稱啊…………所以我醒了。那真是很適合煮魚頭火鍋的美人魚,十幾個人來吃都夠。
邊看錶邊上課只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連帶著錶都覺得累,拿下錶放在抽屜,希望不在意時間就會快轉。可是告訴自己不在意其實就是因為在意。錶,只是表示時間的方法之一,講課講義一頁頁翻過去,頁數也能代替分針變成計算時間的工具,跟日晷一樣。那時間慢慢散步悠閒的很,現在我怎麼變得那麼有耐心,過去那麼討厭補習班的我耐著性子每天準時報到。沒逃走,光是這點就值得大家拍拍手了。是不得不來嗎?像我告訴別人的原因,有一天在敲鍵盤寫訴狀的時候發現光是當個小法務虛晃時間日子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我就來了。是這樣子嗎?還是現在的我其實不像以前那樣霸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以前要走就走想來就來誰也攔不住勸不了的那般任性?現在的我有點空只剩下好累好累,剩下懶懶的寫字,懶懶的畫線,以及翻動小六法的那隻懶懶的手。
十點鍾下課,收拾書包下樓,循著逆向的一號路線向車站去。新光三越一樓門口兩頭石獅子跟我成反比精神奕奕。上頭的展望台已經關了,剩下樓頂的小紅燈一閃一閃,省了要想找誰的麻煩。踩過忠孝西路的斑馬線,我前頭人來,我後頭也有人來,好多人跟著我一起踩斑馬線,在忠孝西路上的黑白鍵上有來有往交錯著過馬路,奏出一天的結束。我是不及格的指揮,今天演出的曲目叫做疲勞,可惜技巧不夠精湛,上不了檯面,怎麼樣也只是單純的身體勞累而已。不是努力的辛苦,也就沒有相對應的收穫。
累死人的這場演奏,今天在坐上了車閉起了眼之後算是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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