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珊依願就讀音樂系,選修聲樂,久郎進入中部夜校,為自食其力,白天上班晚間上學,兩人相隔天南地北,只靠魚雁往返傳達訊息。
* * *
四年寒暑,玉珊畢業後,依其專長,以一首「夢想」(請參閱曲譜「夢想」)。參加歌唱比賽獲勝,被推介為歌廳駐唱歌手,由於歌聲清晰圓潤,形象婉約清秀, 加之啟齒微露門牙旁的兩顆魁星碧齒,隱隱含羞似的向觀眾躲藏窺視,撩撥歌迷的心弦,弄得大家如醉如痴,神魂顛倒,尤其康財常來捧場,靜靜地祈望拉長尾音時,那兩顆魁星齒半藏在門牙旁,探頭微笑,好像已經搭了線,通了電似的,留個會心的一笑。
康財是歌廳的少東再中學時的同學,所以可以免費進出歌廳,他得寸進尺的要求紹東介紹與玉珊相識,故在一場年終尾牙時拉近彼此的距離。
「這麼晚了我順道送你回去。」少東對著玉山表示關照的說。
他回之「不敢煩駕,我自己等車回去。」「沒關係,順路嗎。」
看在少東的盛情,不好再推卻,只好上車,康才趁機順勢也擠上車。
少東對著玉珊說「謝謝你為歌廳帶來很多聽眾。」
玉珊也表謝意「謝謝你給我上台的機會。」
康財不甘寂寞也開腔「你歌唱得很好,大家都喜歡聽你唱歌。」
「謝謝,我剛出道,還望多多指教。」
「我五音不全,談不上什麼指教,只覺得順耳就是好聽,就像吃餐館一樣,只知道合口味就是好吃,其中的佐料,料理法都一竅不通。」好像自己的論調也很高明,故而由衷會心的嗤笑著。
就這樣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跟著走。康財漸漸的接近玉珊,於是辭去工廠的司機工作,租計程車載客,比較容易掌控時間,以便找機會再歌廳下場送玉珊回家。雖然玉珊感到不妥,但是一到夜深人靜寒風來襲時,就不由自主的上了車。康財得隴望蜀,即透過各種管道,幫玉珊拉上工地秀,借機送他往返,以增加兩人相處的時間。玉珊也為了展現金嗓, 就整裝上路,只希望多得一點掌聲,也懵懵沉迷在自己的音波律動中。
歡欣在喜悅中,而不知身旁荊棘漸漸圍繞著,在一場工地秀結束時,已是更殘漏盡,康財藉車子出了毛病不得長途跋涉,必須等到明天修好才能上路,所以提議吃個宵夜,等到天明再作打算。玉珊一直強要攔車趕回,康財阻止以「夜半更深,孤家寡人上車,萬一發生不測,實在叫人難以安心。」聽起來很動聽,卻不知怕羊入虎口,反成狼上飱,在餐館裡卑躬曲膝,細心奉承,豈知那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經過特別調製的飲料,幾杯穿腸過後,已不醒人事,成為俎上肉,任其大快朵頤。
為何一個含苞待放的花朵,偏叫殘風暴與來摧殘,一個璀璨年華的前程,偏遇烽火燎原。
等到神魂撲醒,才意識到寬衣解帶,衣冠不整,一時不知所措,只有淚水奪眶而下,號啕大哭,想一生的前程,美麗的幻想,一夕之間全毀。儘管呼天搶地,也無喚回一切。於是破口大罵「你這人面獸心,原來你是設計圈套要來陷害我。」肝膽具焚,痛心疾首又罵「你卑鄙無恥,狼心狗肺,惡劣下賤,你叫我再如何活下...」「我只有死在你眼前,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康才在旁看到她如此悲傷,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吞吞吐吐的說「對不起!請你息怒,我是非常愛妳的,我會負責到底。」
玉珊已恨之入骨,再呵道「愛適用這種下賤卑鄙的手段嘛?這是殘酷暴戾,凶狼罪惡...」
「對不起!請原諒我,我真的喜歡妳。以後我做牛做馬任妳使喚。」康財低聲下氣的說。
「這種卑賤的禽獸沒人會要的,我也不要再痛苦下去了。」玉珊已激動到傷心慾絕,痛不欲生,打開窗戶縱身往下跳。
康財早已察覺她的心跡,箭步一躍,抓住她的大腿,使命的拉上來。跪地求饒,發誓再發誓。
但是再多的誓言,也無法減輕些微的痛楚。再多的花言巧語,也無法使她掙脫這致命的桎梏。先繞了幾條街,買了一包安眠藥,準備永眠黃泉下。回家看到母親還是呆坐客廳,忍住淚水叫一聲「媽...今天怎麼...」嗚咽的接不下話來。
「等妳一夜,找不到妳的下落,妳到那兒去了。好了,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就好。」
知道母親等得焦慮的心情,勉強找些託辭「昨夜下場已經很晚,又被灌醉,所以沒打電話回來。媽!對不起!讓您煩惱一夜。」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吃點東西,去休息好啦。」一塊積壓的煩石終於釋懷。
洗澡後,坐在床沿,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想起白髮送黑髮的悲慘,實在不忍讓父母承擔這慘絕人寰的哀痛,這種無法抉擇的痛苦,比面對痛苦更痛苦。
謂不讓父母遭受打擊,只好自己煎熬自己。也唯有強忍淚水,強坐歡笑,再登台演唱。
康財以為她的怒火平息,怨氣消散。爲表示履行諾言,常到歌廳欲接玉珊下班。而她則採三不政策-不聽、不說、不理。
真的風雨難測,禍不單行嗎?正當不理康財的時候,佇立路旁招攔計程車時,被突如其來的醉漢機車撞倒,手腳挫傷,動彈不得。
康財見狀,終於機會來了,趕忙上前把她抱起。這時玉珊已渾身乏力,無法抗拒。經送醫急診後,始知手腳筋骨挫傷,必須住院治療。康財卑躬屈膝的照顧,低聲下氣的安撫,殷勤的伺候在側,總是要博得玉珊些許的寬恕與諒解。
人生的路途真是崎嶇坎坷,這場災禍又打擊得玉珊心灰意冷,六神盡散,幾乎無法面對人生。
修養一陣子,少東一再的請求,才再粉墨登場,重操舊業。康財有機會再接近玉珊,因傷勢尚未痊癒,行動稍有不便,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他的車。兩人經過一段歲月的撫平,好像可以相安無事。康財又開始動腦筋,提議說「爲尋求將來的幸福,我想經營一些事業,多賺一點錢,才能爲將來生活設想,所以想要...」
玉珊看出他的企圖,一開始就回絕「你不要再設計了,我不會再上當的。」
「妳看我這樣百依百順的呵護著妳,希望能過著一輩子美好的生活,請妳相信我,我會永遠服侍著妳。」一再表明忠誠心態。
「你、我沒有明天,你少作夢」
康財仍不可放過的央求「只要借一點錢,週轉一下,兩三週就馬上還妳了。」
「我沒有錢。」玉珊仍是堅決不為所動。
「商量一下,把妳新買的房子借我抵押貸款就好。」
「房子是我唯一的財產,是以後安身立命的地方,怎可以拿去抵押。」
隔了幾天康財又舊話重提,低頭請求還是無效,就改變語氣說「我的好話已說盡了,妳還是不肯的話,只好公開妳的秘密。」
玉珊氣斷肝腸的說「生命都不要了,還怕什麼秘密。」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死的好不好看?聲譽如何?妳不會在意嗎?妳可忍受父母爲妳背負這種痛苦嘛?妳願意讓你父母承擔這種不光彩的事情嗎?」
玉珊怨氣沖天的說「沒良心的東西,我受你的欺負還不夠嘛?受你的折磨還不夠痛苦嘛?你的誓言,你的承諾,都是騙人的,現在又變本加厲,你要如何才甘心阿?」
康財緩和的說「我早就向你認錯,也向你道歉過,只懇求你能幫助這可恨的朋友。更希望這輩子能好好相處,過一場幸福的人生。」
玉珊也不想再起什麼風波,或鬧的滿城風雨,影響她的聲譽。再進退維谷之際,想把運氣再做一場賭注,把房契拱手讓出。
康財高興的押借兩百萬,往證券行一押,兩週後喜獲五十餘萬,想再翻了幾回,就可以連本帶利奉還,可是世間哪有不勞而獲的行業。人的事業不可能日日如虹,沒有人天天過好年冬的。遇到股市下滑,就像雪崩,套牢的,斷頭的。已經無法在玩下去了,但豈可就此罷手。只得轉移目標,搭上平日數面之緣的小紅,是富商待養的小姐。平時無事,在號子裡養尊處優,輸贏只是數字遊戲,無關痛養。康財趁機抓緊其裙帶,百般奉承,想絕地逢生,再撈一筆。
幾天不見康財的影子,本來無心查尋,但想到房契在其手中,這是她唯一的財產,若被揮掉,他日將成為街頭流浪客。於是有空就茫無頭緒的走,直到發現一部眼熟的計程車,就在車旁守候,雖然只是半個鐘頭,卻覺得有如隔世之久。看到康財挽著一個紅粉小妞走過來,一直壓住三丈怒火,忍下心來,不知如何開口說話,勉強擠出一句「你把房子環給我。」
康財在小紅這條大魚還沒釣到之前,說話得謹慎一點,說「我哪有拿你的房子。」
玉珊一時怒不可抑的說「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把我的房子拿去抵押貸款,現在又避不見面,又不肯承認,你是不是人啊!」
小紅也搶著說「你不要半路認老爸,又要巫賴別人拿你房子,你發瘋了是不是?」
玉珊再也氣不過,上前揪住康財的衣袖,吆喝著「到警察局講個明白。」
康財想要甩開跑掉,加上小紅用力把玉珊推開,三吋鞋跟折斷,整個人顛簸後仰倒地,腦殼正好撞上路旁轎車。小紅看到大事不妙,趕緊拉著康財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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