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奇還是怪,久郎隨旅行團北上遊覽,正好路過禍場。急忙招呼計程車,協助送到醫院急救,慌忙之中也沒注意到是何人。等到從皮包中找出證件,才錯愕不已。為何皇天總喜歡捉弄人,為何相見偏再傷痛時。
昏厥了半天,才覺得略有轉機,聽到他有氣無力的喃喃自語「喪禁天良的東西,爲什麼不一刀殺死我!還要我再受盡痛苦的折磨。」
「玉珊!玉珊!」九郎低聲的喊著。
「不要叫我!」痛苦欲絕,又了昏過去。
久郎設法才聯絡上他的父母,一起廝守病榻,等候到康復。
* * *
為何春夢了無痕?為何回首夢已遠?
本以為天意巧安排,本以為日後可以得到他的芳心,但世事常與願違。
等到玉珊康復後,心情平靜下來時,才找她促膝長談。九郎想了很久,不知從哪裡啟齒「我剛畢業,想換個工作,也想北上找工作,以後我們才可以常見面。」
「你要重新開始,就要有長遠的計畫,不要考慮兒女私情,這樣會誤你前途的。」玉珊爲了不讓他動情,刻意引開他的意向。
「我長久以來就對你慕儀很深...」想了一想又說「當時看到你那搖曳的秀髮,就被吸引住了,你的落地青絲也是日夜陪伴著我。那首詩也是爲妳寫的,也時常哼著歌給你的秀髮聽,痛苦悲哀的時候,只有它來安慰我。」(...又回到記憶的老家,沉浸在甜美的懷念裡...)接著又說「當時因恐怕打亂妳的心境,影響妳的學業,所以抑住蠢蠢欲動的情愫,不敢輕忽表態。其實常常暗中關注著你...」思索一下又說「我一直默默寄望著,等到學成就業後,才在你面前表明心意,並祈求上天保佑妳平安,庇護妳回到我身邊。」
沉寂一陣子,看他沒有再表述時,玉珊才開口「我也知道你是忠厚誠實,情深義重的人,可以托付終生的良伴,但現在我已不想逗留再情愛的夢園裡。」
久郎緊跟著說「我對你的感情始終未變,雖相隔天南地北,但相思之情未曾中斷...難道是我高攀不上,或是妳另有所鍾?」
玉珊不知如何轉緩他的心情,說「我對你仍舊留在那純純之情中,這是最真摯的,最珍貴的。而我現在已是殘花敗柳,污穢形骸,心碎成灰。已經忘情叛愛,已是心灰意冷,不想在紅塵打滾。請你不要再流連於過往的歲月中,要重新尋找你的理想夢鄉。」
久郎心茫茫的說「請你不要藉詞推託,你在我的心目中,永遠是冰清玉潔,不染污泥的。只要拋棄悲痛,重新培養感情,我會慢慢等你的。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一定會使你幸福快樂的。」
玉珊委婉的說「我很感謝你的一片真誠,但是你不要再執著,不要再迷惘。愛情並非一定要擁有一個軀殼,愛不但要犧牲、要付出、還要昇華。所以只要彼此相互關心,不要貪圖什麼,這不是會過得很自在嘛?」
「我不懂這些古人酸葡萄的哲理,我只知道有你在我身邊,才是美滿幸福的。失去了你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心無寄託,變成槁木死灰,如何能活下去呢?」
玉珊看他坳不過來,只好拋出一個難題,說「假若你真的愛我,就幫我完成一個心願。」
久郎心想,不要說一個心願,十個心願也會幫忙的,總之她不可能會陷害我的。所以開口答應說「只要妳說出口,我一定會幫忙到底的。」
玉珊用此金箍套住了他,還要他履行諾言,說「希望你一言九鼎,很簡單的,送我出航。」
久郎想這是輕而易舉的事,何謂心願。問道「妳要出國嘛?」
「我要移民。」
「移到哪一國?」
「移到一個不知名的國度裡。」
「不知名的國度何須移民?」想到剛才她說「...不想在紅塵裡打滾...」會不會是...疑惑著說「莫非那是想不開吧!請你冷靜下來,不要...千萬不要...」
玉珊想想,不要讓他多猜忌,乾脆直說「我沒有想不開,而是經過一段深思熟慮,才下定決心的。我是想找一塊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的極樂世界棲身。」
久郎覺得已到了絕望的地步,嘆息著「我已欲哭無淚了,本來抱有一線希望而來,現在已全然幻滅。長年灌溉的幽蘭,卻讓它枯萎。」
玉珊安慰他說「沒有枯萎,只是分枝移植而已,我們雖不能鶼鲽比翼,但總是明道正宜,你的真情至愛,我會銘記在心。但滾滾紅塵總是歸空的,緣起緣滅也是空的。」
久郎想到如今愛情也成空,一線寄望也成空,可是淚水卻不空,而會流出來,回話「難道淚水也是空?青燈木魚也是空?晨鐘暮鼓也是空?即是空,何物可容?何以託心?何以為修?何空可航?何空可渡?何空可棲?」
玉珊聽了這麼多的疑問,一時也答不出來,只好說「這些問題只好請菩薩回答你好嗎?」想到又說「菩薩曾講過『真空妙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等到悟道,就會知道。」
「什麼又是空,又是有。什麼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又是見山非山,見水非水。那麼見人非人,不是人就可以成佛。雞犬非人,就可以升天,這種『白馬非馬』又是什麼邏輯?」
「好的,等我修得正果再回來告訴你好嗎?我也會回來渡你的。」
「我現在都度不了妳,豈敢期盼妳回來渡我呢?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人在眼前連比翼雙飛都不肯,如何等這同船渡?」
「我會請求菩薩來渡你的。」
「那是以後的事,目前讓我先渡妳。這輩子先依我,下輩子再依妳,等來世再修也不遲啊!」
「那既然『聞道』,就要趕快學道、修道、行道。不然以後就會後悔的,所以...」玉珊不知如何再說下去了。
「不要等到以後,我現在就後悔了。我後悔爲什麼認識妳?爲什麼對你付出真情?我後悔人爲什麼有感情?有愛情?若是人沒有頭腦,沒有心思,沒有知覺,該多好。那就沒有悲傷,沒有痛苦了。」九郎已痛之欲絕,泣不成聲,無話再說下去了。
玉珊也為之感傷,於心覺得歉疚,說「對不起啦!對不起啦!請你能體諒我,好嗎?」
* * *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不回」
爲了償還債務,及駐唱的約期未滿,再度濃妝豔抹,以掩飾淚痕,回到歌迷的掌聲中。
久郎也理一理往昔情懷與近日戀情,彙整出一首「望春回」的歌詞,送給玉珊譜曲(請參閱「望春回」曲譜),作為復唱發表的新歌,也妄想歌聲能換得回春天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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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
好像感到猶如風燭殘年,餘世不多的樣子,想著既不能攜手共渡此生,唯有天天陪她走完這段人間塵蒙,再送她出航。
最後債務清了,義盡情結,覺得一身空空的,心無罣礙,精神也輕鬆得很。
爲答謝歌友們長期的愛戴,及告別歌壇,特舉辦一場「告別演唱會」。先唱了幾首主唱曲,接著又唱「絲絲」。回想往事已是聲聲欲竭,血淚相交合流。
行個禮,答謝聽眾說「各位敬愛的歌友們,謝謝你們對我長期的愛戴,我們在歌聲之中相互交心,這是我最大ㄉ享樂,有緣看著你們陶醉再音波的律動中,洋溢青春與活力,使我感到非常欣慰,並享受你們喜悅的歡呼,這也是我最大的榮幸。人生沒有不散得筵席,每個人也各有期望,各有不同的路途要邁進,我也將轉向另一階段的里程。現在,向各位揮手告別,我將留下真誠的友情,帶走各位的愛心,祝福各位永遠平安快樂。」
台下一片譁然,有的已泣不成聲,有的哀怨的喊著「珊珊!請妳不要離開我們!」聲聲哀求,此起彼落。
玉珊紅著眼框,再唱一首「離愁」,已是百感交加,聲聲悽悽,淚水也伴著歌聲泫瀉殆盡。
深深一鞠躬後退入後台,台下一片悄然肅靜,不知所措。
她換上一襲如修女裝似的長衫,捧著一白色盤子,上面舖一層白絹,盤內放著一把剪刀,走到台上中央,行一鞠躬禮後,對大家說「各位親愛的歌友們,能再各位因緣際會上,走完塵寰最後一段里程,願再各位法善滿堂中,完成我此生最大的願望,也願與各位在另結善緣,願在大家祈福鑒證中,落髮為尼,『阿彌陀佛』。」合拾佛禮,大家也應聲合掌,「阿彌陀佛」。
隨後提起剪刀,撩起長髮,喃喃自語「我最親愛的頭髮,我們相依相偎了二十多年,我也捨不得和你訣別,讓妳流落四方,真對不起!請原諒吧!我不能在保護妳了。別了!別了!親愛的!以後自求多福吧!」閉上眼睛,涔著淚水,咬緊牙根,心肺窒息,腦筋停滯,橫下心來,狼狼使力。聽著刀口清脆的斷髮聲,束束秀髮像烏雲斷落般的飄飄浮游下墜。
久郎趕忙跑上去,撿起秀髮說「珊珊!妳忘了嗎?人之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玉珊徐徐道來「你還是凡心未了,煩絲三千也是身外物啊。」
久郎看她如此情斷義絕,說「妳不珍惜,我幫妳保管。」於是逕自ㄧㄧ撿起絲絲秀髮。
絲絲青絲,絲絲情。幕幕戀情,幕幕回映眼底。又飛到記憶的故鄉-搖晃的馬尾巴化成絲絲情絲,纏繞著,纏繞著。
小提琴悠悠楊起「絲絲」絲竹聲,也分不清楚是「絲絲」,還是「思思」,或是「濕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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