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
最近讀誦大般若經第二會，一卷大約花三十分鐘來誦讀。班上同學說我讀的很快，當時我的回答時：「因為都一直在重複啊！」「因為都一直在重複啊！」，這句話，說完後，讓自己有了不一樣的感受。為什麼佛陀說法，要一直不斷地重複？真的有真正的重複嗎？有些字句看起來似乎都是重複的，但是，實際上，是做到了「微觀」。在看似重複中，其實，沒有一個東西是真正重複的。為什麼佛陀說法要說到如此的細微？說到三千大千世界無一有漏的地步？所有可以細舉的例子，方式，微妙的變化，沒有任何的遺漏。正著講，反著講，站在不同的高度講，用不同的身份講，因著不同的時機講，因應著所有眾生的根器講，真的講到「法無定法」！同中有異，異中有同，似同似異，其實不同。然而到了究竟，又相同。這是，在讀誦般若經及其他經書時的感受。
寫這篇文，是因為要回應好友的要求，她希望我能寫一篇進退維谷的文章。回應中也提到，在我上一篇文章中，我提了一些問題，做了一些彷彿是結論又不是結論的籠統概念，其實，這些總結是不精確的。因為，若因應所有的狀況，那麼，「一語天堂，一語地獄」，那解釋可是解釋不完了。然而，在禪宗的話語裡，總是要人多多參透，並未把所有的狀況都解釋的非常清楚，所謂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禪的領會，不立文字，因為文字有時會障礙體悟。所以，禪宗『不立文字』倡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寫文章亦然，可長可短。可簡單扼要，也可細分理路。而我，一直在學習如何去訓練自己透由寫文章來做到微觀，不是簡單扼要的交代清楚，而是能夠寫到細微處。但是，我覺得自己的智慧真的有限，能夠分析的也因為自己的智慧不足而無法做到非常的細。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一次又一次的要求自己，在理路上要非常的清楚，在分析上要非常的細微，細到可以去察覺所有事物的微妙變化。這是讀經時所看到的現象，但是，讀六祖壇經卻又有不同的要求，反而要求自己在沒有寫文章的情況下去用心體悟，而非用腦去思量。這是，我回應好友我寫的「一語天堂，一語地獄」的答案，我想表達的就是「禪」。當然，妳看了文章後，還是歡迎妳再次表達妳的想法。透由這樣的思辯溝通，希望妳我都能在佛法上有所精進。我們都在學習中，互相的提攜是非常要緊的。
為了妳那句，希望我寫「進退維谷」的例子，思考了一下，雖然人生當中的進退維谷多到數不清，一時之間也不知從何舉例起，但是，既然妳提了，我也想認真的思考與回應。
其實，所有的狀況，我都清楚明白。所有該有的善巧方便，我也可以做到。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不願意去做的，只因為一份「執著」。而這份執著，來自於自小到大的學校教育，因為老師說要做個誠實的小孩。所以，在我的意識當中，我覺得「誠實」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重要到我無法接受一點點的不誠實，重要到自己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說謊時，或避重就輕時，內心會感受到強烈的痛苦。而執著著非要誠實的當下，所有在世間遇到的事情中，就會因為這樣的執著誠實而遇到了困境。因為，很多時候，太過誠實，會造成傷害他人。於是，就因此顯得自己不夠慈悲。
舉一個小小的例子。這例子並沒有真正發生，但是，它在我心中確實是這樣演練著。有一個人，我覺得他長得很醜，他來問我：「我真的很醜嗎？」他的眼光充滿了希求，希望我不要那麼殘忍的回應他實話。看了他的眼神，再看看他的面容，要叫我昧著良心說：「不醜」，老實說，我真的說不出口。但是，以這件事情上，要我直接傷害他，我也做不到。於是，這件事情就會形成我的痛苦。回答「醜」，傷害人，回答「不醜」，又覺得自己真的是睜眼說瞎話。講話這麼不實在，以後還有誰會相信我？
為了讓他好過，我可能選擇說謊，對不起想誠實以對的自己。但是，我又會進一步去思考。這個人，對自己的容貌評定早有主見，當他發現我說了謊，他是會感激我的慈悲，還是厭惡又遇到一個不誠實的人？當一個人因應狀況不得不說謊時，如果，大家已經知道你是會因人而異而選擇性的說，那麼，以後他會再相信你說的真話嗎？這個例子的思維，最終還是自私的。思維到最後，似乎怕的其實只是自己名譽掃地，名聲不好，信譽不足。終究是只在乎他人最後對自己的信任度。
放羊的孩子，就是一個例子。而現在，我們要在誠實與慈悲中做取捨，又該怎樣的思維？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有位老師告訴我，我可以把時間拉長來看。於是，我可以學習不要在當下去執著那個果相，如果真是如此，是不是日後會發現，原來自己執著的「誠實」在時間的洪流中，一點也不算什麼了？因為一切都是夢幻泡影，如朝露，如閃電，都是瞬間即逝的。
所以，我又忍不住要做結論。如果，我能不在乎他人如何看我是不是夠誠實，不要怕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或不以為然中，那麼，以後當自己真正面臨抉擇時，是不是就可放下執著「誠實」這一點，而做出比較慈悲的行為？
當念頭改變，行為就會跟著變。當行為改變時，心也跟著變。所以，推理到最後，真正的執著，其實還是來自於逃脫不了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更深入的說，就是，還是一個我執。執著我的感受，及他人如何看我的心態，而形成了一個絕對不放掉的自我。有時，甚至覺得失去了自我，所有的一切都無意義了。這真的是一種修行上的大障礙呀！
黃湘於2014.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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