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影痴俱樂部的會員。但對電影的記憶真的是從很小很小時就開始。
小學以前家住大龍峒,晚飯之後,迎著涼涼的晚風,父親總牽著四、五歲的我,和上小學的哥哥,散步到附近的大同戲院看電影。父親說:「因為電視也不太好看,等著媽媽的店打烊又太久、太無聊,戲院走兩步就到,所以看電影最好。」一張戲票不到十塊錢,二個小蘿蔔頭不必買票。花點零錢,一大兩小坐在戲院裡吹冷氣、看電影、又打發時間,再好不過。
日前問父親,我們多久看一次電影?父親說:「一星期看個兩三場吧!」兩三場?我嚇了一跳,原來我「大量」觀影的年紀是學齡前。
大同戲院是不清場的,隨時買票,隨時進去看,看到完整、看到高興想走為止。而且什麼洋片、國片、日片、我還記得有韓片,通通都播。片子多半是二輪的。我印象中有什麼《辛巴達七航妖島》、胡金銓的武俠片、李小龍的武打片、黃梅調、《秋決》等等。
很多時候我也看不懂,最怕看到妖怪,所以辛巴達的片還有一些童話故事的電影記得最清楚。那時的片子也沒分級,有時不小心會看到恐怖片,我總是嚇得躲在椅子下,一兩個小時不出來。有些沒那麼可怕,就會從前排椅子的縫紉中偷看。
小學後搬了家,戲院沒那麼近了,但是走遠一些還是到得了。高年級的時候,已經自己會買票看電影了。那時『梁祝』重播,我和同學不知看了多少遍,只記得每次看到「哭墳」那段,整個人都快要哭昏過去。不過我最喜歡的黃梅調是《江山美人》,因為父親長得像演皇帝的關山(關芝琳的父親,但很遺憾我長得不像關芝琳),於是我老幻想自己是演李鳳姐的林黛(也很不像)。
小學的時候,學校也會放電影,多半是《八百壯士》、《筧橋英烈傳》這類的愛國片,只記得那時說到愛國就熱血沸騰,說到「共匪」就想要「為國捐軀」,說什麼也要和他們力拼到底。
國中時唸好班,為了升學,也不太能看電影了。只記得有次和唸高中的哥哥及他的同學去長春戲院看《棉花俱樂部》,一票男生和我一個小女生,可是他們還是興奮的半死。
高中雖然讀女校,可是因為開始參加救國團活動、或是搭公車,而有男孩子追求。約會的方法當然少不了看電影。那時看到蘇菲瑪索的處女作《第一次接觸》,好多少男都驚為天人,還有布魯克雪德絲的《藍色珊瑚礁》也讓她成為五年級男孩的夢中情人。女孩子很多迷戀《週末狂熱》的約翰屈服塔,或是《斷了氣》的李察吉爾,但我卻迷戀《櫻花戀》裡的馬龍白蘭度。而高中時代就在苦悶的升學壓力和迷戀偶像的幻夢中,一天天地熬過去。
上大學之後,看電影的量就多起來了。大學到大學畢業的一兩年間,是我第二次「大量」觀影的時代,也開始比較有「知覺」地看電影。但所謂「大量」也是業餘的,就是每周看院線片,每年金馬國際影展的片,大約會看一半以上,還有很大一部份是看錄影帶(那時還沒有第四台)。
很懷念以前我家附近的那家錄影帶店,什麼碗糕都找得到,那時多半是正在唸研究所的哥哥去找,只要是特別的片子多半不放過,我們那時看了不少歐洲、日本、還有一些南美洲的電影。當時好喜歡日本片(日片過去有一陣子禁止在電影院播放的),看了《天國之驛》、《天城山奇案》、《細雪》…還有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的每一部電影(最喜歡的有《伊豆的舞孃》、《三昧琴》等)。
那時也喜歡看金馬影展的片,因為確實可以看到很多有味道的好電影。但是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些我覺得好看的,而是一些看不懂的。我記得有一部法國片(片名卻忘了),不知道翻譯本身有沒有問題,總之對白非常之「跳躍」,超級「意識流」。影片還沒演到十分鐘,觀眾便開始坐立難安。電影還沒演一半,奔出戲院的人卻已經超過一半。我不服氣地硬是從頭看完,你問我看懂多少?那個……
大學畢了業,開始上班,看電影的習慣沒改。公司裡有一個文人港仔,偶爾和他聊起了文學和電影。我說我很喜歡看電影呢!他問我多久看一次電影?我說不一定啊,每個月最少會看個兩三片吧!每年奧斯卡頒獎前,好片子多,會多看一些。他冷冷地說:「這樣稱不上愛啊!天天看那才叫愛。」
我被人一激,電影就卯起來看,放假時還一天連趕兩三場。看得我頭昏眼花,消化不良。算了,算了!我的「愛」還是清清淡淡,才會自在。
結了婚,我慢慢從「影癡俱樂部」的成員中除名。才發現,對許多人而言,電影是一種「年輕」的標記。阿公阿媽級的電影迷確實太少太少。有了小孩之後,一年半載不上戲院都很自然。電視定頻的不再是HBO,而是東森幼幼台。看看錄影帶?唉呀,我親愛的女兒,妳可不可以自己上廁所、洗手和吃飯?
原貼於2003/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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